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成郡主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难得的是朱棣竟然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也没有半点打断她的意思,就任由这位堂姐不断说着。
庆成公主也讲不出太多的大道理,老太太就反反复复,说着骨肉亲情,说着朱家天下,叔侄相残,会留下笑柄的,到时候天下人都会小瞧天家……
终于,朱棣笑着问道:“老姐姐,小弟兵进长江,你不让我打下去,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庆成郡主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四弟,你答应姐姐了?姐姐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都是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就在一起过。过不了就分家呗!之前不是以黄河为界吗?现在就以长江为界,江北都给你,江南是陛下的,这不是挺好吗?”
朱棣大笑,“老姐姐,你这么说,只怕有人不答应啊!”
“不答应?谁敢不答应?你可是燕王啊,你跟陛下都同意,这江山就还是咱们朱家的,谁敢不同意,就打屁股,先帝不是留下廷杖了吗!”庆成郡主想了想,又道:“不会是柳淳吧?假如真是那小子,也一样打,别打坏了就成。”
朱棣哈哈大笑,“老姐姐,要打柳淳的时候,我一定让你掌刑。”
庆成郡主听不出朱棣的玩笑,还说呢,“我呀,要好好劝劝他,他就是本事太大了,也太傲气了,但终归还是个好人……”
正在说话之间,突然有人来报。
“王爷,负责江防的都督佥事陈瑄率领长江水师来降!”
朱棣大喜,“他果然来了。”
长江水师,这可是上次柳淳封锁长江之后,朱允炆痛定思痛,花了大价钱,组建的水师,他贱卖皇家银行,有不少钱,就是给了这支水师。朱允炆寄予了厚望,满指望着能挡住靖难军的兵锋。
可谁能想到,他苦心打造的长江水师,竟然投降了!
“老姐姐,这些日子难免会有些乱局,你就留在军中,放心,等小弟收拾了残局,请老姐姐回家。”
朱棣说完,转身就走。
庆成郡主都傻了,她虽然懂得不多,可长江水师啊,她来的时候,就坐着水师的船只,在江上好大的一片,都是船队啊,他们,他们怎么就投降了?
陛下对他们可不错啊,俸禄也多,赏赐也有……这,这人心怎么就没有知足的呢?
庆成郡主纠结苦恼,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朱棣已经站在了码头,陈瑄跪在了他的面前。
“陈将军,你来得晚了一点!”
朱棣的开场白吓得陈瑄浑身哆嗦,他慌忙磕头,“王爷,非是罪臣不愿意早日归降,实在是水师弟兄身家性命系于罪臣一人,罪臣恨不能立刻为王爷马前卒,唯恐弟兄们受到牵连。”
朱棣哈哈大笑,“这么说,陈将军还是个体恤下属的人!起来吧!”朱棣迈着大步,到了水师弟兄的面前。
冲着船上的士兵高声道:“弟兄们,你们现在列队下船,领了授田证,就是我靖难水师,如果谁不愿意要,可以换五两银子路费,返回家中。”
“来吧!”
朱棣闪身,指了指码头上的桌子。
这帮水师士兵战战兢兢,踩着跳板下来,到了桌子前。
“叫什么名字?”
“柱子,李大柱!”
“会写字吗?”
“不,不会。”
“那就画个圈,按个手印。”
李大柱傻乎乎照做了,对面给他一张授田约书。
“拿好了,等燕王过了江,落实均田的时候,有这个,多给你五亩地!”
“五,五亩?”李大柱舌头都打结了,“真,真给五亩啊?”
对面有个年轻的官员笑道:“不能再多了,江南人口稠密,平均一户也就十亩八亩田,你们拿的太多,就不公平了。”
李大柱傻了,他不是嫌少,他是觉得太多了!
没错!
就是太多了!
他记得十年前,他们家只有四亩的水田而已,被当成了命根子,后来父亲染病,母亲背着他卖了地,换成了药,给老爹治病,结果老爹听说之后,竟然气死了。他娘没多久也跳井了。
家里就剩下他一个,要不是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跑来当水师!
又有田了!
还是五亩田!
而且听那意思,以后还有!
李大柱激动地跪在地上,冲着年轻官吏磕头,又猛地转身,冲朱棣磕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竟然喊出了一句,“万岁万万岁!”
这一嗓子可惹了祸,其他的水师士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
光是投降的水师也就罢了,靖难军这边也跟着大吼起来。
“万岁,万万岁!”
