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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毛病多,‘俺’怎么就土了,‘俺’听着多顺耳,都叫俺爹俺娘俺姐俺哥什么的,要都像你说的那样叫,我爹我娘,啧,听着多别扭!”
“诶?好像是这样,那干脆就还叫俺爹俺娘得了,说到自己时,再说我,俺大姐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吗?这俺倒没注意,行了,赶紧洗漱吃早饭,等会儿三丫该来找你去上学了!”
钟娘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传来三丫慢吞吞的童音:“希楠姐,上学啦!”
钟小妹赶紧加快速度,风一样冲进厨房的水槽边洗漱,而后迅速灌下一碗稀饭,又抓了俩馒头便背着书包和钟三丫一块儿去上学了。走在路上,钟小妹顺手将其中一个馒头递给钟三丫,钟三丫笑眯眯地接过去咬了一口,俩人故意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
待钟小妹走后,钟希望才和钟爹钟娘三人坐在饭厅里开始吃早饭,一边吃一边闲聊着生活中的细碎琐事。
去年五月份,钟希望在镇上买了两处房子,是前面带着门面房,后面是住家小院的那种。一处作为自家在镇上的固定房产,日后来镇上好歹有个落脚处了。另一处则被钟来春用来开武馆了,也算是他们俩人合伙,钟希望出房出资,钟来春出人出力,名字也是俩人一起定的,特土,就叫“望春武馆”。
去年六月份,武馆开业,钟希望还特意将排场铺得比较大,请来唱戏班子唱了两天大戏,然后还将之前她教过的小一些的孩子,比如三狗子、刘金宝、钟小弟以及他的那些小伙伴,都拉过去表演了一套拳法以吸引生员。
不过,因为没什么名气,人们兜里也确实没多少余钱,所以只招了少少几个孩子,而且学费还大部分是欠着的,估摸着两年之内都别想赚钱。钟来春也不气馁,每天想着法子去招揽生员,用他自己的话说,行不行的,试了才知道!
再说到李毅峰,因为亲身体验了药席的好处,去年七月份果然向钟希望订购药席了。李毅峰的想法和钟希望一样,也是走高端消费群体路线。钟希望便趁机提出每年只售五十张药席给李毅峰,每张单价暂定为五十块,至于李毅峰打算如何包装,如何定品牌,如何卖出高价,她一律不过问。
李毅峰其实觉得钟希望给他的是白菜价,之前他的一位朋友偶然在他的药席上睡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就让他将那张药席转让给他,张口就给了一千块,见他不肯,最后居然加到了一万块,实在是他已经好几年没睡过好觉了,失眠是非常痛苦的,借助酒精麻醉都没多少效果,却不想居然在药席上安稳睡了一个好觉,可想而知他势在必得的心情了。
李毅峰虽然也是重利的商人,但眼光还是放得非常长远的,而且他有意结交钟希望,于是主动提出暂定每张药席单价一百块,以后若是行情大好,再重新加价。
钟爹只是在空闲时间才编织东西,苇席也只才编了几张,钟希望便将在家里闲置的钟三叔拉来一起编席,其实也就是在变相拉拔他。
钟三叔是木匠,手指还是比较灵活的,不过他平日里极少编这些东西,有需用时也是从钟爹这里直接拿。钟三叔也没指望编几张席子能赚多少钱,他貌似也看出了钟希望是在帮他,所以做起活来也格外精心,手艺也不比钟爹差多少。他编得没有钟爹快,最后编了十五张席子。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钟希望居然付给他两百块的工钱。拿到钱时,钟三叔整个人都傻掉了,久久回神后,才惊觉自己居然哭了。
当初他媳妇和二闺女在希望这里帮忙,帮了五个月,赚了近三百块,是他几年也难赚到的,当时媳妇和闺女都高兴哭了,说她们其实能做的事情非常少,那是希望在帮他们家。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体会到媳妇和闺女当时的心情了。
“希望啊,三叔啥也不说了,你的好,三叔记在心里了!”钟三叔哽着嗓子说道。
钟希望却笑嘻嘻的:“没事没事,三叔你对俺爹好啊!”至少从没有在亲情上伤过钟爹的心!
