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整,陈容江准时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酒店外边,罗杰和谷雨早已收拾停当,当即带上东西走出房间。
正当两人急匆匆穿过一楼大堂,朝停在路边的MPV走去,门右侧的沙发后突然站起来一个英挺的身影,三两步跨到了他们的面前,挡住去路,语气不善的问道:“谷雨,谷小姐,请问你真正的身份是警察呢还是摄影师?”
“唐所长!”罗杰飞快和谷雨对视一眼,反问道:“谷雨的职业身份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是摄影师的话,当然没关系。”唐勇表情严肃,嘴角挂着冷笑:“可如果是同行,而你,罗先生,又是个私家侦探,那跟我这个派出所所长可就大大的有关了!”
“哦,”谷雨双手环保胸前,傲然问道:“那我们洗耳恭听,看看到底跟你唐大所长有什么关系喽。”
“身份不同,目的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唐勇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对方是这样反应,不过,他还是冷冷一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缓缓说道:“警察和私家侦探的组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能是玲子请过来调查陈老师死因的。在公,先不说管辖权吧,异地办案,至少应该知会我们当地警方吧?在私,陈老师是我的恩师,同时也是我辖区的居民,查清他的死因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可局里和所里早已仔细勘察、认证分析讨论过了,得出的结论是经得起推敲的,并不存在可疑之处,怎么可以仅仅凭借一个伤心过度的女人的几句话就想来翻案呢?你们,还有玲子,把我们这些学生,把我们当地警方,看成什么人了?”
“还有,既然做就要光明正大的做,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偷偷摸摸的,这样反倒让人质疑你们的动机。”
“唐所长——”
“阿杰,你打住,我来说!”谷雨拦住罗杰的解释,用讥诮的目光直视唐勇,“唐所长,在解答你的疑问之前,是否方便告知一下,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身份的?”
“我有战友在鹏城,巧得很,也是警察。”
谷雨点点头,“不错,我是警察,不过,如果你的战友信息够灵通的话,应该知道我正在休假中,临时客串给我的男朋友当个摄影助手,请问这违反了警队的条例,还是触犯了哪条法律,或者说,还是冒犯了唐所长你?”
唐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想开口,却被谷雨抢了先,“还有,罗杰,我男朋友,在鹏城小有名气,不过,却不是什么私家侦探,而是专门做心理咨询的治疗师。至于梦探什么的,不过是一些好事之徒给的绰号而已,原本不过是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手法,结合一些刑侦手段,帮助人们解析梦境,从而达到缓解精神压力、消除精神创伤的。当然,这些东西你理解起来可能有点难度,弗洛伊德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他的理论也不是谁都能懂的,不过,考虑到你是复退军人,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情有可原。”
谷雨一连串的抢白加鄙视,让唐勇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罗杰担心对方老羞成怒,搞得双方下不来台,连忙插话道:“唐所长,我是有执业资格和证书的精神病专科医生,如果你有怀疑的话,我可以把咨询师的官方网址给你,你自己去查查。”
罗杰向谷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然后坦然的望着唐勇,耐心解释道:“事情本来是很简单的——陈爱玲从她父亲去世后就连续做噩梦,并且非常自责,认为自己跟父亲的死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所以她丈夫委托我帮忙把那个梦的成因解释清楚,而精神分析比较多的依靠病人童年的经历,所以,我们才过来进行实地调查。”
罗杰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而是示意谷雨一起保持沉默,给对方留出思考、理解和接受的时间。
唐勇的表情既显得犹豫,又有些疑惑,沉吟良久之后重新开口,与之前相比,气势弱了几分,并且尽量的斟酌字句,“二位,刚才我可能是有些鲁莽,先道个歉。不过,你所说的梦探这个职业我闻所未闻,什么‘依德’啊精神分析啊也没听说过,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暂时保留自己的看法,这,事关我们本地警方的声誉和陈老师的隐私,请谅解。”
谷雨吸了口气,眼睛一瞪,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唐勇眯缝起双眼,轻飘飘的回应道:“在二位实地调查期间,我,全程陪同。”
“不必了,我们有陈容江就够了。”谷雨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我坚持。”唐勇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作为本地的派出所所长,我有这个权力,否则,我怀疑你们目的不纯,有扰乱治安的嫌疑。”
“你——”谷雨气得攥起拳头,恨不得给对方来一下。
“喂,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正在僵持不下的当口,陈容江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看到唐勇,顿时一惊,“唐所,你怎么也在啊?”