朱棣被弄得很晕,低调,低调啊!
我还没过江呢!而且我这是奉天靖难,不是要夺大明的江山,不是,真的不是!
别管朱棣说什么,全都不顶用了。
万岁之声,响彻码头。
柳淳从桌子那边走过来,也笑呵呵真臂高呼。朱棣黑着脸,低声道:“柳淳,你小子也跟着添乱!”
“王爷,大家伙高兴,而且这个万岁也不光指皇帝陛下,也可以指靖难大业。王爷顺天应人,自然得到百姓拥护。”
朱棣强忍着怒火,“你就会牵强附会!罢了,立刻整军,过江!”
朱棣深谙事不宜迟,兵贵神的道理。
领了授田文书的士兵,一瞬间,气质就变了个样。
他们不再是替朝廷打仗了,而是替自己打仗,只要打赢了,好日子就来了……陈瑄看得目瞪口呆,他估计就算现在自己告诉大家伙是诈降,要对朱棣下手,这帮人都能把他给抓起来,送到朱棣面前,开刀问斩!
陈瑄什么话都没有了,只能乖乖指挥水师,护送靖难军过江。
他们是从瓜州渡口过江,到了对面的京口,经过短暂的整顿,就沿着长江,向西而来,直扑金陵。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而且沿路的百姓主动送来了吃喝,许多青壮还充当民夫,替大军搬运物资。
尤其是看到一门门黑洞洞的大炮,更是手舞足蹈。
终于来了,就用这玩意,轰死京城的那些王八蛋!
老百姓的愤怒,溢于言表。
柳淳在欣慰之余,也下了严令,必须严格军纪,绝对不许伤害百姓,否则杀无赦。
就在柳淳指挥前进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惊呼道:“我,我认识你!你,你投靠了燕王?你,你媳妇呢?她怎么样?有娃了吗?”
柳淳扭头,仔细看了看,终于想起来。
“你是老崔!”柳淳迈着大步过来,分开了士兵,笑呵呵拉住了此人的手,“老崔,我还不错,你家里也挺好的吧?”
老崔这时候才上下打量,突然惊慌道:“你,你当官了?真是该死,我,我冒犯了大人!”
他刚要下跪,柳淳却拦住了他。
“老崔,我当官有些年头了,你当初不是还给我撒过纸钱吗?从镇江走到金陵,你的脚板都磨出了血啊!”
老崔呆住了,他这辈子只干过那么一次啊!
“柳,柳大人!你是柳少师?”
柳淳点头,“没错,我当初没有死,却也不敢露面,只能藏身民间!”
老崔听到这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缘分啊!当初他们一起在小店铺吃面,见过不止一次。
后来他跑去金陵,吊唁柳大人,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对年轻夫妻,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是柳大人和他的夫人!
“哎呦,俺老崔这辈子是交了好运了,柳大人啊,你可要替江南的百姓做主啊!”
老崔滔滔不断,诉说着这两年多的变化,真是一把辛酸泪。
地方上办乡勇,设卡厘金,什么歪毛淘气,什么地痞无赖,全都成精了,一个个的都是乡勇头目,还有些家伙弄了身飞鱼服,说什么是锦衣卫的,更是牛气上天。
这帮家伙在地方上乱来,上面又不断征调粮食,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还时不时征调民夫,好些人都没有回来,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大人,你说说,我们这是倒了什么霉,好好的日子没了,都怪那个昏君……你们是不是要杀进应天,宰了昏君啊?”
柳淳语重心长道:“老崔,你告诉所有的乡亲,燕王渡江,就是替大家做主,就是要恢复先帝的国策,甚至还要彻底均田,让大家过得更好!这点请所有人放心,假如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我解决不了,就带你们去见燕王!”
“好啊!”
老崔眼睛冒光,“有大人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儿了,总算是有好日子了过了!”
老崔兴匆匆,去告诉其他乡亲,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奔走相告,整个江南都沸腾起来了。甚至靖难大军还没到,百姓已经把消息传过来,沿途负责守卫的士兵不是逃跑,就是投降,朱棣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已经逼近了金陵。
“纪纲!”
“卑职在!”
“本王再给你一道手谕,你现在就去金陵,告诉里面的人,本王来了!是战是降,让他们自己选吧!”
“遵命!”
纪纲这家伙还真是个亡命徒,带着朱棣的手谕,毫不畏惧,冲向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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