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牙湖畔,一颗高大的榕树下,胡万里、蔡克廉、李良、孙光辉四人举杯畅谈,欢声笑语不断,直到夕阳西下,四人才尽欢而散,胡万里也未进漳州城,直接就在农学院住下。
次日一早,胡万里一起身,便闻报蔡克廉、李良在外候着,他不由看了李风烈一眼,埋怨道:“怎的不早叫醒我?”
李风烈委屈的道:“二位大人说老爷舟车劳顿,不让叫。”
“请他们进来罢。”胡万里说着便赶紧起身,待的收拾妥当,他便快步来到厅房,见他进来,蔡克廉、李良略忙起身迎上来,含笑道:“昨晚休息的可好?”
胡万里含笑道:“这半年疏懒惯了,倒让二位年兄久候。”说着,他瞅了一眼满满一桌琳琅满目的早点,轻笑道:“我在农学院可是要待上几日的,早点都如此丰盛,不怕将你们的家底吃空?”
“咱们准备的不多。”蔡克廉含笑道:“都是龙溪县衙的县丞、主薄、典史几人巴巴送来的,还备下了请柬,晚上宴请长青兄,另外,漳州府知府何大人昨晚也送来请柬,今日午时在‘萃文楼’为长青兄接风。”
漳州府知府换人的消息,胡万里早已知道,原来的知府顾显仁调任京师,就任太常寺少卿,虽然仍是四品,但一个京师一个地方,地位不可同日而语,算是高升,这个新来的漳州府知府何大人也不是生人,乃是原德州府知州——何洪修,胡万里路经德州时与他打过交道。
微微笑了笑,他才轻描淡写的道:“白日抽不出时间,让何大人将接风宴改在晚上吧,龙溪县衙的宴请改为明日。”
听的这话。蔡克廉、李良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胡万里,这家伙这三年是怎么做的官?竟然一点不讲官场规矩和礼仪,要知胡万里如今已不是官身,而且辞官前也就是应天府府丞,从四品而已,还低知府半级。何洪修听闻消息便送来请柬,要为胡万里接风洗尘,这已算是折节下交了,胡万里却还大刺刺的让他改时间。
微微一愣,李良才道:“长青兄,何大人对农学院甚为照拂。”
他一张口,胡万里知他想说什么,当心便含笑道:“无妨,与何大人也算是旧识。他不会见怪。”说着,他话题一转,道:“吃了早点,咱们去看看实验地的农作物。”说着,他便径直取了一节煮玉米啃了起来。
见他啃玉米,蔡克廉不由一笑,道:“长青兄,这嫩玉米煮吃尚且不错。但老玉米该如何吃?”
“我说道卿怎的如此大方,舍的用玉米招待我。原来是在这等着我。”胡万里放下玉米棒子,含笑道:“跟小麦一样,晒干后磨成粉,煮粥,窝头、面饼什么的应该都可以。”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除了食用。还可以用来酿酒、做饲料,玉米杆应该还可以用来造纸,总之用途很广,慢慢摸索吧。”
“那番薯和马铃薯呢?”李良追问道。
“都是好东西。”胡万里含笑道:“马铃薯既可做主食也可做菜,做饲料。番薯可以酿酒、熬糖、做饲料用途很广,如今先别想其他的,先熟悉这些农作物的性能再说。”
吃完早点,漱口净手洁面之后,胡万里便道:“先去实验地看看吧。”
出的门来,胡万里便发现有五六个学生在外候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他也懒的理会,估计的李良二人招来的较为出色的学生,蔡克廉瞥了那几个监生一眼,便含笑道:“长青兄昨日说引进作物只是农学院一个任务,主要任务是提高稻谷、小麦、玉米等农作物的产量,可有把握?”
“没有。”胡万里很干脆的道:“农学是门大学问,不可能一蹴而就,建立农学院,培养农学人才,只是迈出了一小步而已,这么说吧,咱们目前所做的,仅仅只是打开了一扇门,大明的农业能走多远,就看这些学生能有多大的成就了。”
“长青兄就别谦逊了。”蔡克廉含笑道:“您随口点拨几句,农学院都能受益无穷。”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凭他的见识,随口点拨几句,确实能够让农学院受用无穷,见他含笑不语,李良不由含笑道:“长青兄不会是还想藏一手吧?”
连激将法都用上了?胡万里不由一笑,他也想给二人吃颗定心丸,当即便边走边缓声道:“提高农作物产量,必须的循序渐进,主要手段还是杂交,这法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不过,一旦成功,产量翻一番,甚至两番都有可能。”
稻谷产量翻一番,甚至两番?这是什么概念?蔡克廉、李良都是一呆,旋即,李良便兴奋的道:“真能如此,便是花费再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是在所不惜。”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是的,在所不惜!这道门既然已经打开了,就不能再被关上,喊了几千年以农为本,却从来不重视农学人才,以至于积累的农学著作少的可怜,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蔡克廉却是沉吟着道:“长青兄是如何得知杂交能够提高水稻产量?”
