雷远扔给回形针一根烟,自己也掏出一根烟点上。
吸了一口烟,雷远看了一眼烟头上滋滋燃烧的红光,顺势坐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我去的时候,烟卷店已被激活了。”
回形针身躯一抖,一脸惊愕:“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不是你的安排,就意味这烟卷店已经暴露,店老板或许叛变!”雷远的声音平缓,“假如情况属实,说明日本人的情报机构已经开始运作!”
回形针微微点头。
雷远说:“‘七叔’这条线,还有谁知道?”
回形针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就目前我了解的情况,这件事只我一人知道,并且我也只告诉了你一人,至于其他有没有人知道,得问黄蜂,撤退计划的安排与实施他最知情。”
黄蜂在千里之外的重庆。
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那就是必须与重庆建立直接联系,而建立联系所需的密码本在七叔手里,和七叔的联系只能通过利民烟卷店,如今烟卷店可能已经暴露。
俩人都沉默不语。
回形针率先打破沉默:“新年同志,鉴于目前情况,你有什么好办法?”
雷远说道:“办法倒是又一个,不过有些冒险!”
回形针说:“请讲!”
雷远:“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通过烟卷店才能找到七叔,可是如果七叔一旦出现,就会遭到抓捕,我们在敌人抓捕的时候动手,营救七叔!”
回形针顿时显得顾虑重重,说道:“这么做一旦失败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雷远答道:“七叔被捕!”
雷远吐出一串眼圈,继续道:“就算七叔没有把密码本带在身上……当然他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万一他扛不住,敌人获得了我们的密码,那对我们的情报系统将是一次毁灭性打击!”
回形针不无担心地说:“即使现在我们和重庆的联系畅通,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同意我们的计划!”
回形针思索着,又说道:“按我们特务处戴处座的行事风格,出现这样的情况,通常的做法是,一旦现场确认了七叔的身份,则必须果断灭口,不给日本人留下任何机会!”
雷远瞪大了眼睛:“可是七叔是我们自己人啊!”
回形针说:“小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我们蓝衣社的?”
“去年,还不到一年!”
“难怪。我们蓝衣社向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行动抉择的依据,必须是以最坏的结果为前提。”
雷远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那我们总得试一试啊!”
“说说你的打算。”
“我已经选好了狙击点,敌人一旦实施抓捕,我负责干掉他们,你在附近安排人手接应,营救七叔!”
回形针把目光停在雷远的脸上足足好几秒,还是忍不住说道:“要知道,抓捕七叔的敌人绝不止一名,你那么自信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全部击杀?”
雷远微微一笑:“这一点我想过,敌人为了保证成功实施抓捕任务,不会傻到一对一,两名有风险,三名最恰当,因为那家卷烟店实在太小,容不下更多的人了!至于我能不能在混乱之间射杀三名敌人,您……您只能选择相信我一次!”
“新年同志,我当然愿意相信你,我也丝毫不怀疑你的狙击成功率,但是,任何事情总有万一,如果不成功怎么办?计划不是儿戏,容不得半点闪失!”
“您这段时间一直在南京?”雷远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您作为蓝衣社的一名高层指挥官,应该听说了前段时间在汤山有架敌机被打下吧?”
回形针连连点头。
“就是我干的!”
回形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个眼珠直转,重新把雷远上下审视一番,口气已然肃然起敬:“你就是那位教导总队的射击冠军……雷……雷……”
“雷远!”
回形针旋即热情四溢,眼看雷远手中的烟蒂已燃到指根,忙不迭掏出一包未开封的香烟,拔出一根恭恭敬敬递到雷远面前。
“雷上尉,失敬失敬!!”
是一包美货骆驼牌香烟,雷远接上,试探性抽了一口。
“美利坚的香烟也很一般嘛,太冲,抽不习惯,在我看来还不如咱们地产的紫金山来得可爱!”
回形针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断然道:“就依你,不过如果任务失败,请你立即击毙七叔!”
雷远皱了一下眉头,刚想说话,回形针打断了他:“这是命令!”
雷远不再争辩,他理解回形针的苦衷,他得对这次行动负责。
“毛瑟步枪的子弹有了吗?”
回形针拉开抽屉,递给雷远雷远一盒子弹。
雷远说:“估计七叔今天不会前往,明天是关键的一天,要保证你安排的人明天早晨八点到位!”
“需要多少人?”
雷远不假思索道:“不少于三人,都扮成安全区的义工,俩人在小店附近,装成扫雪工,不要超过两百米,一人埋伏在安全区西大门接应,以我的枪响为信号。”
……
回到安全区,走到建业基督教会医院宿舍楼下,雷远并没有马上上去,他继续向南走,在利民烟卷店门口,他放慢了脚步。
告示依旧贴在原处,被雷远撕掉的缺口还在,看来老板并未发现。
天太冷,估计老板懒得出门。
雷远目光扫了一下小店,发现老板身子靠在柜台上,头朝里屋,一直没有回头。
老板竟然在和人聊天!
