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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尾码头的熊熊大火在夜色中分外的醒目,对面的沙洲上,胡万里的脸色亦是异常难看,他也没料到洪长福竟然会出此下策,以焚毁月港相要挟!这一招确实是太狠了!继续攻击,月港可能荡然无存,停止进攻,又将是什么结果?
半晌,胡万里才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距离落潮还有多长时间?”
伍子顺连忙躬身道:“回少爷,距离落潮已不足两刻钟!”
两刻钟!胡万里看了一眼海面,炮击已经停止,李健的船队仍然没有动静,看来李健还在犹豫!他当即便道:“传令,连射三发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是进攻的命令,连射三发,自然是催促全面进攻!听的这话伍子顺不由微微一愣,不要月港了?这损失得有多大?时间紧急,他也不敢多言,当下便连忙行礼道:“属下遵命!”
海船上,不只是李健纠结,同船的谢文昌亦是纠结无比,他也没料到洪长福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看着溪尾码头的冲天的大火,听着码头上嘈杂的喧哗声,他心里不由又痛又怒,他为月港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自然是不愿意月港付之一炬。
见李健迟迟不下命令,谢文昌知道他也在犹豫,当下也不再顾忌是否犯忌讳,大步走到李健身边,道:“李营长,洪长福此人杀伐果断,既然在溪尾码头纵火要挟,一旦相逼过甚,必然会将整个月港付之一炬,与其如此,不如以后再寻。”
话未说完,天空接连升起了三颗红色的烟花。李健仰头看了一眼,便沉声道:“传令,吹进攻号,所有小船快速靠岸登陆!”下完命令,他才转身对谢文昌,道:“少爷已经下令。全力进攻,上岸之后,谢当家、严当家的应该攻心为上,派人高喊,只诛杀首恶,胁从不究。”
听的是胡万里的命令,谢文昌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即便说也是白费唇舌,如今只能是孤注一掷了。当下便点头道:“李营长放心,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嘹亮急促的号声随即在海面响了起来,大小海船随即全速的进入港道冲向溪尾码头,看着这一幕,伍子顺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胡万里,疑惑的道:“少爷难道就不担心月港被付之一炬?”
胡万里看了一眼天边露出的鱼肚白,才缓缓说道:“担心。如何不担心?洪长福行事不择手段,如果有可能。绝对会将月港付之一炬。”
如果有可能?什么意思?伍子顺不由大为疑惑,洪长福难道没能力将月港付之一炬?稍一思忖,他才迟疑着道:“属下愚钝,少爷的意思,洪长福无力焚毁月港?”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我若是下令东兴港护卫队焚毁东兴港。会是什么情形?”
听的这话,伍子顺不由一愣,东兴港居民几乎家家皆有子弟在护卫队,焚毁东兴港?谁愿意焚烧自己的家?即便护卫队不敢抗令,多半也会阳奉阴违。若是少爷威信不足。
不待他往下想,胡万里已是笃定的道:“月港不仅对海商重要,对外来的商贾重要,对当地百姓更重要,月港是当地百姓的生计所在,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不论是谢家、严家还是洪家子弟,都有不少亲人以及亲朋好友在月港居住,以月港为生,焚毁月港,洪长福是自寻死路!
别说是焚毁月港了,纵火烧毁溪尾码头,洪长福就可能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他此举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溪尾码头的大火很快就引起了大规模的混乱,所有的百姓商贾几乎都是全力的投了救火的行列之中,不少溃逃的私丁,特别是家在溪尾码头或是有亲朋好友住在溪尾码头的私丁都纷纷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瞧着这混乱的局面,洪长福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对方的举动,这把大火会否将对方逼退才是他当前最关心的,眼见对方停止了炮击,海船却迟迟不敢入港,他不由稍稍有些得意,这一招玉石俱焚,果然是大为见效。
不过,当三颗红色的烟花升起,当嘹亮急促的号声响起,当海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开始快速的进入港道,他心里不由一沉,对方居然也跟他一样,不顾月港的死活,他登时便有些恼羞成怒,既然要玩,那干脆就玩大点!