杂交水稻,在后世谁不知道?胡万里既然敢说,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如何解释,当下便笑含笑道:“骡子就是杂交的,是马和驴杂交的,动物能够杂交,农作物为什么不能?开花结果,开花结果,花是什么?花就是农作物的那玩意——生殖器。”
花就是农作物的生殖器!蔡克廉、李良都想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胡万里,这家伙脑袋里究竟想的些什么,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
见二人神情古怪,胡万里不由讪笑道:“格物致知,说起容易,做起来难。我对花草树木颇有研究,发现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结果,比如银杏、桑树,就不是所有的花都结果,基本只有一半的花会结果,不相信。你们可以仔细观察。”
听的这话,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家伙还真是个怪人,居然会如此较真,几个监生却是暗忖要好好观察一番,看看桑树是不是只有一半左右的花结果。
冷场了一会,一个监生怯怯的道:“大人昨日提及土壤的分类,沙土、粘土,可学生遍查典籍。唯有《禹贡》和《周礼》《地圆篇》中对土壤有记载,却并无沙土、粘土这种分法。”
听的这话,胡万里背后不由沁出一身冷汗,古书中就有对土壤的分类?回头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胡万里才沉吟着道:“我将土壤分为三类——沙土、粘土、壤土,是根据土壤的保水性来划分的,对农作物而言,水最为重要。再则,如此划分。农民也容易懂。”
说着,他含笑看了几人一眼,赞赏的道:“做学问要的就是你们这股子认真劲,沙土、粘土、壤土具体如何划分,我随后给你们通过具体的样土详细解说。”
在漳州农学院,胡万里一呆就是半个月。直到月港谢文昌遣人带来口信,说是在月港听闻有人在议论满刺加被大明水师收回的消息,他才动身赶回月港。
在月港登岸,胡万里便径直来到谢家大宅,听的门房禀报。谢文昌也没出迎,只是吩咐管家将胡万里一行迎进来,他则候在二门,待的胡万里进来,便上前躬身见礼,道:“谢文昌见过少爷。”
“进屋再说。”胡万里说着便径直进了厅堂,落座后,他才道:“无须拘礼,坐。”俟其落座,他才问道:“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谢文昌忙欠身道:“去满刺加的船员水手都反复叮嘱过,不得走漏消息,而且去满刺加的子弟都是家眷安置在东兴港的,走漏消息的可能极小,月港之所以会有传言,估摸着是有下南洋的船队拐道去了满刺加。”
“传言如何说的?”胡万里沉声问道。
谢文昌忙回道:“传言是说朝廷派遣水师四千人,战船百艘,打败了弗朗机人,攻占了满刺加,缴获了弗朗机人无数战船。”
听的这话,胡万里半晌没有吭声,攻占满刺加他知道不可能长期瞒的住这消息,但他估计总的到明年才会传开,却不料回来还不到一个月,消息就传开了,大明朝廷水师攻占满刺加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一旦传出风声,很快就会传的沸沸扬扬,月港如今厂卫耳目不少,估计很快就会将这一消息汇报上去,朝廷会是什么态度?
见胡万里沉吟不语,谢文昌含笑道:“在下听到这个传言,已经着人散播消息,说是大明水师根本没有下南洋,是一股海盗打着水师的旗号攻占满刺加。”
胡万里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传言是前日出来的。”谢文昌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在下昨日令人散播消息避谣。”
稍稍沉吟,胡万里才微微摇了摇头,道:“避谣避的太快了,反而容易令人生疑,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即便是要避谣,也的等上一段时间,赶紧将散播消息的人手全部撤往东兴港。”
有如此严重?太谨慎了吧?谢文昌不由微微一愣,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却没意识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当即便道:“如此难道不能混淆视听?”
“混淆视听?”胡万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大明沿海有多少兵力?大明沿海数省,北起山东北部辽东都司,南至广东南部的海南半岛,分别建立卫五十四个,千户所一百二十七个,巡检司一百三十一个,烽堠墩堡一千三百余座,整个沿海海防兵力约四十万,战船千艘左右。
如此庞大的兵力,又是分布各省,你如何知道朝廷没有派水师南下?一听就知道这是混淆视听,欲盖弥彰!”