钟三叔却因为钟希望的话而忐忑不安,他绞尽脑汁回想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貌似他也没对他大哥有多好啊?可他不死心,毕竟希望都说他对他大哥好了,难道是他大哥亲口说的?在几个兄弟里头,除了死掉的老五,大哥果然最疼他了!而他对大哥……呃,不想了,他还是亲自去问问大哥吧,若是大哥说他对他不好,那他一定得改,得加倍对他好!
钟三叔就是个人来疯的直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他还真的跑去问钟爹了。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谈论谁对谁好不好的问题着实有点诡异,至少钟爹听了后像见鬼似地瞪着钟三叔:“你又发什么疯?”
“啊?俺没发疯!俺大哥,你自己说说,俺对你好不好?嗯?说话呀?好不好?好不……”
“滚!”
结果,钟三叔被钟爹给踹了两脚,幸亏他跑得快,不然还会被揍得更狠。不过钟三叔倒是在心里自己安慰了自己,他以前对钟爹咋样先不管,反正以后他会加倍对他好!钟三叔虽然人有点不靠谱,但脑子绝对不笨,很快便想到了对钟爹好的关键在哪里了,那就是——他自己正干,担当起来,别特么再坑哥了!
去年年底,五里屯小学建好了,从镇上的学校调了两名老师过来教书,钟刘村及附近几个村里的适龄孩子都去上学了。
当然,上学的大多是男娃,女娃极少,钟刘村整个村也就钟小妹和钟三丫两个,其他几个村的倒是也有三两个女娃去上学的,听钟小妹回来说,整所小学,五十几个学生,女娃只有五个,十分之一都不到。
“希楠这丫头就是歪门邪道多,早上起来跟俺说话的腔调都变了,说是新来的老师就是用那种腔调说话的,还说不能说‘俺’,太土了,要说‘我’。”钟娘一边嚼着咸疙瘩丝,一边笑着说道,“最后还怕俺不信,还说希望就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钟希望蓦地一怔,抬起眼看向钟娘,而钟娘此时也正看向她,钟爹也下意识地看着她。
呃……钟希望嘴角抽了抽,她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自己倒是没注意,现在想想还真是这样。她说的话不是后世的标准普通话,但也不是纯正的本地方言,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普通话味道的本地方言,算是混血吧!
“那啥,书看多了,自然而然就这样了!你们听秦老头说话就跟村里人不一样吧!”钟希望故作自然地解释道。
结果钟爹钟娘还真就信了,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还说什么秦老头说话有文气儿,好听,这也是间接在夸钟希望说话好听了。有这么一对无条件相信自己维护自己的爹娘,钟希望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动了。
“希冀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子栋可真能干,都在镇上教了一年书了……”
“秦大爷身体还不错,上回去镇上看他时,精神头很好……”
“来福那孩子真懂事啊,唉……”
钟娘和钟爹聊着天,钟希望有些心不在焉,也只听了几句,大部分都没进耳朵。
她此时心里想的是五里屯小学新来的那个老师,从钟娘说到钟小妹学那个老师说话的腔调,她确定应该就是那个人无疑。
那人名叫徐方前,从县城来到镇上教书的小学老师,不知什么原因又被调来五里屯小学任教了。
此人生得一副好样貌,个头一米八左右,待人和颜悦色的,人缘很不错,尤其是女性人缘极好。不过此人正应了那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上辈子,他就是凭借自己的好皮相和花言巧语欺骗了不少淳朴姑娘的感情,而钟希望便是受害者之一。
不过,上辈子他是在五里屯小学建起开学之初便调来了,这辈子却不是,所以在此之前,钟希望还以为是她的重生改变了原本的命运进程,或许那个人渣已经被她重生的蝴蝶效应给扇没了。
如今看来并没有,只是那人出现的时间推迟了而已。
