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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正,忐忑不安的各镇代表被请进了会场,高老板最为紧张,就怕自己被拿来开刀祭旗。
代表们的座位已经安排好,一进会场就有伙计带位。十个镇十张八仙桌,每张桌除了朝主席台的那一方,三个代表一人占据一面。代表落座后,立刻有伙计送上热茶,个别的代表开始东张西望,山墙上的那个“巨大”的国徽格外引人注意,五颗五角星和天安门城楼的图案引起了种种猜想。横幅上的字(考虑到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还是使用的繁体字)每一个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看就不太明白了。大多数人猜测这个“政府”应该是光复军的衙门,“政府成立”应该是要开衙建府。一时间代表们又议论纷纷,嗡嗡声充斥了整个会场。
看到人到齐了,潘协庆就把几位首长请了出来。看到几名光复军的官从山墙后鱼贯而出,所有代表都站了起来,一些人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而更多的却是面无表情。有三四个作势准备下跪,但看到其他人都没动作,又讪讪的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几位首长在主席台就坐后,谭非拿出一个无线话筒,说道:“大家不用太客气了,都请坐!都请坐!”声音通过挂在会场四周的扩音器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目光,看到声音是从几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传出来的,不少人变得目瞪口呆。看到这些人的表情,潘协庆暗暗好笑,腹诽道:一群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听到扩音器里传出声音的表情。
各位代表谢过座之后纷纷落座,一开始还不敢坐实,有的还只搭了半边屁股,但看到首长眼前的红人潘协庆抬头挺胸,坐得四平八稳,就有样学样。
看着下面的人注视自己的目光,谭非觉得很满意。要知道,在原时空参加各种会议,他只有坐在台下的份。环顾会场,他开始了今天的会议。“诸位父老乡亲,我们光复军的名字,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同时也应该很清楚我们的宗旨,那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一开始都是老生长弹的自我介绍,这几句话已经成了与土著首次打交道的定式。接着,就进入了会议的第一个主题——成立区政府。
首先向各位代表解释了“区”的含义,这是县以下镇以上的一级行政区划。龙岗区就包括了他们所在的十个镇,而区政府就是管理这级行政区划的衙门。
听完谭非的解说,大多数人不明就里。开衙建府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不过从秦汉实行郡县治以来,还没听说过在县以下还设衙门的。虽说十镇人口加隐户有三四万,赶得上一些边鄙小县,但连一县之内还要分设衙门,难道是光复军封官太多,只有多设衙门才能安排下来?一些心思活络的人隐约感到此举非比寻常。这是要分地方上士绅的权呀!从前出了县城,地方上就是豪门大族的天下。那些个族长就是土皇帝,予取予夺,手握生杀大权。这里建了衙门以后,族长们肯定不能向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这些“明白人”想明白了,却没有说话,光复军的行为他们不敢置喙,而且他们都是中下层士绅,受到的影响也有限,还是让那些豪门大族去头痛吧!
宣布成立龙岗区政府之后,谭非又大谈成立政府的意义和好处。无非是招商引资,刺激经济,带动工农业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文化、医疗水平。一席话听得各位代表云缠雾绕,二十一世纪地方政府的主要工作,在这些十九世纪的人听来如同天方夜谭。什么时候衙门管的这么宽了?
接下来就是介绍区政府的领导班子。区长兼民政所所长齐士玛,以及两名原县衙书办充作秘书和办事员,这就是区政府目前主要的工作人员。潘协庆被委了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差事,专司负责对外联络,属于编外人员。目前对待投靠过来的土著头面人物,一般都安排这样一个没编制的打杂职务。在大多数现代人都还没有一官半职的时候,把一个土著放到干部的位置,管委会害怕会引起群众的反弹。
副区长是兼任财政所所长的叶笏易,原来是一家私企会计的他,现在要充当区政府的钱袋子,把握一区十镇的度支大计;工商和税务两所的担子,也同时压在前税所公务员师瑜珂身上,在只有一个前户房书办做助手的情况下,要完成整个区的工商税务登记,这事能让他一个头变两个大。考虑到这个时代整个龙岗区的经济总量,还赶不上二十一世纪的一个行政村,才不至于让人太绝望;负责治安、户籍的派出所长李维斯是个警校大专学员,从小的梦想就是当警察,没想到却在十九世纪实现了。手下两个经过简单警政培训的前快班就是他的兵,同时他还兼任区人武部长;农业所所长张小凡原本是才参加工作的农技员,相信凭借良种、化肥、农药和现代化的农机具,他将成为最受欢迎的一个人;最后一个班子成员是卫生所所长兼医疗站站长洪少儒,原时空的无牌黑市医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别的不敢说,在处理各种外伤以及急症方面,乡下的土郎中是完全比不上的现代人。干部加上土著工作人员,区政府总共就十来个人,这点人要想象二十一世纪那样行使各部门的职能是远远不够的,缺额将在龙岗本地招聘。
谭非挨个把区领导介绍给与会的代表,看到这些光复军的官都才二十岁出头,大家都不免起了轻视之心。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这些嘴上无毛的小家伙。
师瑜珂这个税务所长引起了所有代表的警惕和敌视,甚至被关注的程度超过了区长齐士玛,在任何时代收税的总是最惹人恨的,没有之一。
农业所和农技站引起了大家的好奇。虽然自古以来衙门都有劝农的职责,但专门负责农业的官却从来没有听过,再听到农技站将提供良种和农具之后,一些家里有田地的代表心思活络了。
介绍完毕,除了早就知道的潘协庆等龙岗镇代表,其他人无不感叹光复军的衙门真是管得宽!不仅收税、抓贼要管,连种地、治病也有官管,这不是冗官是什么?
