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朗哥流亡法国的时候,日军的巡逻部队开始出现在西贡街头。
西贡是个古老的城市,明朝初年大明帝国派遣郑和下西洋,东西亚、中东沿海、东非等国家向明国进行朝贡或贸易,当时西贡便是西来朝贡船只停泊的一个港口,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为“西贡”。
1698年,南阮直接控制西贡,在西贡设置嘉定府,同时招徕流民到嘉定开垦荒地,又将当地明朝遗民编为“明乡社”,这样南阮就借明朝遗民之手控制了嘉定。
法属印度支那成立后,又将“嘉定”改回“西贡”这个名字,作为法国在印度支那的统治中心。
现在的西贡,管理权依然控制在法国人手里,驻军却已经全部换成日本人。
对于法国人的管理,日本人并不满意,法国人对白人的宽容,导致日军在西贡的部署毫无秘密可言,日本人遂向法国人提出更多要求,于是日军开始接手西贡街头的治安巡逻工作。
西贡这座城市有着大量具有西方风情的建筑,红教堂是其中之一。
红教堂原名西贡王公圣母教堂,因其使用红砖建造故而得名,建造所用红砖全部从法国运来的。
大教堂仿照巴黎圣母院钟楼的设计,造型匀称,庄严雄伟,两座塔楼高达四十米,教堂前还有一座重达四吨的圣母玛丽亚雕像。
距离红教堂不远处的兰德银行,是日军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西贡作为法国在亚洲的殖民中心,兰德银行早在1910年就开设了第一个分行,这也是兰德银行在亚洲的第二个分部,仅次于狮城分行。
兰德银行在法属印度支那的总部,规模和红教堂相比更加恢弘,这座高达60米的大楼是由钢筋混凝土建成,外墙使用石片作为装饰,只有入口处的八根廊柱是真正的大理石,廊柱上方的一扇巨大落地窗后,分行总经理钱亚正在和安保主管马南商量最后的撤退事宜。
早在两个月前,兰德银行已经将地下金库全部清空,送到椰城兰德银行保存,很多工作人员也已经撤走,只有必要的留守人员还留在西贡兰德银行。
这部分员工现在也即将离开。
日本人对此很明显早有关注。
对于兰德银行,日本人恨之入骨。
早在一战结束后,以兰德银行为首的南部非洲资本就频频向日本发难,甚至连日本从美国购买废旧船只拆钢铁这种对于南部非洲企业来说毫无利润可言的商业行为,南部非洲资本都要插一手。
南部非洲企业控制着无数战略资源,澳大利亚和巴西的铁矿、波斯湾和东印度的石油,以及东南亚盛产,但是日本却很难得到的天然橡胶,这都让日本人忍无可忍。
可恨的是,不管日本人掏多少钱,南部非洲都不卖。
更可恨的是,即便南部非洲企业将资源卖给美国人和德国人,也会禁止美国人和德国人将这些资源转卖给日本人。
这就彻底堵死了日本从南部非洲获得战略资源的所有可能。
所以日军在进入西贡之后,就将兰德银行作为重点监护对象,现在兰德银行街对面就停着一辆南部非洲生产的装甲车,上面坐着五名日军士兵。
这是兰德银行送给法国的短吻鳄装甲车。
虽然是上一代产品,12.7毫米重机枪还是很有威力的,战斗力比日军的豆丁坦克高多了。
“可恶的法国人,他们向德国投降也就算了,居然对日本也投降,真是毫无气节——”钱亚很生气,这批装甲车是在法国停止抵抗之前送给法属印度支那的,当时还是钱亚主持的捐赠仪式。
把装甲车捐赠给法属印度支那,是希望法国殖民政府能强硬起来,抵抗日本的入侵。
没想到维希法国居然向日军开放边境,这批装甲车就成为日军的战利品。
“不用担心,如果打起来,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一个日本人可以进入兰德银行。”马南是来自保护伞公司的资深雇佣兵,对于自己的手下有信心。
兰德银行还留在西贡的工作人员只剩下不到百人,雇佣兵却有120多人。
就在马南和钱亚旁边的房间里,两挺双联装20毫米机枪已经锁定马路对面的短吻鳄,只要装甲车有异动,随时可以将它撕成碎片。
这样的机枪,在这座大楼内还有六挺,其中四挺分布在大楼顶部,如果日军出动轰炸机,那么也很难对大楼构成威胁。
“‘平安’号已经进入西贡港,我们随时可以撤离,不要节外生枝。”钱亚深呼吸,他还会回来的。
不过要全部撤离也不是一帆风顺,法国人并不希望兰德银行撤离,担心这会引起恐慌。
储户们也不想看到兰德银行撤离,虽然银行方面已经承诺,持存款证明可以在椰城兰德银行支取现金,储户们还是担心他们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可是担心又能怎么样呢。
背靠兰德金矿,兰德银行是全世界最有信誉的银行,就算全世界所有银行全部破产,兰德银行也肯定是最后破产的那一个,和银行里的存款相比,西贡的法国人,或者说西贡的白人,更需要担心的是他们能不能活到战后。
法属印度支那的《泰晤士报》,时刻关注正在进行的战争。
卡廷森林惨案距离西贡太远,日军在攻入北方古老帝国的首都之后,在那里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据说有30万人遇难。
现在西贡的日军还算克制。
可是谁都不无法保证,这些畜生一样的野蛮人,未来某一天不会兽性大发。
这么看的话,这么多年西方国家不接纳日本果然是正确的。
这个国家就不该被任何组织接纳。
如果给全世界所有国家的文明程度划分层次,日本绝对独一档。
最低的那个。
所以在兰德银行搬空地下金库的同时,聪明人都已经纷纷离开西贡,前往狮城或者更安全的椰城,甚至更遥远的澳大利亚或者南部非洲。
虽然在南部非洲,白人会失去一些特权。
但是和生命相比,特权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南部非洲的条件,比西贡更有吸引力,更现代化,更发达。
有能力的纷纷出逃,自然也有没能力,或者不愿意离开西贡的人。
大厅里,很多人正在排队支取现金,几乎全部都是白人或者华人,法属印度支那土著,鲜有走进兰德银行的资格。