雷远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店里还有其他人存在,从小店的面积来看,人数不会太多,初步判断在二到三名。
雷远继续前行,小店的南首,就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由于中日开战,大使馆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撤离,留守人员很少,门前冷冷清清。
在小店的东南侧,就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正对美国大使馆的,是一栋老旧的五层高的美式教学楼。
从这条路再往南走,大约五百米的样子,就到了汉中路,安全区南门就设在那里。
雷远把周围的环境熟悉了一遍,已心中有数,就返回宿舍。
林雨涛躺在冯毅的床上,呼呼大睡。
雷远知道这小子几天来累坏了,又缺觉,就没叫醒他。
他轻轻走到窗前,静静地观察着利民烟卷店。
半小时后,冯毅推门进来了,当他看到有人躺在他的床上,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雷远尽收眼底,一定是他们打搅到冯毅了,雷远心中不安,连忙递给一支烟。
冯毅微笑道:“对不起,我不会抽烟。”
雷远就把烟放了回去。
冯毅说:“你站在窗口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无聊。”
林雨涛这时被说话声吵醒了,爬起来看到冯毅,就问雷远:“这位是?”
雷远说:“雪宜的同事,叫冯毅。”
林雨涛赶紧伸手:“你好,我叫林雨涛。”
冯毅一脸疑惑:“你是……”
林雨涛说:“我是林雪宜的哥哥。”
冯毅又看雷远:“林雪宜到底有几位哥哥?”
雷远还没回答,林雨涛抢着说道:“他是个冒牌货,我才是货真价实的!”
冯毅马上对林雨涛充满了热情,一脸笑容:“你不用起的,继续休息,我就是回来拿样东西,马上就走。”
说着用手掂了掂桌上的开水壶:“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
冯毅的热情让林雨涛倒有些不自在,忙说:“你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冯毅噢了一声,从自己的床下拉出一个木箱,找着什么,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拿,嘴里说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说着就把箱子又推回原位,起身对林雨涛道:“雪宜知道你来吗?要不要我通知她一声?”
林雨涛连忙说:“不用,她知道的,你先忙你的,待会我就走了。”
冯毅一边说好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又不由得看了窗口的雷远一眼。
冯毅走后,林雨涛说道:“怎么样,带我一起玩玩?”
雷远把食指竖着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林雨涛注意外面。
林雨涛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从门缝里一看,果然冯毅还没走,背对着门,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半晌见屋内没有声响,他也轻手轻脚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林雨涛咦道:“你怎么知道他没走?”
雷远笑了笑:“他好像对我们特别感兴趣。尤其对你,当他得知你是雪宜亲哥的时候,那热情劲……”
林雨涛哈哈一笑:“怎么,心里酸啦!”
雷远不理他,转头继续观察着烟卷店。
林雨涛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回答什么?”
“雷上尉,你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有任务,那张告示一直找的人就是你!”
雷远没理他,头继续朝向窗外。
林雨涛走近雷远,推了推雷远:“他们花这么大力气找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会仅仅是个连长吧?”
雷远答非所问:“你堂堂一个少校营长,甘愿听一个上尉连长差遣?”
其实,林雨涛心中最不愿承认的就是这个事实。但认识雷远以来,雷远遇事处理能力方面,所表现出的冷静与睿智已让他无可挑剔,甚至让他忽略了他们之间军衔上的差异。
林雨涛也是答非所问:“你吃肉,我喝汤,你这人还有良心没有,别忘了,我家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那好吧,等你回去把枪取来,我给你布置任务!”
他继续拣林雨涛不爱听的话:“不过,一切行动听指挥,我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这是合作前提!”
林雨涛的兴致一下子没了,讪讪说道:“天一黑,我马上走。”
雷远:“记得把家里的望远镜带过来。”
林雨涛的声音更低了,嗯了一声。
“千万别忘了再找一根十来米长的绳子,记住,要粗一点。”
雷远完全像是大人在吩咐小孩的口气。林雨涛濒临崩溃,不耐烦大喊一声:“是,林长官!”
……
残阳西移,余晖映在雪地上,像是一抹抹淡红的血迹。
又一个夜晚快要降临了。
宿舍里陆续有人进来。
林雨涛提前走了。
林雪宜托人带来了晚饭。
雷远悄悄地爬上了楼顶的天台。
雷远把身体隐藏在蓄水箱的后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利民烟卷店。
大使馆北墙壁的一盏小功率的路灯这时被点亮。
惨白的灯光被地上的积雪反射,映衬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在没有灯光惠泽的地方,阴影被无限放大,光怪陆离中透出几许诡异。
利民烟卷店的老板走了出来,他并没有立即打烊,而是装作无意的向路的两侧张望。
他在冰冷的空气中伸了个拦腰,开始把柜台上面的小木板一块一块的镶上。
两个模糊的身影这时从小店里闪出,毫不迟疑地向南而去。
依稀听到他们踩踏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原来只藏有两名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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