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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我们是什么县?丰城!丰城县在整个江西省,是排名最靠前的大县,无论是上缴的钱粮,还是地方上的治安,在全省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想想,如果在打井这件事情上,我们落在全省的中下游,知县大人的脸面何在?”
苏昊挥舞着手臂,开始激情演讲,包括戴奇在内的所有吏役都被他给套进去了,神情贯注,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知县大人丢了面子,大家觉得,他会把这口气发到谁的头上?这件事和吏房有关吗?”
众人摇头。
“和户房有关吗?”
众人继续摇头。
“有礼房、兵房、刑房有关吗?”
众人还是摇头。
“和工房有关吗?”
众人下意识地再次摇头,摇了两下,才觉得不对,又纷纷转为点头。这一摇一点之间,大家的脑袋都有点晕,更想不清楚苏昊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破绽了。
“对了,大家有这种危机意识就好!”苏昊及时对大家的正确反应给予了肯定,这是忽悠人的基本技巧,“大家想想,知县大人如果要找咱们的麻烦,会很困难吗?戴奇,你组织工程的时候虚报支出,中饱私囊,你以为知县大人不知道吗?”
“我没有!”戴奇下意识地予以申辩。
苏昊才懒得跟他纠缠,他其实并没有戴奇贪污的证据,只是从方孟缙此前的提点以及自己的经验出发,认定戴奇绝对不会那么干净的。他本是虚张声势吓唬人,所以必须是一剑封喉,绝不补刀。他不去看戴奇涨得通红的老脸,而是转向那帮衙役,说道:“你们买材料的时候找商家要回扣的事情,你们以为知县大人没接到过举报吗?”
“小的不敢……”衙役们也都慌乱起来了,这种事谁没干过?再说,这回扣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家商家非要塞给自己,自己不收也显得不够亲民不是?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知县大人早就知道大家搞的这些名堂,但他老人家体贴大家生活困难,没有予以追究,这是大人对大家的关怀,也是为了鼓励大家努力工作。但是!”苏昊又来了一个神转折,“如果大家得了好处而不能为知县大人分忧,反而让大人在同僚面前蒙羞,你们以为县衙的监房只是给百姓住的吗?”
“求师爷救我等一命。”吴达的膝盖是最软的,被苏昊这样一吓唬,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师爷,小人被稀饭迷了心窍,还请师爷恕罪。”
一个小团体的崩溃,总是由最脆弱的环节开始的。但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其他的人就挺不住了。看到吴达给苏昊下跪,其他的衙役们一个接一个地也都跪下了。戴奇见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心中暗叹一声,也跟在衙役们后面跪了下来。
“大家起来吧。”苏昊稳稳地坐在主座上,向众人抬了抬手。这个时候架子一定要端住,如果得意洋洋地赶紧去扶众人起来,那么刚刚装出来的威风就会荡然无存了,大家脑子一清醒,没准就会回过味来,知道苏昊是在吓唬人。
“各位能够在县衙得个差使,都不容易,一家人都指着大家的这些薪俸过日子,如果因为办不好差,丢了差使,全家人都得去喝风,是不是这样?”苏昊苦口婆心地说道。
“师爷说得对。”众人答道。
“但是呢,打井这种事情,过去你们都没有做过,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做好却找不着门道,所以大家也都着急,是不是这样?”
“正是如此,师爷说得太对了。”
“所以!知县大人委托本人来工房指导工作,就是要帮助大家,提高打井的成功率。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我在折桂乡指点了5个井位,每个井位都打出了好水井。”
“戴书吏,是这样吗?”衙役们有些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纷纷向戴奇求证。
在事实面前,戴奇自然是不能否认的,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苏昊说的是实情。这一来,衙役们看苏昊的眼神可就完全不同了,五口井,每口都能出水,这简直就是逆天的事情啊。工房的这些衙役都是到下面去指挥过打井的,深知寻找井位的难度,如果苏昊有这样的能耐,那么当一个分管工房的师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面对着众人崇拜的目光,苏昊微微一笑,说道:“这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我既然当了这个工房师爷,那么各位就都是我的同僚,我自然会帮大家做出成绩,让大家得到知县大人的褒奖。打井是眼前最大的事情,我希望大家在这些天里,同心同德,一起把这件差使办好。至于日后,等空闲下来,我还会给咱们工房另找一些挣钱的营生,我保证让大家挣到的钱,比以往偷鸡摸狗弄到的钱要多出10倍。”
“10倍!”众人都被苏昊的大话给震惊了。工房是个有油水的地方,即便是普通的衙役,一年上下其手,也能弄个十几两银子的外快。如果像苏昊说的,能够有多出10倍的收入,而且还不违法,那可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情啊。
但是,众人更多的还是一份怀疑。打井这事,是苏昊已经干成功的,大家也无话可说了。但要说一个秀才居然能够找到一些挣钱的营生,让每个人都挣到10倍的银子,整个工房十几号人,差不多一年能够弄到上千两的银子,这实在有些吹得过大了。如果苏昊真有这个本事,他至于穿一件带补丁的襕衫来县衙上班吗?
