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川码头,目送胡万里乘着小船离开,严力才侧首看了一眼谢文昌,道:“贤侄可相信大东家所言?”
微微沉吟,谢文昌才道:“上个月东兴港送来一批弗朗机火炮,世叔可曾留意?”
这事严力知道,但还真没在意,月港新增商船所配备的火炮一半是来自东兴港,他早已习惯,听的这话,他微觉诧异的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炮手反应,东兴港的火炮和弗朗机的火炮大小比例稍有不同。”谢文昌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就铁质而言,弗朗机火炮要优于东兴港的,但就威力而言,东兴港的火炮要更胜一筹,东兴港既然能够改良弗朗机火炮,那试铸威力更大的新炮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新战船,我亲眼见过他们的新船,船体肋骨一根接一根,不留丝毫空隙。”
听的这话,严力不由轻叹了一声,月港与东兴港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如今就已难望其项背,再过一二年,就更为不堪了,听的他轻叹,谢文昌微微笑了笑,道:“世叔应该庆幸才是,若非洪长盛内讧,月港的前景才更为堪忧。”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从船队中挑选一批经验丰富,忠诚可靠的船员水手,将他们连同家眷一起送往东兴港,咱们另外招收新人,造船作坊也如此,挑送一批工匠过去,另外两家子弟也再挑些半大小子送过去。”
什么意思?严力有些不解的道:“贤侄真担心厂卫的探子?”
“世叔就不担心?”谢文昌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东兴港的人不少。除了咱们两家子弟,还有郑七的人。别忘了,洪长盛也没死,洪家子弟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腊月二十三,三艘战舰缓缓驰进了东兴港,船一靠岸,早就恭候在码头上的一大群人便迎了上来,胡万里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靠前位置的许炼。不由微微一笑,难怪港湾里的船只多了不少,原来是这小子回来了。
回首看了一眼薛良辅,他才含笑道:”这就是我的东兴港,不及月港繁华,但发展前景却是月港无法比拟的,先生这几日可随意看看。熟悉一下情况。”
薛良辅点了点头,这才含笑道:“三年时间,东兴港便能如此兴旺,已是大出晚生意料。”
“相信东兴港会带给先生更多的惊喜。”胡万里说着便缓步踏上了跳板,见他上岸,一行人纷纷上前见礼。扫了众人一眼,他才看向赵长福道:“今日是腊月二十三,可有人过小年?”
“回少爷。”赵长福含笑道:“东兴港南北杂处,风俗各有不同,历来过小年。北方过二十三,南方过二十四。船家过二十五,今日有不少人家做糖瓜、祭灶神。”
东兴港的百姓总的来说是南多北少,但北方的数量也不小,尤其是小厮丫鬟,多是来自北方,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含笑道:“原计划是二十三日前赶回来的,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日,以后东兴港从腊月二十三起放假,所有大小作坊全部放假,护卫队兵丁也轮流放假,正月初七恢复正常,放假期间,轮值的,加班的,一律发放三倍工钱和薪酬,船员水手亦按此例,以后行成定例。”
“谢少爷恩典。”码头一众人等皆是神情欣喜的忙着道谢。
待的众人起身,胡万里才略微侧身,指着薛良辅,道:“赵长福,这位是薛良辅薛先生,赶紧为薛先生一家安排一座院子,要离着东春园近点。”
“是,小的这就安排。”赵长福忙躬身道,说着又与薛良辅见礼。
回到东春园,胡万里一进大门,几个小妾便带着丫鬟婆子齐齐迎了上来,莺莺燕燕一大群,待的众人见礼,胡万里才吩咐道:“李风烈,将我从杭州带来的礼物都搬到大厅,洗浴之后我来给诸位姨娘分发。”
一听带有礼物,众女登时又齐齐蹲身一福,道:“谢老爷。”起身,几女便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胡万里会给她们带什么礼物,葛佘芳连忙吩咐丫头去放水,小娥和腊梅都自告奋勇的争着去了。
胡万里微微一笑,这才踱到春儿身边,看了一眼抱在她怀中的儿子,才满月没多久的儿子睡的正香,他不由笑道:“这么吵,都没吵醒?”说着轻轻摸了下他的小脸蛋,这才一笑,道:“怎么样,吵人不?”