罗杰见状连忙说道:“江哥,唐所长想陪我们一起,你看怎么样?”
陈容江看看唐勇,又看看谷雨和罗杰,察觉到双方微妙而紧张的气氛,连忙打个哈哈,“我没问题啊,哈哈,唐所是个大忙人,平常请都请不来呢。”
见皮球又被踢了回来,罗杰苦笑着摇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只能劳烦唐所长辛苦一趟了。”
“不客气,荣幸之至。”
唐勇得意的瞟了眼谷雨,看到的却是对方的后脑勺。
谷雨一马当先跟在陈容江后面,罗杰稍稍放慢脚步保持与唐勇并肩而行,刻意与前面两人拉开适当的距离,然后侧身低声说道:“唐所长,陈容江并不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也没有看出来,所以…”
“没问题,我绝对守口如瓶。”唐勇望着陈容江的背影,爽快的答应下来。
谷雨上了陈容江的车之后,望着后视镜里缓缓启动的警车,自嘲道:“真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还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唐所可能是想多了,不过,人真是个好人。”陈容江边宽慰边把车开到马路中间。
罗杰看到前面百余米处一个超市的招牌,说道:“江哥,麻烦在超市哪里停下,我要买点东西。”
罗杰进了超市,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两只手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右边是装的是烟酒牛奶,左边放的是糖果饼干,上车之后,他把东西递给谷雨,陈容江扫了一眼,连忙说道:“小罗,你太客气了,真是的,你是客人,怎么还能要你买东西呢?”
罗杰诚恳的说道:“江哥,初次登门,哪能空手。这些东西是给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陈容江又客套了几句便开车上路,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汽车在狭窄的水泥路上行驶了五公里左右,进入一个几十户居民的小村落,在村子中间的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拎着礼品下车伊始,罗杰先悄悄的给谷雨递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道:“江哥,等下我跟你去看看二叔的故居,谷雨呢就在村子里随便走走,拍点景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刚刚关好车门的唐勇默默看着陈容江,似乎在想着什么。
“肯定没问题,只是咱这小地方太平常了,没啥特别的东西拍,嘻嘻。”陈容江挠挠头,脸露尴尬。
“这些平常的东西对外地人可能没意义,对你妹妹,你二叔和他的传记还是有意义的。”罗杰补充道:“也就是拍些老房子、老人家、田野这些,应该很快的。”
接着他扭头看着唐勇,问:“唐所,你等下是跟我看看故居还是和谷雨一起到村里走走?”
唐勇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吧——我早就想到老师的故居看看了,今天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谷雨拿出相机往脖子上一挂,又从购物袋里抓了些糖果饼干放进双肩包,吹着口哨走开了。
陈容江狐疑的望着女孩子的背影,轻声问:“小罗,她一个外地女孩子,咱们有点那个排外,不是特别喜欢外地人,能行吗?”
“行,肯定行。”唐勇上前两步,扳住陈容江的肩头,抢在罗杰面前,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容江,这位罗先生和谷小姐可都不是一般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陈容江见罗杰也冲自己默默点头,只得收起疑虑,带着二人从自家小楼下面穿过,来到后面一排九间的老旧砖瓦房前,正聚集在那里晒太阳的几位老人抬起头,看着几个陌生的面孔。
“爸,他就是玲子请来给二叔写传的那个,那个作家,罗杰。”陈容江走到最边上老人面前,再把唐勇介绍:“唐所长是二叔以前的学生,也一起过来看看。”
“作家!?”旁边的几位老人肃然起敬,昏黄的老眼仰望着罗杰,“乖乖,真年轻啊,不得了,不得了。”
“玲子是钱多,撑的慌。”陈容江的老爸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愠怒,扫了眼两位陌生的年轻人,把手中的旱烟袋猛吸几口,然后狠狠的在鞋底上敲打着,“老二就是个穷教书的,有什么好写的!?写给哪个看哪!?”