“全部支取吗?”柜台后,路易斯从早上就开始忙碌,到现在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打开存折,看到客户的姓名,路易斯抬头送上微笑。
“不,只取1000兰特,够我们全家人到椰城的费用就行。”在清化出生,西贡长大的胡翰林同样微笑,前往椰城是时下西贡华人的最佳选择。
西贡受汉文化影响很深,生活着很多华人,胡翰林家族在西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代。
胡翰林家族在西贡影响力颇大,早年做木材生意,南部非洲联邦政府成立后,胡翰林家族依靠向南部非洲出口翡翠,积累了大量财富。
所以胡翰林一家人前往椰城的费用才需要这么多,如果只是普通票价,大概只需要十分之一。
“明智的选择,希望你们一家人在椰城生活愉快。”路易斯拿出十张面值为一百的兰特,一张一张放到柜台上,他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数钱的速度不够快。
“谢谢——”
“下一位——”
下一位是个白人老头,他将手里的存单重重拍到柜台上,嘴里还喋喋不休。
“你们为什么要迁往椰城呢?这是可耻的逃跑,你们可是南部非洲人,南部非洲人也怕日本人吗?”白人老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里,对维希法国有太多的不尊重。
当然这也可能是故意在发泄怨气。
“先生,请安静,兰德银行是银行,我们又不是军队。”路易斯才不管老人家的心情呢,他心里也不舒服。
按照南部非洲的国力,兰德银行其实不需要这样狼狈撤离,这对兰德银行的声誉会造成巨大影响。
但是兰德银行的高层,肯定不会用工作人员的生命,去验证日本人是否和报纸上形容的那样残暴。
顺便说一句,西贡《泰晤士报》分部,早在法属印度支那向日本人开放边境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撤离,不过报纸还在发行,新闻也紧追事实,很明显,《泰晤士报》在西贡,甚至整个法属印度支那都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虽然对于兰德银行的安排,路易斯表示感激。
但那并不代表路易斯就很高兴。
相反路易斯更愿意看到南部非洲军队,在西贡和日本人大干一场。
然后将日本人揍个屁滚尿流。
就像南部非洲军队在西班牙势如破竹一样。
“银行是最有钱的,你们兰德银行有无数的钱,你们可以购买先进的飞机和坦克,雇佣保护公司的雇佣兵,你们不是一直这样宣传的吗?”老头不依不饶,兰德银行跟南部非洲军工企业,以及保护伞公司的关系确实好,甚至本身就是这些企业的股东,但是兰德银行不能那样做。
“全部支取,还是部分?”路易斯不跟老头废话,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
“全部——”老头余怒未消,还在喋喋不休:“——你们南部非洲在樟宜海军基地囤积了那么多军队,还有数十艘航空母舰,数以万计的战斗机,谁都想不到你们居然也是软蛋,如果日本人打到樟宜海军基地,你们会不会也放弃抵抗——”
“先生,请拿好您的现金——”路易斯数钱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很多。
老头还没有拿起钱,路易斯已经开始叫下一位,明显不耐烦。
这态度让老头不太满意,老头刚想发作,后面一位夫人同样不耐烦。
“拿到钱了就请离开,不要继续纠缠,至少他们还在努力工作,你们这些法国男人才是真正的软蛋!”夫人仗义执言,赢得零星的掌声。
大厅里正在办业务的人不少,老头的话不知不觉已经引起公愤。
更令人愤怒的是,法国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
夫人至少有句话没说错:法国男人才是真正的软蛋。
“你说什么?该死的我们法国男人才不是,我们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女人,才被迫无奈做出停止抵抗的选择。”老头强词夺理,成功赢得更多嘘声。
尼玛这理由,路易斯都听不下去。
就在这时,街对面一个孩子,多半是处于好奇,突然接近停在原地的那辆短吻鳄装甲车。
法属印度支那土著的外貌,其实跟华人差不多,一眼看过去很难分辨。
小孩来到装甲车跟前,很好奇的伸手摸了摸装甲车的车身。
“滚开!”一名日军推开车门,厉声呵斥的同时,一脚将孩子踢倒在地。
小孩顿时哇哇大哭。
马上就有一群人围过来。
“走开,不许围观——”凶狠的小矮子一脸蛮横。
“看看你干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一位白人女士仗义执言,白人可不怕日本人。
“请你们离开,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坐在车后座的日本军官下车,他貌似接受过教育,至少说话的时候知道用“请”。
“你的士兵不该这么暴力,你应该更好的约束他们。”女士很愤怒,可惜都是鸡同鸭讲。
女士不会说日语。
日本人里面,会说英语的人也不多,至少在场的几个日军士兵都不会。
所以情况就很混乱。
这时候孩子的母亲终于出现,她快步跑过去抱起孩子,看向日本军官的目光充满畏惧。
“你们应该向这个孩子道歉!”白人女士试图用文明的方式要求日本军人。
军官这时候已经很不耐烦,他戴白色手套的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军刀。
“对不起——”孩子母亲道歉的声音有点小。
“你不该向他道歉,应该是他向你道歉。”白人女士主持正义。
“呵呵——”日本军官狞笑着,突然拔出军刀。
鲜红色的血,在惨白日光的照射下无比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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