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汽笛鸣起,轮渡的客船便离开了天津,往旅顺的方向驶去。这艘船在当时大清可以说算得上较为先进的了,皆是由于天津、旅顺作为洋务运动的主要场所,自然而然的率先在重要港口都用上了蒸汽船,不用人力便可自如驱使。
罗信接着便随着人潮进了船舱甲板内,又经过人流推推搡搡了一番后,只让罗信感觉闷得透不过气来。于是罗信便上了该船的二层甲板想要透一透气。罗信上得甲板,寻得一处角落僻静所在。依靠着护栏,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
罗信感觉自从在京城结识了义兄、恭亲王等人之后,好像还从未像如今这般惬意安宁过。
此时罗信脑海中千万思绪在激烈碰撞着,他一会想起最初与张宪周桃园结拜的场景,又一会念起那日恭亲王突然出现在刑部大狱时的场景,之后又回想起师傅和霍家叔传授给他洪门扳指的场景。而想的最多的画面,却竟然是这几日里与叶婉之相处的这段时光。想到了此处,心底里又不免嘀咕了起来:
“也不知现如今叶姑娘如何了?不知是不是还在怨我宁要这虚无缥缈的前程,也不愿与她结成连理,安度一生……”
正想到此处,只见海面上一个大浪打来,只把船身猛烈的晃荡了一番。此时罗信身旁有人一下没有站稳,竟然摔倒了。罗信见状便上前要将他扶起。
罗信向他伸出手去,又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原来却还只是一个毛孩子,只见此人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而且长得是瘦瘦小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也看得出这人是那种古灵精怪,很是机敏的小孩。
罗信伸手将他的手一把抓住,那小孩也顺力抓住了罗信的胳膊,一使劲便站稳了。
“小兄弟下次可千万要扶紧了,这海上的风浪可不比寻常江河之中行舟呀。”罗信说道。
“多谢这位大哥哥提醒,我这记下了。”
那孩子话音刚落,便自行快速离开了往别处去了。罗信此时倒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又独自在护栏处思索了起来。
突然,罗信感觉到双肩又是一沉,似乎是被人压在了背上。罗信一下子受了惊吓,以为是有什么仇家前来寻事,赶紧将背部一个拱起,呈出了一个半圆,将那人震了出去,随后又赶紧一个转身便是又连上一掌,是要将他击飞出去。
罗信转身刹那间,两眼那么一撇,却见那人竟然是叶婉之。赶紧又要将拳脚收了回去。但是由于叶婉之离了实在太过于接近,因此情急之下罗信却只能强行把自己的掌劲偏离出去,要收却是收不回来了。而且因此身体也失去了重心,最后整个身子撞上了叶婉之,二人居然一起扑倒在了甲板上。
二人虽是踉跄倒在了地上,奇怪的是,他二人居然谁都没想着先于对方起身。罗信凝视着叶婉之的脸却看得出了神,而叶婉之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或许是因为脱了力居然也没立刻起身。
过了也不知多久,只听甲板传来一阵其他人上来的脚步声,二人才刚刚意识过来。罗信起身后又一把将叶婉之也一同拉起了身。
而后,二人又在甲板上对视了许久。罗信微微的一笑,说道:
“叶姑娘,你如何也来了?”
叶姑娘低下了头,嘴里轻轻责备了罗信一句:
“你个呆子,都没与我说声再见,如何便独自一人跑了!”
“叶姑娘,我……”
只见罗信刚又要问叶婉之话,却被叶婉之一把捂住了嘴。
“好了,莫要再叫我姑娘了!”
罗信疑惑的问道:“那……那我又该如何称呼?”
“从今往后,信哥哥便叫我‘婉儿’吧?”叶婉之抬起头来,满怀期望的看着罗信。
罗信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罗信此时当然已经明白叶婉之为何此时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又上前一步,牵起叶婉之的手说道:
“叶姑……哦不……婉儿姑娘,你便这样离开了津门,如此真的可以吗?”
只听叶婉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与罗信言道:
“这‘叶姑娘’确是不见了,为何又多出来了一个‘婉儿姑娘’?信哥哥,我走之前已经与神父发了宏愿,从此以后便不再是修女了。以后信哥哥去哪里,我便去往哪里。”
罗信听罢,伸手慢慢将叶婉之搂进了怀中,罗信此时心中藏着许许多多的喜悦,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叶婉之也知罗信此行的目的是要经旅顺前往朝鲜,于是细语问道:
“信哥哥,我只知你要前往朝鲜,却不知你要去往朝鲜又是要作甚?”