钟希望不自禁地回想起上辈子十七岁的自己,自私、任性、胆大、执拗、好强,所以她发现徐方前对自己有意而自己也不反感时,便无所顾忌地与之相好,她以为她战胜了其她姑娘成功将徐方前抓在了手里,却不想那男人在外头还踩着好几条小船。
等她知道那男人除了她之外还和别的姑娘也不清不楚时,她去找那男人摊牌,说自己怀孕了。她永远记得当时那男人听到这个事情时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儿,然后问她该怎么办。
她那时才终于看清那个男人有多靠不住,便提出堕胎。堕胎药是她自己到李华佗那里买的,吃下去后,她也永远记得自己痛到要死的感觉。
这事自然是隐秘做的,但那男人都知道,自此便怂得开始躲避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讲。
且说,虽然私底下该做不该做的事不少人都在做,但那个年代毕竟整体是淳朴要脸的年代,所以没有声讨指责,也没有怨天尤人破罐子破摔,他们俩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将自己不堪的十七岁埋藏起来,十八岁依然自私、任性、胆大、执拗、好强,而这一年她便认识了她上辈子的老伴儿傅思明。傅思明当时是来五里屯大队文娱汇演的南湖剧团里的一名吹笙的工作人员,因长得好看,心思活泛会说话,人缘很好,很多姑娘也是对他芳心暗许。
她不像其她姑娘那般扭捏,只敢偷偷摸摸喜欢,偶尔看一眼都羞得捂脸就跑,她看上了就去追求。她长得又不差,自然就追上了。然后她便无所顾忌一门心思扑在傅思明的身上,然不顾爹娘的反对,十九岁时直接跟着傅思明私奔了。
婚后没多久,那个徐方前居然又找上了她,说要和她重新开始,而傅思明也是那时候知道了她婚前的不良行为,之后对她的态度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也没说离婚啥的,就好像抓住了她的命门一般,对她再怎么恶劣,她也得忍着。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是认命了,妥协了,再痛苦也得往前爬,而她的性子也便彻底失了锐气,即便再后来傅思明在外头有了人,而那个人还住到家里来,生病了还让她来照顾,她也没有反驳多说一句。
她那时真是执拗到骨子里了,自己给自己罪受,她是婚前有事,顶多算识人不清吃了大亏。而傅思明是婚后出轨,他那是明知故犯,完将她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在法律上就是不容许的。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对了,她没有丈夫出轨的窘迫、痛苦和绝望感,她反倒是觉得轻松了,公平了,谁也不欠谁了。
所以她的心态才慢慢变得平静,老了后还有心力去学习认字上网玩微信,和孩子们交流,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质的飞跃和升华,但她没有再去试图改变什么,毕竟都老了,都习惯了,就那样吧,说不定哪天就一闭眼不再醒了,到那时漫长的一辈子也总算是活到头了。
晌午,钟小妹放学回来,虽然成绩单是拿回来了,但下午还得再去上半天,说是放假前需要彻底大扫除一次。
这孩子对于学校老师布置的学习或劳动任务非常积极,吃罢饭便从家里扛了把大扫帚出门了。三丫现在还没过来,估计还在家吃饭,钟小妹便扛着大扫把去找她了。两个小姐妹也没约定谁必须先去等谁,而是谁吃饭比较早谁就先去等谁,俩人处得挺好,至今也没闹过别扭。
下午没事,钟希望便从小门去了二奶奶家。二奶奶十来天前就去了镇上看她闺女了,过完年才会回来,而钟希望便隔几天去打扫一次,日头好的话,还会定期将冬衣被褥等搬出去晒晒。
这种打扫的活儿钟希望是十分熟手的,且不说自家的家务活大多是她做的,就是秦老头家,她也是每隔几天去打扫一次。秦老头和秦子栋这两年也是多呆在镇上的学校,每个月回来一次,也只是住上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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