“还好,不算吵。”春儿笑吟吟的道。
“不吵就好。”胡万里笑道,葛佘芳含笑道:“春儿妹妹,赶紧将小少爷抱回屋里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说着,她一皱鼻子,道:“老爷多少天没洗澡了,都发酸了,赶紧去洗浴吧。”
在船上这么多天,胡万里确实没有洗澡,船上淡水都是用来喝的,哪可能用来洗澡,听的这话,他不由一窘,当下便道:“竟敢嫌老爷身上有味儿,那就罚你好好给老爷洗洗。”
秋蝶掩嘴轻笑道:“老爷,小娥和腊梅都在浴房,佘芳姐再进去,可就容不下老爷了。”
“晚上再收拾你。”胡万里丢下一句,赶紧快步离开。
次日,辰时二刻,李风烈便在正房外轻声唤道:“老爷,该起身了。”
胡万里昨晚折腾了半宿,正自好睡,葛佘芳却甚是惊醒,一下便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兀自沉睡的胡万里,连忙翻身起床,披了件衣裳便来到窗前,轻声道:“有急事?”
“回二姨娘,老爷昨日吩咐的,辰时二刻务必叫他起身。”李风烈忙轻声道。
“知道了。”葛佘芳应了一声,才道:“叫丫鬟们进来侍候。”说着。便折回床边,伏身在胡万里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轻声唤道:“老爷,该起身了。”
胡万里睁开眼,见一张俏脸就在眼前,搂着她便亲了一个,葛佘芳笑着挣脱开来道:“老爷该起身了,丫鬟们都来了。”随着话音,房门便被推开了,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在家真好。”胡万里伸了个懒腰。这才坐起身来,由着葛佘芳和几个丫鬟摆弄,洗漱完,来到厅房用早点,他便吩咐道:“看看许炼来了没,叫他在书房候着,另外让赵长福通知几个作坊的总管在外候着。”
“是。老爷。”李风烈忙躬身道,不多时,他便匆匆折回,候着胡万里用完早点,才躬身道:“老爷,许炼已经在书房外候着。”
漱口净手之后。胡万里便缓步来到书房所在的院子,一进门,许炼便迎了上来,躬身一揖,道:“许炼见过大当家。”
胡万里微微笑道:“何时回来的?”
“已经五日了。”许炼忙回道。
才回来五天。难怪刘思武没跟他提起,微微颌首。他才道:“进屋说吧。”
两人进屋落座,李风烈赶紧的奉上茶水,随后退了下去,胡万里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可曾打探到详细的情况?”
攻占月港之后,许炼便率着船队南下详细打探南洋海贸的各种情况,主要重点便是满刺加和雅加达,当下,他便回道:“大当家,顺风顺水前往满刺加的最佳季节是每年的冬月和正月,返回季节则是每年的四、五月。”
微微一顿,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的以前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以为大明禁海,大明海商仅之局限于吕宋、真腊、安南、暹罗等藩属,经过半年的详细走访,方才知道大明海商无处不在,最远已至哲朗港,而且规模不小。”
哲朗港?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胡万里眉头一皱,忙问道:“哲朗港是什么地方?”
“大东家,那是.....。”许炼微微沉吟,他才道:“出了满刺加海峡,一直向西,很远....,那是阿拉伯人的一个港口。”
阿拉伯人的港口?胡万里心头一振,那必然是霍尔木兹海峡附近的港口,娘的,大明如此海禁,这些个海商居然还能跑那么远,到阿拉伯海了,谁说的大明海商只在南洋打转?微微沉吟,他才问道:“规模有多大?”
“听弗朗机人说,有上百艘大船的规模,不知道是否属实。”许炼喃喃着道:“小的以为这应是夸大其词,大明还没有如此大的商船队,除非是众多海商结伴而行,据说,满刺加就是一个集结点。”
“满刺加如今是什么情形?”胡万里沉声问道。
“大当家,这事说来话长。”许炼缓声说道:“满刺加是大明的藩属国由来已久......。”
听的许炼细细说完,胡万里总算是对满刺加有了一个完整的印象,大明永乐年间,满刺加便已成为大明的藩属国,郑和七下西洋期间,满刺加不仅频繁的派遣使臣朝贡,就连满刺加的国王也数次到明朝京师出访,而也正是郑和七下西洋,满刺加才迅速的繁盛起来。
这一情形持续了近百年,在正德六年(1511年),弗朗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率领一千多人攻占了满刺加。
满刺加陷落后,满刺加国王曾派使节几次向大明求援,开始大明认为是邻国之间的争端,已习已为常,并不过份重视,后经满刺加使者一再请求,大明才在正德十五至十六年分别下诏书,责成佛郎机归还满刺加之地,诏谕暹罗等邻国出兵相救。
不过,正德皇帝的诏书并未有人当回事,不仅弗朗机置之不理,便是暹罗也是毫不理睬,任由弗朗机占领满刺加,细细算来,弗朗机占领满刺加已经二十年。
呷了口茶,胡万里才问道:“弗朗机人在满刺加驻扎有多少兵力,你可知道?”