正自心里发狠,一名兵丁却是惊恐的道:“月港,月港也走水了。”
洪长福扭头一看,果然,月港方向也有两处冒起了冲天的火光,他不由一愣,他还未下令,怎的月港就先烧了起来?是失火还是对方的人马在纵火?马上,他就联想到那三颗红色的烟花,对方这是不惜一起代价要拿下月港?他不由暗骂了一声,竟然遇见一个比他还狠的!
望了一眼正在快速靠岸登陆的船只,又看了一眼嘈杂混乱的港市街区,稍一沉吟,洪长福才沉声道:“响箭传令,着浮宫、月港码头准备的火船迅速出动!咱们给他们唱一出火烧连营。”
“是,小的遵命。”紧接着,两支带着尖啸声的鸣镝便先后响起,稍远处,紧接着又响起两支鸣镝,洪长福有些担忧的望了望浮宫、月港两个方向,火船若是不能阻止对方,他可就真是没辙了,火炮已经丢失一尽,纵火也恐吓不了对方,火攻若是不能奏效,他唯有退走一途,战,已经是毫无意义了,退,又该退向哪里?
天色渐渐的亮了,月港却已经是一片混乱,溪尾码头大火,月港又接着起火,海边风大,一旦起火,火借风势,蔓延极快,因此,看到起火,整个月港都骚动起来,原本都关门闭户,乖乖呆在家中商铺中的百姓商贾都跑了出来,离的远的在大街上忧心忡忡的观望,离的近的则纷纷冲出家门拿着家什忙着救火,大街小巷皆是一片混乱,警戒自然就无从说起了。
如此大好的机会,唐金宝自然不会错过,更何况月港的火本就是他放的,当下他便带着人乘乱赶往溪尾码头,他虽然不清楚溪尾码头的详细战况,但从两方炮击的情况以及那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就可以判断出,东兴港已是占尽上风,不出意外,洪长福此时不是在溪尾码头指挥,就是正从溪尾码头往月港撤退,他自然要赶去碰碰运气。
唐金宝的两把火,将许炼忙的是焦头烂额,他惯于打家劫舍,反应极快,溪尾码头起火,他就揣摩到了洪长福的意图,月港起火,他亦隐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眼见一片混乱,他连忙命令手下数百人一边救火,一边大力的宣传,洪长福兵败,要纵火烧毁月港,让月港所有人为他殉葬,同时还大力鼓动百姓商贾严密监视,以防月港的私丁再次纵火,至于劝他们暂时离开月港以避祸的事情,他是主动的忘了。
浮宫、月港两个码头分别处在溪尾码头的南方和西南方,而且都是在上游,月港最不缺的便是小船,亦不缺木柴以及火油,准备火船根本就不费劲儿,接到出动火船攻击的命令,两边码头立刻就各自派出了数十艘火船顺水而下。
月港的小船火攻是月港的一大法宝,对此,谢文昌、严力自然一清二楚,当闻报有大片的小船从两个方向顺流而下,谢文昌连忙给李健说道:“李营长,这些小船定然是火船。”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李健稍稍观察了一下水流的速度便不以为意的道:“无须担忧,这些火船根本就没有近身的可能。”说着,他便沉声道:“一营负责西北向火船、二营负责南来的火船,各自以三百步距离为限,精准炮击。”
三百步,四百五十米的距离在一号二号弗朗机火炮的有效射程内,东兴港护卫队的炮手完全可以保证五成以上的命中率,命令一下,四艘装备了大量火炮的海船便各自转舵横移,很快,隆隆的炮声便响了起来,不过,打的并不是火船,而是空无一船的水面,一轮齐射之后,不过数息间,又是一轮齐射。
看着水面腾起的密集的水柱,洪长福心里不由一阵冰凉,对方这是在试射,以这个距离和如此频率的炮击,数十艘火船还没近身就会全部被击沉,一时间他不由万念俱灰,这仗根本就没法打,对方炮手强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洪清波这时语气有些惊恐的禀报道:“大当家的,对方已有十多艘小船靠上了码头,正在上岸。”
“慌什么?”洪长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望去,一看之下,他登时就气的说不出话来,对方人马上岸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在调转炮口!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距离码头不过一里左右,完全在大号弗朗机火炮的射程之内,难怪洪清波语气有些惊恐。
微一沉吟,洪长福才沉声道:“怕什么,没人知道咱们在这地方。”
洪清波忙恳求着道:“大当家的,此处不可久留,还是撤回月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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