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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什么?”艾利的好奇心大起。
随手摸到了一段断掉的货架支架,扁平的前端正好可以塞进木箱盖子的裂缝里,寻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支点,利用杠杆的原理慢慢撬开木箱的盖子。
费力打开,在木箱的边缘可以看到从木材中露出闪亮尖端的铁钉。他小心翼翼地躲开这些容易使自己受伤的锐器,探头朝里看去,有一个被油布包起来的物品。他把油布掀开,里面是一台崭新的机器。圆润的线条,排列有致的按钮,看起来都有一种别致的美感。而奇怪的是在最前端有一块平滑的材质,看起来像是玻璃,但摸上去似乎又不是。
“这是个好玩意儿。说不定能卖出个好价钱。不过首先我得弄明白它是干什么的。”艾利自言自语,双手探下去,扣在底部,托了托,发觉不算太沉重,大约有十公斤的样子。块头虽然不小,但是也不是无法携带的那种。
他把这物品连同包裹在外面的油布一起抱了起来,放在新买的大口袋里,背在背后。手电筒的灯光早已经再次熄灭,他厌恶一样地扔在了一旁,凭借着记忆的片段,摸摸索索地朝外走。没多久就看到了亮光,然后走出了这个商城。
刚出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两个头上顶着皮帽子的中年男人。那两顶皮毛显然是破的,从里面露出人造的翻毛。身上旧大衣脏兮兮地沾染上各种油腻和新鲜的漆料,像是刚从油漆店里出来,脚下长筒皮靴的鞋跟周围一圈的鲜艳颜色更印证了这个猜测。他们一只手拉住背在后面的大口袋,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插在腰部的枪托。四只眼睛看着他,怀着某种敌意。
“喂!年轻人。你是新来的吧。”一个右脸上长着鸽子蛋大小黑色肉瘤子的中年人冲着他不满地喊道,“你可知道这是我们弗恩兄弟的地盘?”
另一个满脸凌乱络腮胡子的男人示威一样地挺了挺胸前挂着的两颗手榴弹。
“我以为废墟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筛墟的。”艾利停住,看着他们。
“真是玩笑。”肉瘤子继续说道,“听说过一个旧时代的故事吗?在南方,曾经有一片广袤的大草原,上面生活着大群的羚羊和一群群狮子。狮子们之间划出界限。属于他地盘里的羚羊都是他的。而这废墟里面,同样有这样的界限。你懂了吗?”
“我想我明白了。好的,我立刻离开到别处去筛墟。”艾利说着,便跨出还剩下框架的铜质大门,左拐,朝大街上走去。
“站住!”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似乎是为了衬托这样的气氛,同时发出了两道子弹上膛的“喀拉”声。
“忘记了告诉你,狮子们从来不允许别的狮子从自己的地盘里把猎物带走。”
“啪——!”
话音刚落,一枚子弹像是回声一般立刻反弹了回去,穿透了肉瘤子左边的耳朵。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肉瘤子呻吟着快速用手捂住伤口。巨大的疼痛让那只手臂不停地颤抖。
那两个人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少年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巧玲珑的银色手枪。
“见鬼!”另一个人从胸前拽下一颗手榴弹,拉环留在了绳头上,凹槽里面嗤嗤作响。当他的手高高挥起,准备投掷出去的时候。另一枚子弹不期而至,穿透了他的手腕。失去了力道的手掌顿时松开,手榴弹从空中掉了下来,经过他的眼前,落在了脚底。
“该死!躲开!”络腮胡子惊慌失措地向后跳去,肉瘤子因为痛楚而没有做出回应,在原地呆立了半晌,丝毫听不见动静。
“妈-的。哑弹。”络腮胡子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早就说过这一百多年制造的手榴弹是不能爆炸的。”话音刚落。“轰隆”一声,他的腿被强烈的冲击爆裹挟着数百块弹片齐刷刷地削断。
惨叫声在身后不绝于耳。艾利没有回头,“即便是旧时代的狮子,强者会占有更大的地盘。”
他沿着长满了野草的柏油街道继续前行。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停着一排不知名的红眼睛小鸟,同时异化藤蔓的叶子郁郁葱葱。俨然成了鸟类的乐园。当路过一个油漆店的门口时,他不经意朝里看了一眼,一个矮小的尸体躺在五颜六色的半凝固态的油漆里,他的胸口被大威力的霰弹枪打成了马蜂窝。眼睛朝外突出,嘴巴微张。四行清晰的足迹印在油漆地表。显然,这是弗恩兄弟的“杰作”。
“现在,这是我的地盘了。”艾利喃喃地说着。然后转身离开。
他开始在这附近的每一栋房子、每一间房屋里面穿行,用一根顺手的铁棍翻遍每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墙角,找到了几个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说一双半旧的白色运动鞋。试了试,非常合脚,于是他扔掉自己原本的那双曾经丈量过从地爆区到打铁镇的破军靴。那军靴不仅有些肥大,而且严重不合脚,脚面的凹凸不平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的脚趾。而这双运动鞋穿在脚上仿若无物,身体轻盈的如同可以飞起来一般。可以矫健地跳过倒塌的墙垣,攀登上只剩黑色框架的大厦。
