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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他兄弟合俩人之力对付那少年。三人又斗了十来个回合,唐氏兄弟依然拿不下阵来,难免讶异着急。一旁的唐人英与张伏虎更是满腹狐疑,均在心中捉摸:“此人到底是甚么来路,武功端的这般了得?”
三人斗到酣处,但见唐人琼、唐人杰互换眼色,皆是阴险一笑,计上心来。这当口儿,蓦见唐人琼使了招“破浪扬帆”,利剑挑向少年腑脏,身形飘逸非常,剑法势若惊鸿,当真有破浪的气势,不愧他“破浪七剑”的美誉;唐人杰见兄长攻击敌人上盘,自己心领神会,随即使了“落英飘摇”剑法的第一十三招“落英幻雨”,长剑密如急雨般切向少年下盘,一气呵成,兀自不停。顷刻之间,少年以被两人的剑气所包围。
他二人交叉换位,一个打上盘,一个偷下盘,配合的亦可说是十分完美,颇有衡山“两仪剑法”的韵味,双剑合璧之势已成。
大伙儿人人捏了把汗,心腔中扑通通跳个不停,干为少年着急。但那少年身处险境,仍是稳而不乱,待时而动。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少年竟使将一招“柳絮纷飞”,抢攻而出,剑身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后发却已先至,唰唰唰唰一连四剑,全是进手招式,势若飘风,轻如飞絮,迅捷无比,攻守兼备,将唐人琼逼退了回去;同一时间,双足倏忽点地,腾空而起,跃过唐人杰头顶,“鸳鸯连环”倒踢三脚,扑向他“天灵盖”。唐人杰惊咦一声,赶忙挥剑上挑,双臂齐举,用一招“抬头望月”护住颅顶。岂料少年三脚尽是虚招,只见他双腿微一顿挫,凌空翻身,稍作变化,右腿横扫而出,踢向唐人杰腰胯。那唐人杰两臂高举头顶,肋处空门自然暴露得一览无余。少年轻喝一声:“着!”一击得手,唐人杰重心不稳,脚下踉跄,登时站立不定。
机不可失,少年抓住他二人尚在调整的空隙,施展了一手“如影随形”的轻功,配合着剑法护体,已穿过他们补位之间,将剑阵一分为二,随后转身移步,掌中利剑侧削而去,一招“雨露均沾”舞将两次,只听唐家兄弟齐声惨叫,这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这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你若是眨了眨眼睛,或许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见唐人琼、唐人杰的右臂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鲜血止不住地舀舀涌出,染红了他们华贵绮丽的衣装。两把中看不中用的宝剑,也已经脱手,跌落在地。胜负自然见了分晓。
此时客栈内又热闹了起来,大伙儿喝彩声不停,欢呼声不止,惊叹声不息,赞叹声不断,一浪高过一浪,似要掀翻屋顶一般,当真比过年还要高兴。门口也不知自哪里跑来了孩子,面露喜色,拍着手、跳着脚地凑热闹,似乎也在赞扬这少年行侠仗义。这会儿亦不晓得是谁在惊咦叫嚷:“你们看,你们看!”众人遂向他指的方向瞧去,都是桥舌不下难收唇,直到现在,大家才看了个清亮————这少年手中的兵刃,赫然是一把断剑!
