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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林大柱和林大娘子,听到对方开出的价码,吓得脸色都白了。
林志更是吓得小声哭了起来。
林翠想到自己再不能买好看的衣服穿了,想了多年的首饰不能买了,心头好一阵悲凉。
林园抿着唇,不说话。
家里陆续还债,还欠着四十两银子,外加几百斤谷子呢,这再加三百两,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全家的心情,都十分的沉重。
“哼,我那鱼塘的鱼儿,都喂养了两年了,就等今秋抽干塘水全捞出来好卖个好价钱,你儿子倒好,一把毒草将我家的鱼儿全毒死了。”
“我……不是我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呜……”林志嚎啕大哭起来。
“小杂种,不是你是谁?昨天中午,你是不是在那儿钓过鱼了?好几个人都看到你了,你小子还想抵赖!”那妇人跳起脚来,扬起巴掌就朝林志抽来。
林园飞快伸手一拦,擒住了妇人的胳膊,“大婶有话好好说,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打人?他不承认,为什么不打?三百两银子的鱼儿,我家几年的心血啊,全废了!”那妇人咬牙切齿,就要厮打林园。
林园岂是她想打,就打得到的?
双手死死夹着妇人的手。
“好哇,你们家是想耍赖是不是?”跟妇人一起来的三个汉子,一起冲上前来扭打林园。
林园跳开到一旁,抓起一只凳子举过头顶,怒道,“干什么?你们打伤人的话,正好将那三百两的鱼儿钱一笔勾消,要打吗?嗯?”
那几人吓得不敢上前了,全都怔在当地。
就怕林园的一凳子砸过来,他们的脑袋开了红白花。
“你敢砸试试看,你们……你们全家就得坐牢!还得赔钱,你家的地,你家的房子,全都得赔进去!”那妇人吓得身子往后退,口里喃喃说道。
“这件事情,容我们家先查清楚,再进行赔付,你看怎么样?”林园把凳子放下来,看了眼妇人和那三个汉子,说道。
“商议?还要商议什么?你们家是想赖过去不成?不行,马上给钱!三百两,一文钱也不能少!”妇人声音冷厉。
林大柱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是……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啊。”
“是呢,家里实在没有钱啊,朱家嫂子,你给宽容几天吧。”林大娘子急得眼角都红了。
早先年家里欠了七八十两银子,还了好几年,还有一半没有还完,这又来三百两,他们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我管你们有钱没钱的,那是你们家的事,我只管要我们家的钱!”妇人蛮横说道。
林园沉着气息,“我们不会赖着的,你们大可以请里正过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找里正?”那妇人看了眼林园,冷笑道,“行,那就叫里正来做个见证!量你们也不敢赖过去!”
跟着妇人来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主动去找里正。
里正来了后,两方一协商,三百两银子分三年赔清。
一年一百两,三年还不清的,家中的所有财务,包括房子,田,牛,后山的三分竹林,全赔给朱家。
如果还有差的,全家给朱家打免费长工,直到还完钱为止。
“怎样?没有问题吧?没问题的话,就在这张协议上签字,一式三份。你们两家各拿一份,我这儿备一份。”里正指着三份相同的协议书,说道。
朱家妇人马上将协议书抓在了手里,从头到尾地看着,看完后,递给身后的一个男人看,“二弟,你给看看。”
男人看了看,点头道,“姐,就这么签吧。”
伸手在三份协议书按了手印,写了自己的姓氏。
林大柱也在看协议,越看他眉头越皱。
他要是签了后,三年还不完三百两,自己跟妻子两个老的反正活不了几年了,给人做牛做马的,他们不在乎,可是两个女儿和儿子,这一生就完了。
免费长工,没有住所,没有钱,怎么成婚成家?
哪里还有将来?
“园子……”林大柱叹了口气,“爹没用。”
“呜呜呜呜,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哇——”林志大哭起来。
他上了几天学,已经能够认得几个字了,加上里正刚才又念了一遍,他懵懵懂懂的听懂了大概,意思是,三百两还不完,他们家住的地儿没有了,田没有了,两个姐姐也是朱家的人了。
他害怕啊。
他闯大祸了。
“爹,别这么说,难关咱们总会度过。”林园伸手在印泥上点了点,按了自己的手印,“我签了,爹不用签!这钱我来还!”
“园子,这,这怎能叫你还?不行不行,你明年就要嫁人了啊。”林大柱抓过协议书,要抹掉林园按的手印。
被林园伸手按住了。
“爹。”林园说道,“但事情是现在发生的,女儿也有责任承担。”
“园子,你快放手,爹娘怎能拖累你?”林大娘子忙去拉林园。
“喂,你们家是怎么回事?不管你们谁按的手印,总之,全家一起赔!”朱家妇人大声说道。
眼见林园按了手印,她心中大喜。
要是陆家知道林家大房背负了这么多的债,一准会退婚的,那么,林园就等于卖身到她朱家了,想怎么卖这个林园,就怎么卖。
朱家妇人心中,打着美好的主意。
林园将按好手印的协议书,放在了里正的面前。
里正再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两方各发了一份。
“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两家不必再吵闹了吧?”里正朝两家人,各看了一眼。
朱家妇人满意地点头,“看在您里正的面子上,我们家就先回去了。”
“那好,那就散了吧,农忙时节,地里还忙着呢。”里正站起身来。
“里正啊,您慢走慢走。”朱家妇人和她兄弟,连连朝里正讨好道谢。
等里正和朱家人一走,林翠马上跳起脚来。
“林志,你给我过来!”
