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燕这样嚷着出府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跟在她身边的嬷嬷们,早已司空见惯。
陆子燕回到自己的住处,略一收拾后,就带着嬷嬷和侍女往街市上而去。
当然了,是装成小厮出的门,为了不引人注意,出行坐的不是县主平时坐的华丽大马车,而是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
走到街上,一点儿也不起眼的那种车。
马车里,中间坐着陆子燕,左边坐着一个会武的大丫头,右边是一个嬷嬷,也是孔武有力之人。
微服出行,不能带太多的人,为的是不让人怀疑上,这是陆子燕的要求。
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瘟神气黑黑的脸,陆子燕的心情分外的好。
她发现,自打她来了京城后,她的眼界放宽了,心儿也变大了,她不像哥哥那样,整天愁苦着她和娘的安危,而娘呢,同样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睡不好,吃不好,人都瘦了。
她相反,什么也不担心。
她们面对的是权势滔天的皇权!
以及各种势力的牛鬼蛇神。
他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担心就能改变一切吗?
当然是吃好玩好,养精蓄锐,赚点钱,顺便捉弄一下身边人解解闷呀。
她们反正不敢杀她!
所以陆子燕今天出门,心情是格外的好。
她唇角扬了扬,看一眼左右,心中轻哼,虽然她们会武,但她不怕她们。
林园说过,对付坏人,得用计,不一定靠打架。
马车穿街走巷。
一路上,陆子燕都挑帘子看向外面,而且嘴里不停地说着,唠叨的程度,不亚于那庙里的和尚念经。
嬷嬷和侍女都快被她念疯了。
可陆子燕呢,偏偏依旧我行我素,嘴巴说干了就喝水。
喝完水继续说。
侍女有一种想陆子燕扔下马车的冲动。
嬷嬷恨不得拿根针将陆子燕的嘴巴缝起来。
可不管怎么说,陆子燕是县主,她们可不敢这么做,最多在心里厌恶着,骂一句乡下丫头着实可恨!
陆子燕却更加的得意了。
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而且陆子燕又不让马车走快,说走快了,她看不清街上的铺子。
她出门是来看找铺子的,可不是兜风的。
嬷嬷和侍女看她一眼,双双闭了眼,装死,不理她。
没人理的陆子燕,心情更加好,吃着东西,喝着茶,好不快哉!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子燕终于喊了声,“停停停停停停——”
“停车!”嬷嬷侍女同时喊道,心里更是双双松了口气,可算是停车了。
那个侍女将头伸向车外,目光打量了一番马车外的情形后,朝那嬷嬷点了点头。
“小主,请下车。”嬷嬷伸手来搀扶陆子燕。
陆子燕没有伸手,冷着脸说道,“我现在不是县主,我是陆小公子,你见过哪个小公子,出门时扶着嬷嬷手的?”
每回,不管她走到哪儿,这个嬷嬷就要伸手扶她。
其实她明白得很,这哪里是扶?这分明是抓着她的手,怕她跑了!
如今她是个少年,看这嬷嬷还好意思抓手不?
果然,陆子燕的话一落,那嬷嬷的脸色也变了,忙讪笑着说道,“是,是,是老奴糊涂了,一时忘记了县主穿着男儿装呢。”
“那好,我自己下车了,你们要跟着,随意哈。唉,话说我这么大个人儿,你们怎么总是怕我丢了?像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显得我多么没有用!”陆子燕摇摇头,走下了马车。
嬷嬷和丫头都没有说话,而是赶紧跟上。
进了糕点铺子,陆子燕一会儿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没一会儿就皱起了秀眉。
没一个满意的。
“小……公子,您看中哪样了?老奴让人装起来。”紧跟其后的嬷嬷,开口问道。
陆子燕淡淡瞥她一眼,转身就走,“没有,去别家吧。”
嬷嬷:“……”心中忍着怒火呢,可再厌恶,对方也是主子,她只得点头,“是。”
出了这家铺子,马车又转道去了别家。
陆子燕去的地方是北城门。
但她聪明,她偏往南城门方向寻糕点铺子。
一直寻到第三家,看看差不多了,陆子燕假说自己要上茅房,独自一人进了茅房。
这个时候,那嬷嬷和侍妇就不好跟着了。
陆子燕也鬼,她去的是男子茅房。
嬷嬷起初不同意,但陆子燕自有一套说法,“我穿的是男子衣,怎能进女子茅房?被人发现了,将我关了起来,丢的是谁的脸?你们想到后果没有?”