面面相觑之下,半晌才有人想明白,大声道:“少侠莫非是柳青不成?”客栈里又响起了一阵骚动,大家七嘴八舌,众说纷纷。就连那一直沉稳老成的唐人英,也不禁变了脸色;张伏虎更是耸然动容,哑口无言;红绿二人则是满脸羞愧,竟像失了魂一般,似乎还没有从方才一战中回过神来。
唐人英见那少年手下留情,是以他二弟三弟虽然受伤流血,然而也并无大碍存在,心中登时宽慰,思量:“这人到底还晓得分寸。待会咱们去寻个药铺郎中,外抹些止血疮药,内服些三七粉丸,也就是了。”摸了摸下巴,又想到:“人琼、人杰从未踏出过关中一步,因此不晓得世事深浅,天高地厚。坐井观天的以为咱唐门便是武林中独树一帜、人人畏惧三分的第一大派。唉……再者,弟弟们自幼得爹爹宠爱,又仗着家门在陇西的势头,过惯了锦衣玉食,灯红酒绿的日子,也与一般膏粱子弟没差得顽劣,放浪形骸。此次头一回出远门,让他们吃点苦头,长些见识,也好明白个江湖道理,从而一改往昔之恶劣本性,未尝不是件好事。”江湖道上,习武之人,切磋武艺实属寻常,受伤磕碰本就难免,因此几人并未十分地放在心上。
但疗伤要及时,治病要趁早,任唐人琼、唐人杰胳膊上的血兀自流着,终归不是个办法。是以唐人英缓缓起身,将一大锭银子掷在桌子上,对躲在柜台底下、面色煞白的刘掌柜说道:“店家,算上咱们打烂的桌椅板凳、吃喝的酒菜饭羹,多给你些银子,莫要找了。”刘掌柜探出半个脑袋,哭丧着脸道:“不敢要,不敢要!”唐人英皱眉道:“怎么?莫非是你瞧不起哥几个么?损人物事,用人饭菜,又岂有不偿钱的道理?你收了这钱,理所应当,拿着罢!”伸手往褡裢中一探,又摸出张五十两的银票压在桌上,道:“这一锭银子自然不够。汇丰钱庄的口碑一向不错,南北通换,无一不行,听说他们在洛阳也有银号分局,这张由汇丰开出的票子,你也不妨拿着用吧。此事毕竟是因我兄弟而起,适才那些未付酒账的家伙儿,也由我代劳了……至于这多出来的钱嘛,你亦可添置几件新家具,顺道粉刷一下店面。”
刘掌柜方才还愁眉苦脸得要死要活,此刻听他诚意十足,非要赔礼不成,自己又岂有拒绝的道理?当下喜得合不拢嘴,双手合抱,止不住地作揖,笑道:“是是是,那就多谢阔儿爷了!”众人见唐人英实有大家风范,处事也颇为得当,心中均想:“这大哥倒还有些样子,算得上是明理之人,只是对兄弟太过纵容了些。”
那少年见唐人英行事得体,不禁含笑点头,似假非真地道:“看来你这个做大哥的,倒还有些风度么,我本想该砍下你兄弟的一只手,让他往后再不能放纵犯淫、祸害良家女子。但瞧在你的面子上,也就罢了。日后北唐门在你手中,委实有几分复兴的希望。”
古话说的好,沾亲还要三分向,更何况是自家兄弟了?唐人英听他夸赞自己,心中自然欢喜,但又听少年竟想砍下自己三弟的一只手,任他修养再好,也不由得生气:“你说甚么?”少年呵呵一笑,不再言语。唐人英转念一想:“这打了半天,竟还晓不得对头姓名,倘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荒谬至极、让人家笑掉了牙?”便抱着膀子问少年:“不知阁下贵姓,敢不敢报个号来?”
少年心想:“既是他问,说给他听也无妨。”淡然一笑道:“柳青。柳树的柳,常青的青。”
众人听闻少年的回答后,皆是满面春风,议论纷纷着:“看吧,我果然没有说错,他就是柳青!”“当真是你有眼光啊。”“可不是吗,俺早就听说他了,今个终于见到活的了……”客栈内此时又热闹了起来。
唐人英暗自心惊:“果真是他。听闻此人半年来败点仓、走武当、挑豪杰、行四方,端的意气风发,名动一时。更有甚者,竟将他算作江湖中后起一辈得佼佼者,武林之新秀人才。我本不以为然,合计柳青不过是个徒有虚名得泛泛之辈,可今日一见,方觉汗颜。看来江湖中关于他的传闻,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柳青绝非等闲人尔!”但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故意说道:“阁下确有几分本领,受得起江湖英雄的褒奖抬爱。不过,倘若将你和‘江南大侠’欧阳凌风的少公子————‘绝代天骄’欧阳青云比起来,恐怕你柳青还差得远呢。”正说着,兀自活动了几下筋骨,恨恨道:“我唐门近年来虽青黄不接,盛名难再,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若再出言不逊,咱们势必要兵戎相见了!”话毕之后,自己心下又是一阵胆寒:“此人武功高深莫测,难料深浅,单论他方才显露的几招功夫,便非常人所及。我身处豪门,又自幼学剑,于江湖上的剑法拳谱也多有研习,却依旧瞧不出他的招式与门路,更堪不破他的门派出处了。但柳青不等与人琼、人杰动手,便已猜出我等来历,还将我唐门不外传的武学技艺如数家珍得娓娓道来,单凭这一点,我便已落了下风。若真是比划起来,我恐怕不是他柳青的对手。”
柳青朗声笑了几声,心道:“欧阳青云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唐人英又犯得着生那么大气么?”又一寻思:“是了,当是我方才话说得过头了些。这唐人英倒也是条汉子,我并不想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但倘若我二人再谈不投机,势必又有一场打斗不可。细观此人老练沉稳,心机颇深,处事周详而不乱,绝不是他两个草包弟弟所能比拟的,若真与他动起手来,我必当谨慎。”仰天打了个哈哈,又捉摸着:“哈哈,若是他兄弟三人一齐上阵,那事情可真有些棘手了。若是那个人…”瞟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张伏虎,续想:“若是那人再来帮个场、助个阵,我兀自不讨不了好处。哈哈,哈哈!也罢,也罢!”