闯了祸的林志知道林翠不会放过他,一脸泪水的摇摇头,“对不起二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呜呜呜呜——”
小小少年哭得伤心。
林翠仍是不放过他,抓起墙角的扫把,举起来就朝林志抽去,“你不知道?那为什么朱家不找别家,偏偏找到你?你害死我了!万一咱家赔不了她家钱,我……我就得被朱全喜当丫头使唤了,我最讨厌那个朱全喜。”
但林翠并没有打着林志,被林园拦住了。
“天又没有塌下来,你们打什么打?外头人还没有打伤你们,你们自己人倒是先打个半死?”
林翠这时哭道,“姐,那朱全喜一直取笑我,我要是到他家做长工,我……我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林翠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哭,林大娘子跟着哭,把她拉进怀里,娘两个搂成一团,哭个不停。
她们哭,林志也跟着哭。
林大柱坐在一旁,旱烟也不抽了,长长叹了一声。
林园望向林志,“志儿,说说昨天中午的事情,你说不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志抽泣道,“大姐,这协议都签了,欠条都打了,说了也没有用啊。”
“如果不是你,是其他人,那协议是不做数的。”林园说道,“快把昨天的事情说一说!”
听林园这么说,林大娘子和林翠一起停了哭泣,朝林园看来。
林大柱忙问,“园子,别的人?没有啊,当时就我一个人在那儿呢。”
“林志。你看着姐姐的眼睛,究竟是不是你将芒草丢进鱼塘里的?”林园眯着眼,认真看着林志。
林志眼睛都不眨地说道,“不是的,大姐。如果是我,我天天走路摔一大跤,”
林园眸光微闪,又问,“那当时,还有人在附近玩吗?你快想想。”
昨天,童从文要去县衙办事情,便给家生们放假一天。
没什么事情做的林志,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拿着钓竿去钓鱼。
不过呢,他性子急,一条鱼儿也没有钓回来,倒捉了几只蛐蛐回来玩。
他本就是个小孩儿,大家也没有理会他,没有多问。
哪知,今天这一大早的,朱家人来说,林志将朱家鱼塘里的鱼儿,毒死了!
林园这才知道,林志昨天去钓鱼的地方,是朱家自家的鱼塘。
朱家人说,林志在那儿钓鱼,将他轰走,起初他不走,推了他两把,他还发着牢骚。今早发现,鱼儿全都飘在了水面上,一定是林志记恨着不让他钓鱼,他后来下了毒!
朱家人一直闹,林志说话又含糊加上确实在那儿钓鱼了,说话也说不清,只好先签下协议。
林志的脸上挂着泪水,眨着眼,死劲地想着,“水塘边就我一人……,很远的路上,有牛大爷牵着牛儿走路,还喊着我回家,我没理他,他就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又有春生哥哥和朱全喜两人在路上走过……,又过了一会儿……,反正还有两个阿婆走过去了……”
林大柱说道,“朱家的鱼塘离着大路还有些距离呢,大家从那儿经过,是不会去鱼塘那里的。”
林大娘子又哭了起来,“这样说来,这责任,只能由志儿来承担了?”
她一哭,林翠也哭。
这娘俩哭得伤心,把林志又惹得哭了。
一屋子都是哭声。
林园抿了下唇,将协议书折了折,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爹,娘,我出门去看看。”
林大娘子忙说道,“园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朱家人多,你斗不过他家的。”
林园点了点头,“娘,我不是去朱家,我去鱼塘那儿看看。”想了想,又决定带上林志,这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家里的大小事,都得让他经历着,“志儿,你今天不必去学堂了,跟我一起去查看情况。”
林志自己惹了祸,哪敢不去啊?
他抹掉了眼泪,点了点头,“是。”
林园走出屋子,招手唤过小柴犬小黑,“小黑,跟我一起出门。”
林志不解地问道,“姐,你带小黑做什么?”
林园伸手拍拍林志的肩头,“志儿,聪明的狗子,鼻子可比我们人的鼻子,厉害得多,鱼塘边要是还有其他人去过的话,就会留下气味,小黑一闻,就闻得到了。”
林志将信将疑,“真的吗?”
“你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
姐弟俩前脚离开,后脚,林园家的家门前,来了两人。
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另一人,便是林大柱家未来的女婿,陆子翊。
青年男子穿着粗布便装,带着斗笠,骑着一匹黑色的大马。
这人正是陆子翊在滁州认识的新朋友,穆远枫。
陆子翊将牛车停在林园家的篱笆院门一侧。
穆远枫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房舍,他眸光闪烁了下,问道,“陆兄弟,你要带我来的地方,便是这家?”
“对,走吧,进去拜访一下。”陆子翊搬下牛车上的礼物,推开半掩的院门,当先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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