陈容江尴尬的看了看罗杰,一旁的唐勇脸带微笑,用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罗杰的反应。
罗杰蹲下去,看着老人,轻声说道:“大叔,我算不上什么作家,是您侄女花钱雇来的,拿了钱就得做事,所以怎么着都要把书给写喽。其实呢,我来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看看您弟弟的故居,找些老物件,顺便跟您聊聊,看看有没有些值得写的趣事。”
“各位大叔大伯,要是您还记得玲子爸爸以前的事情,也可以跟我说说,我呢顺带还能给你们写上一笔哦。”罗杰看着老人们,诚恳的说道。
“嘿嘿,俺们能知道啥趣事,这,这都是老陈家的家事。”一位老人边看着陈容江的爸爸,边讪笑着回应,“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几位老人随声附和,陈容江老爹抬起头,直视罗杰,眼里闪过一道厉芒,沉声说道:“小伙子,想看东西随便看,随便找,事情就不要问了,俺们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句话,穷教书的,平头百姓。”
“爸,那玲子…”陈容江上前一步,想争辩两句。
“玲子怎么了?有事叫她来找俺。”老人低吼道:“不知深浅的东西,还写传,那个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写的吗?俺们庄户人家,要知道本分!”
“唉,那孩子也可怜啊!”
最边上的一位老人抬起头,慢悠悠的说上一句,顿时招来陈容江爸爸的怒眼,“六叔!”
“唉,知道喽,知道喽。”六叔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慢吞吞的走开了。
“江哥,既然大叔不方便,咱们就看看故居算了。”罗杰担心陈容江脸上挂不住,别再跟他老爸吵起来,急忙给个台阶下。
“老顽固。”陈容江哼了声,把头一扭,“咱们走。”
唐勇和罗杰朝老人们点点头,跟在他后面,来到最边上的一间房,这里就是陈爱玲父女俩假期生活的地方。
故居是三间连在一起,最右侧的一间兼具厨房和餐厅客厅的作用,中间是陈爱玲父亲的卧室,最里面是陈爱玲的闺房,再往右,墙壁的另外一边则是陈容江家的老宅,也是现在他父母亲住的地方。
唐勇看了看简陋的堪称家徒四壁的房间,摇摇头,“陈老师真是清苦啊!”
“哪里清苦,是东西都烧掉了。”陈容江解释道:“咱们这规矩不就这样,人一走,东西全烧,一件不留。”
罗杰在穿过前面两间房,径直走到陈爱玲的房间,随口问道:“江哥,你二叔家的房门留的位置好像跟其他人家不一样。”
陈容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唉,二叔脾气怪,怕玲子出事吧。”
罗杰在唯一还保持原样的闺房里东走走、西看看,并且不时的用手机拍照,唐勇斜靠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妆模作样的问:“罗先生,给陈老师写传怎么专拍玲子的东西?”
罗杰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既然老人家那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我就多拍些照片回去,希望能勾去些回忆,这样就有了写作的素材——效果差强人意,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唐勇点点头,把房间扫了几眼,兴味索然,“算了,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罗杰没有理会,继续在房间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坐在椅子上的陈容江哈欠连天才结束工作。
吃完丰盛的农家大餐,三位客人施施然走出大门,跟在陈容江身后,准备赶往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地点,陈爱玲的新家,也就是陈兴邦坠楼的地方。
唐勇的手刚刚放在车门把手上,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掏出来看了看号码,急忙按下接听键,另外三人心知有异,不约而同驻足观望。
“八里桥?好,我马上赶过去。”说话之间唐勇看了下手表,“现在是12:45分,我1:05分之前一定到,注意保护现场!”
“唐所,有案子?”陈容江迟疑着问,“那你——”
“八里桥砍人了,我必须马上过去。”唐勇边把手机放回口袋,边提高声音,向罗杰喊道:“罗先生,不好意思,不能继续陪你们了。”
“没事,忙你的吧。”
罗杰和谷雨目送警车急驰而去,不禁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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