另外还包括一个网球拍,一瓶没有开封的雪利酒,一块泛着薰衣草香味儿的肥皂(上面的字迹被磨平,显然已经用过),和半盒太妃糖。他摸出一块,经过了那么长的时光,硬质的糖块已经缓慢融化,并和包裹在外表的糖纸粘连在一起,他把沾满了黏糊糊糖质的糖纸摊平,用舌头舔了舔,依旧是那种化不开的甜。
“安妮一定会喜欢的。”艾利想着,把盖子重新盖上,丢在了身后的大口袋里面。
到了中午,他坐在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台阶上,身旁的一块大广告牌从七米高的房顶垂下来,一角触到了地面,另一角还固定在房顶。倾斜的几乎要断裂的铝合金材质的牌面上钉着“中国工商银行”的黑色大字,有些笔画已经脱落,但艾利勉强还认得出来。
他把旧军用帆布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块黑黑的干面包。黑面包从中间被一刀切开,中间夹着一块上好的翅兔后腿肉。这算是一顿非常奢侈的中餐了。
云层令人惊喜地闪开了一条隙缝,光线挤下来,落在头顶和周围的荒草中。尽管皮肤会遭受着比旧时代要强烈的多的紫外线辐射。可是,这要比患上几乎无法治愈的真菌性皮肤病要好得多。那些长在皮肤表面的可怕的小蘑菇会让身体在一个星期之内全部溃烂掉。
艾利摊开身体,努力让光线照射更多的体表面积,并像煎鱼片那般翻过来又翻过去。
等到光线重新被阻隔在厚厚云层的那边,艾利体表的皮肤已经暖烘烘,细胞像是被重新唤醒一般,充满了不断跳跃的活力。
他爬到了一处较高的楼层。向四周望去。简单地规划了一下下午的行程。
路过一片倒塌的城区时。站立在最高点的一个年迈的老人粗暴地冲着他喊:“滚开!别靠近这里!我占据这个制高点已经十七年了!”
艾利觉得没必要和这个老年人结上什么恩怨,于是便知趣地离开了。何况,坍塌的那么紧凑和严密的一片废墟,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去清理。
路过一个弯曲小巷的时候。从里面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有人在叫喊和咒骂,在枪声的间隙里海能够听到一声声的惊恐的呼叫。枪声像是事先得到了默契一般陡然停止,不久之后,一辆越野车的轰鸣声从身旁飞驰而过,路面上的杂物让越野车不停地跳起落下,活像是一个好笑的顽皮孩子。可当看到被绳子系住脚踝的三具拖在车厢后面的尸体时,没人再笑的出来了。
筛墟的生活时时刻刻充满了凶险,危机不仅来自于隐埋在地下和建筑深处的夜尸和众多变异生物。更来自同类人的枪口。有的时候,同类人的枪口比夜尸的咬噬要更加可怕。他们随时都会没有来由地杀死其它的人,没有一丝的悲悯和怜惜。
当离开了城镇,外面的世界就是出于一种极端的无政府状态。唯一主持公平和正义的,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枪械和武器。能够活着。是一种可以跪下感谢上苍的幸运。
艾利尽量避免那些流民聚集的场所,比如说银行、商场、政府大楼和军工厂。这些潜在拥有大量财富的地方通常会吸引数量最多的流民。而越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发生矛盾和交火的几率也就更大。在风险和收益之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平衡公式。
他尽量穿行在那些人少的地方,比如说贫民窟和低收入居民房。但这是一些低收益的地方,因为通常不会有什么“硬货”存在。所谓的“硬货”是后时代对于金银珠宝、军火仪器等一些具有高价值的东西的统称。这些东西不仅北部荒原的本地人有大量的需求,同时南方的贵族和奴隶主们更是大量地购买。完全不担心销路。
临近傍晚,艾利也没有找到什么“硬货”,身后口袋里的那些东西只是对于自己来说有莫大的价值,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堆没用的破烂。他必须找到足够的“硬货”才能对得起自己这日的艰辛。可在心中他明白,第一天的筛墟生活别指望有什么重大的收获。此行只是作为一个初行者而积累经验而已。
黄昏越来越逼近,他决定探寻最后一栋房屋,然后就顺着原路离开废墟。在废墟中过夜的风险他是清楚的,虽然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但当事人没有言说的机会,因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失踪了。
这是一栋老旧的低收入居民楼,从一楼开始朝上,一直到顶楼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有些失望地推开最后一扇门,迎面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装裱起来的巨大相框。里面是一个女人,她的脸庞是那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样。