苏昊看出了大家的怀疑,他问道:“咱们工房里,谁是当过泥匠的?”
工房相当于县里的工业局和城乡建设局,在明朝,政府主导的工业不多,倒是各种建筑工程比较多,所以工房里的吏役有好几个都是泥瓦匠、石匠、木匠出身。听到苏昊的问话,有两名衙役举起了手,说道:“小人过去当过泥匠。”
苏昊看到举手的人中有一个正是刚才最先向自己下跪的,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吴达。”吴达回答道。
“哦,吴达,你会打灶吗?”
“回师爷,我过去就是灶博士,在这县城里,数我的手艺最好。”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苏昊心中暗喜,他继续问道:“那好,吴达,我问你,你打的灶,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要用多少柴草?”
这个问题可难不住吴达,他答道:“如果是烧稻草的话,一个四口之家,一年差不多要用3000斤。”
“3000斤稻草,就是30担,差不多是9钱银子,是不是?”
“差不多吧,有时候柴草的价钱还要更贵一些。”
“如果一口灶,一年能够省柴一半,只烧1500斤稻草,你觉得这口灶能值多少钱?”
“这不可能!”吴达断然道,“四口之家,1500斤稻草根本不够用,什么样的灶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我家在折桂乡龙口村,前两天我就在村里打了几口灶,每口灶都能比过去省柴一半以上,四口之家,1500斤稻草完全够用。”
“师爷此话当真?”吴达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当衙役不够称职,但作为一名曾经的灶博士,他对于技术有着狂热的兴趣。
“等有空的时候,我亲手打一眼灶给你看,你就相信了。”苏昊说道,“吴达,我问你,如果我们以工房的名义在全县推广这种灶,一口灶收2钱银子,你觉得百姓愿意接受吗?”
“如果省柴的效果真如师爷所言,我想百姓会接受的。”吴达说道。
这笔账,过去苏昊曾经和母亲杨根娣在一起算过,得出的结论是省柴灶一年能够替农家省下3钱以上银子的柴草。最关键的是,一个省柴灶至少能够用上十几二十年,这样省下来的柴草价值可就非常可观了。花2钱银子打一口能够持续省钱的灶,对于精明的人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合算的事情。而那些一时目光短浅的人家,在其他人家的示范作用下,也会跟着学样的。
苏昊在村子里帮人打灶,只能是还还人情,不敢收大家的钱。但如果把这个技术拿到工房来,以政府的名义推广省柴灶,一口灶收2钱银子,百姓估计还会觉得是惠民工程呢。
“师爷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向小人传授这门手艺?”吴达半信半疑地问道。
苏昊笑道:“有钱大家一起挣嘛,本师爷博览群书,像这样的手艺数不胜数,拿几样出来帮着大家一起发财,有何不可?再说,我有秀才功名,现在又还年轻,难道会一辈子在这丰城县衙里混吗?”
“当然不会,师爷这样的大才,必定是能中进士的人,岂能呆在我们这座小庙里。”众人一齐恭维道。
苏昊站起身,走到戴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戴,我如果想抢你这个书吏的位置,早就抢走了。你放心,我只是来镀镀金的,这个工房,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天地。我能帮你跨过眼前这个坎,你难道还敌友不分吗?”
被苏昊的王八之气一熏,戴奇也挺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向着眼前这位年轻秀才跪倒,称道:“戴奇眼拙,感谢师爷大人大量,不和小人计较,戴奇愿为师爷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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