许炼微微摇了摇头,道:“具体数目不清楚,听闻有四五百人。”
四五百怕还是高估了,葡萄牙才多大点地方。能有多少兵力?攻占满刺加才用了一千多兵力,驻扎四五百人实在是浪费兵力。况且大明和暹罗都不管,占领二十年了,早应该松懈了。
见胡万里没做声,许炼略微犹豫,才道:“弗朗机驻扎在满刺加的兵丁虽不多,但素闻他们火器犀利,作战勇猛,大当家若要取满刺加。千万不要有轻视之心。”
胡万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是问道:“弗朗机人在满刺加有没有造船厂?”
“这就不清楚了。”许炼摇头道:“不过即便没有造船厂,修理船只的作坊还是应该有的。”
“你没去过满刺加?”胡万里轻声问道。
“没有。”许炼点头道:“我是在吕宋遇上原来满刺加的一个沙班达尔,也就是相当于大明市舶司官员,他以前是主管爪哇、马鲁古、班达、巨港、吕宋等地往来船只海商的,他对满刺加的情况一清二楚,吕宋当地的海商和大明的海商有不少人认识他。”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知道大当家有意攻占满刺加,小弟这半年还高价挖了不少熟悉这条航线的船员水手,还有航海图,最好的季节就是眼下,从腊月到二月,是以我才急急赶回来。”
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胡万里这才含笑道:“你的船队如今多少条船?有多少人?”
听的这话,许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小弟仗着船上的弗朗机火炮,这半年抢了几条船,又招了不少船员水手。如今已有十四条福船,六百人左右。”
这小子还真是海盗本色。用的好是把利刃,用的不好,就是个祸害,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你的人就别休息了,连你一块,上岸急训,让李健派人训练你们,去将李健叫来。”
上岸急训?什么意思?许炼原本还准备开口要些火炮,对护卫队的战船他可是垂涎欲滴,他要有几艘那样的战船,一年内就能将船队规模翻两番,他也不敢多嘴,忙起身道:“是,小弟先告退。”
很快,赵长福、李健、火炮作坊总管方晚成、火枪作坊总管张四器,造船厂总管陈文胜几人便鱼贯而入,待的几人见礼之后,胡万里便含笑让座,随后对李健吩咐道:“许炼手下有六百余人需要急训,抽调护卫队班长排级军官对他们进行队列训练,注意从他们中选拨骨干。”
一听这话,李健连忙立正敬礼,道:“是,属下遵命。”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好不容易休息半个月,这下又要泡汤了。
“等等。”见他转身要走,胡万里叫道:“不准溜号,我每天不定时检查,发现有溜号者,降级。”
“少爷放心,护卫队没有怕苦怕累,贪生怕死的军官。”李健挺身说道。
胡万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去吧,现在就集合操练。”
“是。”李健刚劲有力的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听的班排级军官不放假,张四器不由苦笑,他家大小子就是排长,过年怕是有点玄了,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张总管无须担心,大年三十和初一会休息两日。”说着一笑,道:“张雨石成亲了没有?”
张四器忙欠身道:“谢大东家挂怀,大小子还没成亲。”
“没有合适的还是眼光太高?又或是东兴港女子太少?”胡万里含笑问道。
“大东家说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敢挑剔。”张四器谨慎的道:“一直没有适合的。”说着,他鼓起勇气问道:“大东家,咱们这些匠人能与外城的联姻不?”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看了赵长福一眼,道:“东兴港没有匠籍民籍兵籍之分,东兴港所有的居民都一视同仁,婚配自由,也不存在什么内外城之分,这事早有规定,没宣传到位?”
听胡万里的语气有怪罪赵长福的意思,张四器忙笑道:“大东家,这规矩我们知道,不过,咱们工匠平素有些拘束,一般人家有些不太习惯。”
这话倒是说的实在,为防止火器作坊和铸炮作坊的工匠泄密,他们的活动范围有极大的限制,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这事是我的疏忽。”微微沉吟,他才道:“赵总管将所有工匠家的孩子统计一下,列个表报上来,咱们从外面买丫鬟回来,开年就买,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是,少爷。”赵长福忙躬身道:“是小的疏忽,没注意到这事。”
胡万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没事多跟东兴港的居民唠唠家常,工匠、商人、船员水手、农民等各类居民都要多接触,如此才能及时发现问题,能够改善的就尽快改善,不能改善的就报上来,不要将衙门那一套作风搬到东兴港来。”
赵长福忙站起身躬身道:“少爷训诲的是,小的惭愧。”
“坐。”胡万里和煦的道:“东兴港初建,很多地方都不完善,大家暂时都辛苦一点,若是人手不够,就报上来。”
“谢少爷体谅。”赵长福不由长松一口气。
胡万里微微颌首,便造船厂总管陈文胜,道:“陈总管,两艘新船进度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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