在那一怔的瞬间,目光与过往的岁月再度相逢。
是的,他曾经见过这个把笑容固定在相框里的女人。那张泛黄的照片从笔记本中飘落,面孔如同蝴蝶一般翩翩飞翔。
艾利慢慢地踱到相框的下面,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猜测着她的身世,然后在这个房间里环顾一番。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民房,家具摆放得很整齐。几十年都没有变过。即便是无所不淘的筛墟流民也从来没有光顾过这里,他们显然都知道从这些略显寒酸的低阶层居民楼里得不到多少油水。
曾经的主人是一个善于整理并喜欢干净的人,这恰好非常契合相框里的这女人的模样。干净。整洁。碎花的窗帘静静地悬在摞着一沓书籍的窗户之前。
艾利来到窗户旁边,看着那一摞书,书籍都很厚,随便翻开一本,都是些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文字和公式。
他在小书架上翻了翻,在一个夹缝里面找到了一本看来是刻意隐藏在这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的一本硬皮书。掀开浅绿色硬壳书面,在扉页上有数行娟秀的小字——“我得到了朋友,便告别那令人厌恶的小人;我得到了欢乐。便告别那彷徨犹豫的忧愁;我得到了幸福。便告别那抑郁伤感的苦海;我得了了希望。便告别那狭长黑暗的深渊。”——很美的排比句。最后一句的下面,打上了黑色的一串着重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艾利从后向前,快速地翻动着书页。跳跃在半途中突然停止,停在夹在里面的一张填了一半的表格前:爱丽丝.李,30岁,生物基因学博士学位,在马格南生物研究所从事生物基因分析工作。下面是一段冗繁的文字,似乎是一份晦涩难懂的技术报告,但黑色的娟秀字迹在一个字的开头戛然而止。仿佛发生了一件不得不让其停止的事。同时,在表格的下面有一份用火漆密封起来的牛皮纸袋子。上面用鲜红色的印泥标识出“绝密材料”的字样。
——里面会是什么?艾利想着,觉得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或许她发现了什么。或许这是她毕生研究出来的心血。极端的巧合让艾利两次与这个女人相遇,让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份凝固着这个女人毕生心血的东西留下来,让懂行的看一看是什么内容,或许能够改变这个后时代的一切。谁又知道不会这样呢?既然最为愚蠢的政治可以几乎毁灭那个繁盛到顶点的旧世界,那么。在这个荒芜的新世界,人类的指挥结晶能够让它重新繁荣起来。
艾利想着,把这个薄薄的档案袋装在最贴身的一个衣兜里,按了按,确认它的确在,然后从这间没有受到多少打扰的房间走了出去,带上门,发现外面的天空开始变得昏黄,黑夜要来临了。
艾利急急地奔下居民楼,顺着来时的那条宽阔的街道朝大废墟的出口跑去。很多人同样在哼哧哼哧地奔跑着,身后大口袋在屁股上面不断地颠上颠下,发出“咣当咣当”的物品相撞的声响。
鳞次栉比的楼房将最后一抹光线吞噬,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阴风从背后吹向自己的身体,让脊椎从上到下一阵冰凉。此起彼伏的低沉吼声代表夜行生物开始活跃起来,那些腿脚稍慢的不幸流民都会成为它们此夜的第一顿美餐。
艾利一口气从废墟跑回了打铁镇。那双轻便的运动鞋让他速度倍增,跑起来毫不费力,一个一个身影被他甩在了后面,等到打铁镇的卡口处停下歇息的时候,吃惊地发现自己仅仅用了不到去时一半的时间。别人的目光也朝他的身上投射出诧异。
安妮早早地坐在门槛上等待着,当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来。”稚嫩的小手把艾利背后的大口袋接了下来,同时开始准备饭菜和热水。她努力把这一切做得像个成熟的妇人那般麻利,可是举手投足间,仍旧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儿的模样。
外面套上粗布衣衫,袖子挽了起来,脚上换上了一双轻便的软底布鞋,那双兽皮鞋被洗刷干净,并排放置在向南的窗口,鞋尖朝外,像是在探视外面的世界。同时黑色的长发用白色的丝巾缠绕成发髻,并从前向后拢上一块方形的青花色方巾。这样的一身打扮与打铁镇上的其它妇人没有什么区别。
饭菜做得并不好吃,但他们俩吃的很香。安妮开始把自己这一天的生活说给艾利听,比如说在水房排队打水的艰辛和快乐,听着那些无聊的故事,等轮到自己时,从围裙的褶皱里面掏出一枚金币给那个沉默的打水人,然后他就用一个皮质的软管子朝你的水桶里面哗哗里放出刚刚从几百米地下抽取的地下水。艾利把自己这一天的筛墟经历也向她简单地说了一遍。而有的时候,又相对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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