这问题一出,罗信却又是没了主意,他在此前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前番他决议前往朝鲜投靠他师兄袁世凯,也是他师傅临走之前为他谋划的出路。而且既然袁师兄已经身为朝廷命官,投在他幕下报效朝廷自然能更容易一些,若真如此那也算是报了恭亲王的救命之恩了。
但是在津门遭遇了这几番的变故。罗信当初那份一心一意要报效朝廷的念头却是去了一大半了。更何况现在还有叶婉之在他身边作伴,他又如何能不考虑她的安危?
罗信想了许久,却也只得说道:
“哎,其实我自己都不知该去向何方了。只是这前路漫漫,还是等到了旅顺以后再做打算吧。”
话虽是如此说了,但是罗信此时还是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师傅与霍家叔叔授予他的那两枚洪门扳指。
突然,他却发现他的那两枚洪门扳指却是不见了!他赶紧将全身搜了个遍,却依然找不着扳指的下落。
此时罗信的脸色显得是极为惊恐,叶婉之看到罗信的脸色不对,赶紧问道:
“信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的的洪门扳指丢了!”
“丢了?丢哪了?我来与你一同找找。”叶婉之说罢便随罗信蹲下身去找。
罗信蹲在地上一边找着,一边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对,我将此二物皆系于腰带之上,现此处系绳却连个线头也见不着了。看样子……我定是被偷了。”
叶婉之听闻过后大惊失色:
“那信哥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又可知是何人所为?”
罗信回道:“若是我没猜错,定是被那小孩给偷了!”于是,罗信便将方才那小孩佯装摔倒偷盗之事说与叶婉之听了一遍。
叶婉之听完之后若有所思,低声言道:
“若真如信哥哥所言,那么此贼定然还在船上。但是此贼既不偷财,那此贼必然是知道这洪门扳指并非寻常物件,才会如此铤而走险。”
罗信寻思着并点头说道:
“婉之妹妹说得是言之有理,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必然也是知晓此乃洪门信物的。”
二人分析完,又皆陷入了沉思许久。叶婉之突然又与罗信言道:
“信哥哥,那若不如……我们给他来一番打草惊蛇如何?”
罗信听这叶婉之似乎是有了主意,便又赶紧问道:
“打草惊蛇?婉之妹妹,这打草惊蛇却是怎样个弄法?”
叶婉之便在罗信耳边将计划讲了一番。罗信听完计划,虽觉得也并非上策,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也只能姑且一试了。于是罗信便下了甲板,去找来了三名侍卫。
罗信与这三名侍卫说明一番情况后,此三人便去取来了铜锣分别置于船首、船中与船尾。而罗信与叶婉之则又在二层甲板上找了一处高点,站在该处可将该船登岸后离开的唯一一条通路一览无余。
之后大约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又随着一阵汽笛声,航船终于停靠在了旅顺港口。除了罗信和叶婉之,其他所有人都到了出口处聚集起来。岸上的官兵则慢慢的卷下了吊桥,与船身对接了起来。船上的人也正准备着下得船去。
正在此时,只听船身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而船上几名侍卫则大喊大叫道:
“抓贼啦!抓贼啦!……”
罗信与叶婉之此时正站在甲板上,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出口处发生的一切。
果不其然,罗信一眼便瞧见有一人急急忙忙的往出口一路挤去,再仔细一看,似乎便是之前那个在甲板上偶遇的那名少年,罗信于是马上便认定偷东西的必是此人了。于是一个箭步从二层甲板一跃而下,在人群中赶上了此人,一把就将他拉倒在地。又躬下身去将此人的周身搜了一遍。果然从他内侧衣带中,搜出了两枚洪门扳指,并且还带了一些其它的财物。这些东西杂七杂八,虽是毫无关联,但是也看得出是些值钱的物件。罗信一看便知定是此贼一路顺走了别人的。
罗信手中拿着那两枚扳指,大声呵斥道:
“哼!你这鼠贼,这番你还有何话可说!走!与我去官府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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