谢文昌登时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道:“在下这就吩咐下去,招回人手。”说着转身就要退下,胡万里却是轻喝道:“回来。”
“少爷还有何吩咐?”谢文昌忙回身一揖。
胡万里沉声道:“要不动声色,别让人看出破绽。”
谢文昌吩咐完之后。便快步返了回来,讪讪的道:“少爷放心,派出散播消息的都是机灵子弟,不会有事的,再说,就算是厂卫的探子也不敢在月港生事。”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才道:“千万别小看了厂卫的探子,以后也别犯糊涂,满刺加之事,朝廷就算知道,也不敢派水师前往,毕竟不是大明的疆域,藩属国对大明而言,可有可无,否则也不会让葡萄牙人占领满刺加二十年之久。重要的是不能把月港牵扯进去。”
“在下明白。”谢文昌忙躬身道。
在月港呆了一天,听闻所有散播消息的子弟都已送往东兴港,胡万里才长松了一口气,启程前往南京。
七月的南京正是最为酷热的时候,虽是一路乘船,胡万里也被闷的不行,从秦淮河直接进了长青园后院码头,一上岸。胡万里便赶紧的吩咐人打水冲凉,一身清爽的浴房出来。见伍子顺候在门口,他不由一惊,没有急事,伍子顺是不会守在浴房门口的,他忙沉声道:“什么事?”
“少爷。”伍子顺轻声道:“七月二十,南京就收到东兴港转来的消息。吴家勘探察航线的船只在倭国遇袭,五艘船只有两艘逃出。”
什么?胡万里不由一惊,道:“他们船上难道没有配备火炮?”
“应该有。”伍子顺不确定的道:“具体的消息尚不清楚,逃出的两艘船尚未回来,他们是以鸽信报讯。”
倭国竟然敢抢劫东兴港的勘察船!胡万里脸色一沉。随即问道:“吴亦有呢?赶紧叫吴亦有前来见我。”
伍子顺早料到他要见吴亦有,忙回道:“已经派人去叫了。”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往书房而去,勘察船的事情他一直没怎么过问,但料想船上应该配备有弗朗机火炮和火铳,船只若是被击沉还好说,若是被倭国缴获,火器必然也就随之流入倭国,他这里才将满刺加的口子堵死,却不料勘察船会在倭国出事。
想到这里,他又觉不对,宁波那些海商勾结倭寇在海上抢劫,难道没有火器流入倭国?微微沉吟,他才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伍子顺,道:“东兴港的俘虏你都详细审讯过没有?那些宁波商人可有弗朗机火器?”
“宁波海商手中有火器。”伍子顺肯定的道:“他们与弗朗机商船有过两次交易,不过火器数量相当少,都在邓达的手中,许存志他们手中并没有。”
许存志他们手中没有火器?胡万里想了一下,才问道:“他们在还上抢劫了多日,难道没能抢劫到火器?”
“这就不清楚了。”伍子顺轻声道。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现在追究这问题已经没什么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勘察船的火器是否落在倭寇手中,快步进了书房院子,李风烈便一溜小跑从后面追上来,道:“老爷,老爷同年魏老爷、赵老爷在外求见。”
魏一恭、赵文华来了?胡万里当即停下脚步,看了伍子顺一眼,才道:“你去外面等着吴亦有。”说着便转身出了院子,一出院子,便见周志伟、赵文华联袂而来,他当即快步迎上前轻笑道:“二位年兄消息可够灵通的。”
魏一恭、赵文华还离着几步便拱手笑道:“怎么着,长青兄还打算躲着咱们?”
“长青兄这半年躲在何处逍遥,咱们可是脖子都等长了。”
“呵呵,不好意思,让几位年兄久候了。”说着,胡万里便问道:“怎的不见本中兄?”
“长青安排本中兄协助赈济工程,他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外城工地。”魏一恭含笑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本中和士尚了。”
“好,难得相聚,咱们今儿好好醉一场。”胡万里说着便吩咐道:“李风烈,着人通知严世藩,订一艘大画舫,今儿夜游秦淮河”
“长青无须破费。”魏一恭苦笑着道:“就在后院摆一桌,咱们几个同年纵情一醉。”
见他一脸苦涩,胡万里登时心里一沉,立刻猜到嘉靖打发三人来慈善会没有好事,他当即便问道:“另有差事?”
魏一恭微微点了点头,才轻叹道:“进屋再说罢,半年没有长青的音讯,我们几个都快急死了。”
三人一进书房,魏一恭便面南而立,沉声道:“皇上有旨。”
一听这话,胡万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微微一怔,看了二人一眼,这才赶紧跪下,见他跪下,魏一恭才接着道:“皇上口谕,着慈善会全力协同南京户部在五年内完成新旧铜钱的兑换,统一全国货币。”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呆,协同南京户部五年内完成新旧铜钱的兑换?慈善会哪来这么多银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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