她没爹,但有个厉害的爷爷,还有个天都敢捅的奶奶。
她惹了事,当然是全都将目光盯上那二人身上去了。
那二人发了火,这两个仆人,还能好过?
陆子燕的话刚一说完,嬷嬷的脸色马上跟着一变,她正要寻思一下再换个法子,陆子燕已经溜进了茅房。
嬷嬷想跟进去,就没法跟进去了。
主子如厕,是不能窥视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她只好站在外面等着。
哪知,她左等右等,也不见陆子燕出来。
嬷嬷心下发慌,一是担心陆子燕掉茅厕里去了,二是担心陆子燕跑了。
哪一样都是大事。
她吃罪不起的。
嬷嬷咬了咬牙,提起裙子摆就往茅房里冲。
刚跑一步,就听身后有男人大声嚷道,“那边那个婆子,你走错地方了,这是男子的,隔壁才是女子的。”
嬷嬷的脸臊得一红。
她转身过来讪讪一笑,“这位公子,我不是进去上茅房,我是想进去看看我家小公子,她进去都快一刻时间了呢,这里头又没有声音,又不见人出来,我这心里头慌得很呀,才才才……。”她朝那青年男子俯了下身,“能不能请公子进去帮我老婆子瞧一眼,喊声话出来?”
陆子燕是假扮身份出的府,所以,她也不能自曝身份,她此时穿着一身平常妇人的衣衫,求起人来,当然是客气再客气了。
青年男子扬眉看他一眼,大步走进了茅房。
嬷嬷哪甘心只守在外面?
万一这男子看到小县主不该看到的地方,她一脚将这男的踢下茅房,让他永远地闭上肮脏的眼睛。
青年在后面走,嬷嬷在后面跟着。
青年的身影进了茅房。
没一会儿,茅房里忽然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嬷嬷以为青年看到了陆子燕不好的一面,大怒着,抬脚就去踢他。
但这青年也不并是个文弱的青年,身手很好,脚步一闪,躲开了。
着人暗算的他,大怒着揪起嬷嬷就打。
因着茅房窄小,不宜打架,青年担心打着打着,两人一起掉茅房里去,那可太亏了。
他便将婆子往外推打。
打到外面的空地上时,从穿堂门那儿走来好几个人。
“怎么回事?怎么打架呀?”其中一人嚷道。
“三哥,这婆子狡猾得很,想害死我呢!还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另一个女人。”那青年男子大声喊道。
“嗯?什么?他诬陷你什么?”为首的男子问道。
青年男子咬牙切齿,“婆子诬陷我闯女厕,还说我是想偷窥女子,屁,我进的是来男厕,里头哪来的女子?可这婆子居然踢我一脚!还打我!”
“什么?那来的婆子在此撒野?”为首男子更怒了,“给我一起揍这老虔婆!”
“是,大哥!”另外两个男子,一起撸了袖子,冲上来一起暴揍嬷嬷。
侍女本以为是嬷嬷和青年男子的小恩怨,加上她和嬷嬷有些小矛盾,有心叫嬷嬷吃吃亏,所以没有刚开始时没有出手相帮,眼下看见四人打一人了,这才走上前来劝架。
“人多欺负人是不是?还有没有王法了?想吃官司?”侍女抬起脚,踢一脚这个,踢一脚那个。
更多的是,她怕嬷嬷被打死了,她也会担一份责任。
这样一来,就成了混战,二对四。
虽然嬷嬷和侍女,都是宫里挑选出的,身手好的人选,但同时面对四个大个子男人,她们也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将对方撂倒。
打着打着,侍女和嬷嬷同时心慌起来,男厕没人,那小主子去了哪里?