两人均在心里拨弄着算盘,一动不动的僵持着。这般情形下,唐人英不禁叹了口气,忖量:“爹爹时常教导我们,江湖道上,为人处事,理应多交朋友,少树强敌。何况方此一时离家在外,居于他乡,更当留神警惕为妙;再者,我兄弟三人此次奉爹爹之命赶往洛阳,乃是有大事要做,又怎能为这些琐事绊住了脚?更有,眼下洛阳城中卧虎藏龙,真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能人异士为那件事而来,我又何必在这当儿多惹是非?决计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误大事,如今忍耐实为上策……”
柳青见他迟迟未有言语,不免疑惑,也自个思量:“今儿我凑了个巧,于这客栈中逢遇愤慨之事,路见不平,索性打抱出手,行江湖道义,本就无何不妥之处,不必过多考量。但我此刻已救那姑娘于危难间,又出手教训了这两个轻薄无礼的浪荡子,料他们受此教训,定思悔改,再不敢胡乱行事,放纵犯淫。”想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续思:“既然这目的已然达到,那么就此了事,又未尝不可?何况我与那姑娘萍水相逢尔,无甚交情恩义,干么为她倾其所有呢?要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何苦得理不饶人,一而再,再而三恶语相加,苦苦逼迫唐家兄弟?”心下想了个透彻,遂对唐人英说道:“在下游行歇脚,偶遇诸位于此,本无意涉足其间,招若恩怨,争强斗狠。阁下虽然明通事理,但两位爱弟却委实不敢恭维,忒也欠些管教。他二人竟于光天化日下妄为如此,我心有不快,所以打抱不平,行侠义道分内之举,自抚良心,问心而无愧。你若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替汝弟报仇解恨,原是情理之常,放胆攻来便是,我随时奉陪!”长笑两声,续道:“倘若你当真看出门道,识些时务,还是莫要自讨没趣,你哥仨回去练上几年,再打无妨。但我敬你为人,你若愿意,也不妨坐过来喝杯酒水。”
大伙儿见柳青说得义正辞严,颇为在理,都不禁点头赞同,十分钦佩。又听柳青话语中明显有另一层意思,是说唐门三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劝他们还是莫要丢人现眼的好。但话说到最后,到底还是给了唐人英一节台阶:倘若他愿意,那么赏脸坐下来喝杯酒,大家便当事了,一笔勾销。
那唐人英本就有意速速了事,此刻听闻柳青给了自己一级台阶下,心花怒放,暗地里徐徐吁出口长气,但面容上依旧严肃,听他冷冷道:“还恕咱们尚有要事在身,无福消受了。”扭头对兄弟说道:“人琼、人杰,时候不早了,勿要耽误正事,走吧!”
那唐人杰脑袋实不灵光,亦晓不得形势发展,还当他兄长与柳青的功夫尚在伯仲之间,因此哥哥必会替自己雪耻。但怎料竟这般罢手没下文,不禁骤然一愣,诧异非常:“大哥,你怎么……不为我出头?”唐人英见弟弟还不明白,只一句话便要将刚刚熄灭的战火重新点燃,忍不住训斥道:“岁怂子玩意,瞧瞧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滚锅到边子去,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恼怒非常,一时间未留意,方言也顺口骂了出来。
二人一向敬重兄长,如今摸不清南北的见大哥如此生气,只好再没有话说,唉声叹气地摇头,撕下衣襟裹好创伤,自地上拾起佩剑,便朝外走去。
那唐人杰临行前还不忘撂下狠话:“这次算我们学艺不精,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瞧好了,得罪了我们唐门,一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却见柳青正端着茶碗轻啜,无意搭理他。
快出栈门时,唐人英忽然转头,对张伏虎说道:“张兄,我们弟兄先去了,你可莫要忘记约定的事。”张伏虎大声应道:“好!回见。”对过话,三人便离开了客栈。
他们约定的,到底是什么?
当真是:灰头土脸出门去,不知所云哪一端?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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