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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王家屏一行十几名官员,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从京城出发,晓行夜宿,风雨兼程,这一日终于进入了汝宁府的地界。(百度搜)
“报二位大人,我们已经进入汝宁府了,此处属西平县地界,前方就是西平驿,再往前是上蔡驿,然后就是汝阳驿,我们今晚在何处投宿,还请二位大人示下。”卫兵的小头目甘洪跑到王锡爵和王家屏的官轿前,施礼请示道。
“哦,已经到了汝宁府了?”王锡爵撂开轿帘往外看了看,正看到王家屏也探出头来,便笑着说道:“忠伯,你我下轿来走走,如何?”
王家屏点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那就一起下轿走走吧。”
两边的轿夫听到此话,连忙放下轿子,早有亲随上前,把两位官员搀扶下来。邬伯行等人也都是坐在轿子上的,见大学士都下轿了,便也跟着一个一个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好一派春耕景象啊!”
王锡爵顺着官道走了几步,用手指着不远处正在耕地的一些农民,笑吟吟地对王家屏说道。
王家屏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这几年呆在京城里,这种农耕景象倒是见得少了。符驭,我小时候,在家里也是种过田的,若不是出来做官,我也算是一个种田的好把势呢。”
“是啊,不识农事,岂能治国安邦?”王锡爵也感慨万千说道。
两位大学士在那指指点点,下面的小官员们也有样学样,摇头晃脑地谈论起农事来了。邬伯行左顾右盼,看了好一会,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邬侍郎觉得有何不妥吗?”程栋凑上前来,向邬伯行问道。他是一名新任命的七品官员。资历很浅,在这一次的钦差调查组中只是一个跑腿打杂的角色。不过,由于他写过讨苏昊檄,又在民间的读书人中颇有一些名气,所以邬伯行对他有几分看重,这一路上二人的关系已经处得非常不错了。
“哦,邦治啊。”邬伯行喊着程栋的字,说道:“本官听说,由于苏昊的胡作非为。汝宁府已然是民不聊生,农家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弃耕,可是……”
邬伯行的这个“可是”没有说下去,因为眼前看到的一切。已经证明所谓农家弃耕的说法,完全是一派胡言。远远近近,到处可以看到正在忙着春耕的农民,也许是因为畜力不足,有些田地里拉犁的都是青壮汉子,他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却是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的。
不对啊。这个刘其昌不是说要组织地主罢耕,给钦差施加压力的吗?这一路上,钦差行营的动静也不算小,刘其昌派出的探子也应当知道钦差什么时候到达汝宁。怎么满眼看去,一点罢耕的迹象也没有呢?邬伯行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但这些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让大家听到的。
“老丈,忙着呢?”
这时候。官道上走来了一位扛着锹的老农,王锡爵迎上前去。向老农施礼问候道。
那老农远远就看到这一队人马了,知道这是有官员过境。他有心回避,但又无路可绕,只得低着头快速地走过,没料想还是被人拦住了。听到眼前这位大官在问自己的话,老农赶紧扔下锹就要下跪,被王锡爵的随从给搀住了。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家老爷在问你话呢。”随从对那老农说道。
“哦哦,小民给老爷行礼了。”老农跪不下去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王锡爵道:“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老农道:“回老爷,小民耕田去。”
“今年的春耕,与往年可有何不同吗?”王锡爵想了解汝宁府的情况,但又不知道在农民这个层面上能够知道多少,只好抛出一个含含糊糊的问题,等着听老农的回答。
老农脸上掠过一缕异样的神情,他支吾着答道:“呃……这今年嘛,还好啦,还好啦。”
“还好是什么意思?莫非与往年相比,真的有所不同?”王家屏也凑过来了,他分明听出老农的话里有些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老农奇怪地问道:“几位老爷莫非不是我们汝宁府的?”
王锡爵和王家屏都是一品的官员,而汝宁府最大的官员也就是四品,从服色上也能看出他们肯定不是汝宁府的。但老农哪懂这些,府里的官员和京里的官员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才有如此一问。
王锡爵道:“我等乃是过路之人,实在不知汝宁府有何事情,老丈可否为我等细说一二?”
