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监狱的第三年,华烙收了一批小弟。
就算是那些比他年长的,甚至是从前盲目从众一起欺负他的,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老大’。
有一回,他当时的一个小弟说:“老大,我觉得您当年那事儿可能是被骗了,被坑了啊,这事我私底下琢磨过,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那个小弟字字句句为他分析,他听了之后反而暴怒,揍了小弟一顿。
“不可能,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自己嘴上喊着‘不可能’,但心里有数。
可就算明白又如何?总归比不上一个‘欠’字。
是他欠了楚君逸的。
楚君逸是他的债,他害了他从前最喜欢的哥哥,哥哥因此憎恨他,是在情理之中的。
毕竟,是他夺走哥哥的骄傲,毁了哥哥的未来,让哥哥的人生变得一塌糊涂。而那一切本不该由楚君逸去承受,他一直在为此自责。
所以,他罪孽深重,不论被如何对待,那都是他应得的,是他理当接受的报应。
他一直在赎罪,赎了十年没赎完。
他也一直在自欺欺人,拿一个假象当做仅存的温暖,甚至只因他怕楚君逸不开心,他就不敢表现的太优秀,他收敛光彩,藏尽锋芒,让自己活得像一个废材。
他精神力暴走,其实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背负了十年的罪孽,早已不堪重负,早已濒临溃败,杜修杰的出现顶多算一个引爆火山的引信。
他早已不堪一击,哪怕只是一个风吹草动都能令他万劫不复。
他早就撑不住了,扛不住了,熬不住了。
沉重的罪孽压弯他脊梁,他足足煎熬了十年。
度日如年,漫长的十年……
……
暴雨倾盆,湿透全身。
华烙来到华家。
他进门时,华家的佣人看见他,顿露一脸诧异。
楚君逸修剪盆栽,他闻声回头看向华烙。
华烙身着黑色的卫衣,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冰冷的雨水早已湿透了全身,衣服裤子湿哒哒,雨水顺着裤管往下滑,很快就在脚下形成了一大滩水渍。
之前华烙精神力暴走令整个第三分局都在顷刻之间崩塌成废墟,为免引起大众恐慌,摩尔作为51741的执政官迅速压下消息,禁止新闻媒体对此事报道,同时派遣施工团队,以先进高效的施工速度,用一个下午的时间重建分局。
楚君逸虽消息灵通,却也不知分局的崩塌是华烙所为。
毕竟,当时场面混乱,现场人员无数。在很多人看来,华烙是废物,他没那个能力,他藏拙藏至整个华家无一人知晓他真正的实力。
初闻分局崩塌时,楚君逸心里甚至在窃喜。
要是华烙能死在废墟里面就好了。
但如今华烙却完完整整的,活生生的出现他面前。他的窃喜落空了。
华烙朝楚君逸走去,他来至楚君逸面前。以往总是跳脱成性,而今面色冰冷,反差偌大。
楚君逸怔了怔,心里有点不安。他太了解华烙,他一直知道华烙很傻,他也知道因为当年的绑架案,华烙一直对他有愧,而他利用的,也正是华烙的愧疚。
但现在,华烙看他的眼神,冰冷似北极,也陌生至极。
……
华烙是真的觉得面前这人很陌生,就好似从未见过。活了二十年,才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小孩说他傻,他是真的傻。
他被蒙骗了很久。
“这二十年来,楚君逸,你可曾有过一分真心?”
华烙嗓音透着些儿清冽,又似是有着几分褪去喧嚣浮躁的沉着和沙哑。
或许,这才是他最原本的真面目。
一直在演戏,演着演着,演成了兄友弟恭,也演得迷失了自己,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二十年来一直是一个骗局。
八岁的绑架案,九岁的杀人案,楚君逸一直在算计,并且他的算计远远要早于那之前。
年幼时,楚君逸给华烙的,不是关怀和爱护,而是宠杀,溺杀,捧杀,故意养歪他,养残他,养废他。
于楚君逸而言,华烙是个绊脚石,是阻碍他掌权华家的障碍,被他以迂回方式针对,他们是敌人,从来都不是亲人。
楚君逸心尖颤了颤。
他明白,华烙发现了!
他沉默着,不言语,而华烙则是身子一歪,很懒散地靠在墙壁上,也挺疲倦的,神色恹恹,有几分厌世之感。
“我以前一直认为是我欠了你的,但原来一直被你当成猴子耍。你段数太高,当你冲上王者时,我还是一个青铜级菜鸟,看不清你的虚伪,看不破你的伪装,这个家里哪有什么真感情,上行下效,都只看利益,无半分温情。”
就好比当年老爷子华振雄可以因为楚君逸的出色,纵容楚君逸养歪自己。
又比如楚君逸出事后,华振雄虽惋惜,却也可以迅速舍弃楚君逸,让自己按照继承人规格受精英级教育。
华家人丁单薄,但仔细想想从前出色的子弟其实不少。然,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认真分析能发现其中有楚君逸的身影和作用。
华烙八岁那年,楚君逸废了,纵观偌大的华家,再无可用之人,老爷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哪怕那之前老爷子从未看重过他。因为他曾被绑架,老爷子派来不少保镖,让保镖对他严防死守。
他曾以为这是老爷子对他的爱护和关心。
可事实上那个老头他看重的并非他华烙自身,而是因为,华家已人丁凋落,唯有华烙一人能继承华家,他看重的是‘继承者’这个身份,而非对方是否是自己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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