“住手,住手!”嬷嬷再不敢伪装身份了,大声喝道,“我是秦国夫人府上的仆人!”
“我们还玉皇大帝跟前的大将呢!打!”四个男子不听,继续打。
京城官多,仆人多,不少仆人打着主人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更有人假冒官员的仆人,事情屡屡发生。
这四个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见多了这种事情,所以,嬷嬷的大喊,并没有震慑住他们。
嬷嬷和侍女见威胁不了,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使戏的揍。
等她们彻底将四人打倒,也累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稍稍喘了两口气后,提了口气就去寻陆子燕,但他们打架已打了小时个辰了,这个时候的陆子燕,已经租了辆马车,跑到北城门去了。
成功逃脱的陆子燕,像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儿,高兴得一路笑着。
她以手搭棚,眯着眼望向北城门口。
话说,哥哥说的那位大胡子兵差,在哪儿呢?
怎么没有看到哇?
可别是今天告假了,没有当差哇,那她不是白来了?
白来就算了,关键是她难得溜出来一趟。
况且今天还是惹了事的溜走,想要使同样的计谋,定然是行不通的。
不不不,不管使什么计谋,至少一个月之中,是行不通了。
陆子燕别提有多沮丧了。
她的垂头丧气,引起了不远处卖凉茶的林园的注意。
“哥,有生意嘢,看,那个小少年站了老半天了,我去喊她来喝茶。”
林恩擦着桌子,收着茶碗,打趣她道,“喊来喝茶没问题,你别调戏人家就行,那还是个孩子呢!”
林园调皮的眨眨眼,“哥哥你话说的,我之前调戏谁了?惹你叮嘱我?”
“自己想!”林恩笑了笑,收拾好桌子洗茶碗去了。
林园无园,不就是刚才来了三个少年,林园考他们学问了吗?
那三个书呆子居然瞧不起她这个现代的高材生!
她不仅是特工当得好,文章也写得好好吧,那不是机缘巧合做了特工,没准在那时代就是大作家了!
居然还小瞧她?
闲来无事的林园,就卖弄起了学问。
有些是自己读书那会儿写的古诗词,还是七律。
有些是故意气他们,背诵的那时代古文豪的名诗。
把那个少年书生惊得哑口无言。
心情好的林园,调侃了他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小瞧他人。
林恩却笑她是调戏少年。
无语中的无语!
林园拍拍手,朝陆子燕走去。
“小公子,小公子?口渴了吧?到茶摊喝杯茶,歇下脚吧?这儿太阳晒着怪热的,我那儿阴凉。”
陆子燕听到这声说话,惊得身子一僵。
林园!?
她赫然回头,眼前之人不是林园还是谁?
正笑意盈盈朝她看来呢!
当然了,她看向林园后,林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没一会儿将她的手拉住了,“子燕,原来是你啊?你怎么穿成了这样?我还以为是个少年呢!来来来来,来这儿坐坐!哎呀,我正找你们呢,没想到今天巧了,遇到你了。”
林园拉着陆子燕坐到了茶棚里。
林恩洗好茶碗回来,便见林园正拉着小公子的手,聊得那叫一个开心。
“嗯哼!”他轻哼一声。
林园撇了下唇角,嗔道,“哥,你喉咙痒了?这是子燕!”
子燕?
林恩走近前,低头一看。
还真是陆子燕?
林恩的目光飞快往四周一扫,这会儿快到了吃午的时间了,街上行人少,因此,这会儿没有客人来吃茶。茶棚的附近,只有三两个人,站在百来步的地方,说着什么。
那是真正的过路人,挑着货担呢,说几句就会走的。
林恩放心下来,走到桌旁坐下小声问着陆子燕,“子燕,你怎么在这儿?你哥你娘呢?他们还好吗?”
陆家的事情,林恩全都知道。
只是,如今朝中局势不太乐观。
陆家母子分开住着,身旁各有人监视。
他们彼此不能单独见面,也就不能交流,更不能出门了。
此时见到陆子燕,真正叫林恩大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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