老农摆摆手道:“我就是一个老百姓,我哪知道什么事情,老爷若是没什么事情,老儿我就得干活去了。”
他越是如此,一干官员越觉得其中味道不对,邬伯行索性直接就上前挑明了:“老丈,我听人说,汝宁府来了一群当兵的,弄得百姓日子都没法过了,是有这么回事吗?”
“这个嘛……这神仙打架的事情,我们老百姓可不敢掺和,各位老爷,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那老农一边回答着,一边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看看,把百姓吓成这个样子,这其中定然有问题。”邬伯行对王锡爵和王家屏说道,他必须在大家抵达汝阳城之前,给大家灌输一些对苏昊不利的观念。
“那边还有一些农人,我去问问。”程栋自告奋勇地说道。在得到王家屏允许后,他顺着田埂,跑到了一位正在赶着牛耕田的壮年农民跟前,向他询问起来。
也不知道程栋和那农民说了些什么,那农民放下犁,随着程栋一起来到了官道上。在向各位官员磕头行礼之后,农民问道:“各位老爷可是从京城里来的?”
“你如何知晓的?”邬伯行反问道。
农民道:“我们这里都传开了,说苏大人擒了那些黑心的奸商,还要寻那些狗官的晦气,那些狗官吓得要命,听说告状都告到京城去了。大家都在传,说这几天京城里就该派钦差下来查案了,你们莫不是就是那些查案的钦差?”
农民此言一出,邬伯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对方一口一个奸商,一口一个狗官,态度已经是很明白了,让他来向王锡爵、王家屏介绍汝宁的情况,不是要给刘其昌他们上眼药吗?
王锡爵呵呵地笑了,他问道:“这位兄弟,听你这意思,是觉得这苏大人是清官,而其他的官都是狗官了?”
农民道:“差不多吧,苏大人是想让我们活命,其他那些当官的,只顾自己捞钱,不顾我们百姓死活。你就说前几天吧,那些狗官和我们这的地主串通起来,说要搞什么罢耕,今年不种地了。各位老爷给评评理,我们这些农家,若是不种地,来年吃什么?”
“罢耕,什么意思?”王锡爵和王家屏都是一愣,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整整一个府如果罢耕,秋天没有粮食可收,是要出大乱子的。
农民道:“那些人还不是想和苏大人为难,说要等钦差来的时候,给苏大人一个难堪。我们县里的地主都串通起来,不让佃户耕地。有些人家自己还有田的,地主家的狗腿子也来捣乱,说是谁耕田就是跟知府大人过不去,回头没有好果子吃。”
“胡说八道!”邬伯行急了,他当然知道农民说的都是实情,但这种事情哪能当面说出来呢?如果罢耕的事情能够办成,那么的确会给苏昊带来极大的麻烦,钦差哪怕是出于稳定地方的需要,也得让步。可是现在事情没办成,风声却泄露出来了,传到钦差耳朵里,岂不是更加重了刘其昌等人的罪行?
“这位乡农,在阁老面前,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诬告反坐,你可知道。”邬伯行吓唬道。
那农民显然是个二愣子,听到邬伯行的话,他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还更来劲了:“这位老爷,你去四乡八村打听打听,我牛老二是胡说八道的人吗?前几日,就因为我执意要开犁,还和贾老爷家里的家丁干了一仗,你们看,我这胳膊上的青淤,就是被贾老爷的家丁打的。”
说着,他便挽起袖子给众人看,胳膊上果然有几道青紫的痕迹,看起来那一架打得还挺厉害的。
“可是,你现在不是在犁田吗?而且本官看这周围的田地,也都已经开犁了。”王锡爵对牛老二说道,“莫非你与那个什么贾老爷的家丁打过之后,他们就允许大家犁田了?”
牛老二道:“哪有那么容易,贾老爷家里的家丁人多势众,还有县衙的衙役给他们撑腰,谁敢跟他们过不去。要说大家能够开犁,那全多亏了苏大人,派来兵将,还发了一个什么告示,说是谁破坏春耕,谁就是……对了,谁就是全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各位老爷往那边看,看到那棵树上吊着一个人没有,那就是贾老爷了。”
“啊!”
众官员全惊呆了,大家顺着牛老二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在田间的一棵大槐树上,用绳子吊着一个人,微风起处,那人还在轻轻地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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