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一早,沈氏来找薛琬。
她笑着握住了薛琬的手,“二房后日就要搬了,明儿晚上打算举办一个家宴,也算是告别。到时候,你早些过来。”
有钱就是好。
二伯母的宅子早就准备好了,修了两年,在动了搬过去的心思之后,陆陆续续就将值钱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二伯母豪气地说,都不要了。
她不稀罕。
也免得带走了,侯夫人又要编排她什么。
薛琬对二伯母很有好感,除了因为前世的事,也因为她重生的这半年里,二伯母默默地帮助了她许多。
所以,她很为二伯母感到高兴。
她笑着说,“恭喜二伯母。”
寻常的女孩子,若是遇到这种事,难免要哭哭啼啼。
但薛琬却笑着说恭喜。
沈氏就喜欢薛琬这份独特和豪气,她默默地想到了已故的三弟妹。
三弟妹梁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女子。
她出身武将世家,从小舞刀弄枪,但却又饱读诗书,对诗文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
她出生在边陲小城,见识有限,但却又对所有的新鲜事物保持热情和好学,人又聪慧,所以,很快就学会了皇城贵妇人所有的把戏。
她分明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却又偏偏心细如发。为了维持丈夫出门在外的里面,以及他对学问的执着追求,她偷偷地当掉了自己所有的嫁妆。
梁氏,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女人。
只可惜,太早就离开了人世……
假若她还活着,那么,看到琬琬长成了一个又漂亮又聪慧又有本事的大姑娘,该有多么开心?
沈氏对三弟妹有很深的感情。
因为她们两个人嫁过来薛家的时间就差了一年,彼此都是外地来的,最开始的时候,与这个家,与整个皇城都是格格不入的。
她们两个一起相伴摸索着掌握这世道存活的法则。
也一起默默地抵御着侯夫人的冷嘲热讽。
结伴在刘太夫人手下生活,慢慢地找到立足这家庭的方法,如何讨婆婆欢心,怎样御下。
甚至还会一块儿讨论怎么样才能让老二和老三这对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对她们言听计从。
总之,那是一段很艰辛,但也很快乐的时光。
想到这些,沈氏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很是难受。
薛琬察觉到了二伯母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不由关心地问道,“二伯母,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沈氏叹口气,“托你的福,我就要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了,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她顿了顿,“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想念你的母亲。若她当初能挺过去,今日,欢喜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提到母亲,薛琬的眼眸微微地垂下,她也叹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母亲她得了不治之症,杏林高手,也莫能奈何。也是她的运数……”
她抬起头来,目光里隐约泛着泪光,“母亲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沈氏的脸色忽然有些凝重,她欲言又止。
终于,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低声说道,“琬琬,你母亲,真的是得了不治之症去世的吗?”
薛琬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二伯母,你何出此言?”
沈氏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道,“那时你还小,或许记忆不深刻。但我却是知道的。”
她顿了顿,“你母亲出身武将世家,身子一直都好得很,她嫁过来后,也勤加锻炼,每日都有早练,那身板,比寻常男人还要强。”
薛琬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是啊,母亲从小就让我和她一块儿扎马步,所以,我的身子也比寻常的姑娘家要上许多。”
她还记得大冬天的,她母亲还让她跳进湖水里游泳,说这样能够让她体魄强健。
她不肯,她母亲就抱着她一块儿跳进去。
后来,她果然病了,但母亲却丝毫都没有问题。
母亲说,这是因为她长期锻炼,所以才会百病不侵。
她便硬着头皮跟着母亲一起冬泳。
过了一整个冬天之后,她的身体果然也强健起来,再也没有得过风寒。
照道理说,这样的母亲,是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而被击垮的。
可是,三年前,母亲却只是因为淋了一场雨,就病倒了,并且缠绵病榻不起,一日比一日虚弱。
也请过不少太医,但都束手无策,只说母亲得了绝症,但具体是什么绝症,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顶多告诉她,是因为风寒所致。
虽然她不肯相信,但母亲还是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渐渐的,她和父亲也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今日二伯母却问她,相信不相信?
她……不相信。
沈氏皱着眉头说,“你母亲病得太突然了,去得又太快,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接着说,“后来我仔细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寻常风寒而已,也看了太医,也请了郎中,一副副好药下去,怎么就能一点起色也没有?”
这疑问,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盘桓在她脑海之中。
伊人早逝,就算有什么疑惑,也没有办法再解开了。所以二夫人便只能丢开去,虽然惋惜,也只当三弟妹命该如此。
可是,前日,侯夫人派去抄望月阁的那些人里,她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很是寻常,四五十岁的一个婆子,看穿着打扮,不过是三等粗使杂役。
但沈氏却总觉得很眼熟。
夜里,她为了这点居然整夜无眠。
昨夜,她又转辗反侧睡不着,坐起来开始想东想西时,猛然想起了,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婆子。
三年前,给断了气的三弟妹梳妆打扮擦身子换上寿衣时,屋子里,除了她和侯夫人,就有这个婆子在。
当时,原本是她要给三弟妹擦洗的,但这个婆子冲撞进来,弄脏了她的裙子,侯夫人重责了婆子,还让她回去换件衣裳。
等她重新回到三弟妹的屋子时,侯夫人已经替三弟妹擦洗干净,在换衣裳了。
后来,这个婆子,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这些陈年往事,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猛然想起时,却总觉得格外奇怪,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也是她要搬家了,所以格外多愁敏感,这才忍不住要对薛琬说这番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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