齐士玛做为全区的当家人,代表领导班子做了总结发言。先表了执政的决心,然后阐述了对龙岗区的近景和远景规化,最后以“带领全区人民致富奔小康”的豪言壮语结束了发言。
齐士玛的话把代表们搞得莫明其妙。从来就没听过要带着老百姓发财的官,假洋鬼子就是粗鄙,不知道地方官的职责是教化地方吗?还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好大的口气!有些人想笑却又不敢,把脸憋得通红,更多的人是一脸茫然。
见到自己的发言没人捧场,齐士玛向潘协庆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马上心领神会,带头鼓起掌来,口中喊道:“坚决拥护光复军!坚决支持齐区长!”在他的带动下,其他代表也慢慢学着鼓掌,“齐大人英明!”“齐大人爱民如子!”等马屁也喷薄而出。
干部们亮过相之后,谭非开始宣讲今年的税收政策,这才是代表们最关心的事情。无论古今古外,税收都是一件国家大事。封建王朝要养官、养兵,维持它们的统治,满清的帝王要酒池肉林,要修圆明园、颐和园,还要养越来越多已经十几万的,吃铁杆庄稼的八旗子弟。虽然号称“永不加赋”,但各种捐多如牛毛。剿灭长毛要钱,与洋人开战要钱,打输了赔款也要钱,还有水灾、旱灾、蝗灾、捻子,压在老百姓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即使中小地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光复军以“与洋夷开战”为由要求“助饷”,对与会的代表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过谭非的话让大家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
鉴于目前怼县内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所以管理委员会决定免收今年的农业税和工商税。在税收这个问题上,管委会曾经开会讨论了很多次。工商税是肯定要收的,这个没有异议。至于税率,则需要调查过全县的工商业规模,完成企业登记之后再制定。讨论的焦点集中在农业税上。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免除农业税,毕竟这个政策在原时空已经执行了七八年了。而且幸存者们也不需要学小白兔刚建国时那样,利用工农业剪刀差,拿农业来补贴工业。再者,这些人也看不上每年夏秋两税收上来的那点粮食,在他们的规化里,准备把珠三角地区建设成南中国的工业中心,再用工业品向周围地区甚至周围国家交换农业品和原材料。就如同英国本土与殖民地的关系,所以农业税根本收不到多少,完全没必要。
而主张收取农业税的人则认为,如果不收税,光复军的统治对占绝对多数的农业人口来说就没有存在感,也不利于培养老百姓的“国民意识”,无法通过承担义务获得归属感。而且幸存者现在食用的,支付给雇工的,以及军粮都来自原时空的战备粮库,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通过税收筹集粮食做储备是应有之举,“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过几年,等工业发展起来,再取消农业税不迟。甚至可以学习美国,对农业进行补贴。
最后,后一种意见成为了共识。但管委会对全县的农业情况并不了解,县衙里的档案资料并不准确,甚至掌握在户书手里的鱼鳞册都不能反映真实的情况。所以管委会决定另起炉灶,重新隶清田亩。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今年的夏粮和秋粮也就指望不上了。管委会于是做个顺水人情,免了今年的钱粮。
“免税”的消息让各位代表欣喜不已。不过很快就有人意识到,这“免税”只是今年,明年还是要交的,于是一位代表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谭大人,这明年呢?”
“今年下半年政府将重新清查田亩,颁发地契,商铺工坊也要登记,从明年年头开始征税。”谭非解释道。心想:开这么久的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关自身利益人就变得积极了。
“税率几成?”又一个代表焦急的问道。
“这要根据本区的具体情况来定。”谭非的话又让大家的心再次提起来了。如果光复军定个比现在还高的税率,大家只有去跳河了。
“杂捐呢?杂捐还收吗?”至此,会议已经变成了答记者问。
谭非面带得色的宣布,“从即日起,各种杂捐厘金一并废除。”话音刚落,很多代表都站了起来,“光复军仁义无双!”“德泽地方!”等语此起彼伏,就差喊“万岁!”了,这次的拥护多少有些是真心的了。
在解答了代表们的所有问题之后,会议才得以在下午一点多结束。许多代表顾不得区政府招待的工作餐,拿着下发的关于此次会议的文件就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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