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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长房那边的下人忙进忙出,江亦嘉觉得奇怪,随便抓住一个丫鬟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道:“大少奶奶失手打了孙少爷,磕到了后脑勺,如今昏迷不醒呢,夫人都快急死了。”
江亦嘉心下一紧,忙推开丫鬟,快步朝着长房去。
进门的时候,见到里面站了不少人,大嫂秦枫媛,二嫂桂氏。
徐氏坐在桌边,一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给江荣探脉的老大夫。
秦枫媛似乎有些心虚,见到江亦嘉进来,眼神闪了闪,垂下头去。
江亦嘉看向徐氏,“娘,到底怎么回事啊,荣荣怎么突然这样了?”
桂氏挑高眉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做派,“亦嘉妹妹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大嫂子可了不得,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狠手打,这不,打出事儿来了,大夫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是好是歹还不清楚呢!”
秦枫媛怒了,“桂金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荣荣了,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出去!”
桂氏自己就是个掐尖要强的,她才不怕秦枫媛,“长房与二房一墙之隔,你当我耳聋听不到你们家这边的动静呢,呦,大嫂子说没打过荣荣,难不成是在对大哥动手?不小心伤到的荣荣?”
“你!”秦枫媛脸色白了几分。
“行啦!”徐氏一拍桌子,脸色严肃了几分,“再嚷嚷,就都给我滚出去!”
眼风一斜,看向秦枫媛,“老大媳妇,你还杵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的上回春堂去请人?”
请外头的大夫只是来应应急,私心里,徐氏只相信杜家的医术。
秦枫媛本想说这种事让下人去就行了,又听徐氏皱着眉道:“儿子出了事,我看你这当娘的倒是不急。”
秦枫媛心里一咯噔,马上收收捡捡,让人备了马车直往回春堂赶。
她来得很不是时候,三爷不在回春堂,这段日子是二爷坐堂,二爷正在给人扎针,走不开。
大爷去江南处理分号的事儿了,上次牛黄丸闹的,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京城这边要是没个能管事的人出面去应付一下,江南所有分号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秦枫媛坐在回春堂的待客区,焦急地等着,过了一会又问管事,“二爷好了没有?”
管事摇头道:“除了那个正在扎针的,还有两个急诊等着呢,二爷今日怕是不能出诊了,大少奶奶若实在急,不如直接去杜家请三爷吧?”
秦枫媛顿时陷入纠结。
管事忙着接待别的客人,没空搭理她,很快走开了。
秦枫媛有些心不在焉,出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她走到马车边,丫鬟问:“大少奶奶,人请到了没有?”
秦枫媛不答,拧着眉,提了提裙摆,上车以后吩咐车夫,“调头,去杜家。”
马车很快驶上去杜家的路,最后停在杜家大门前。
秦枫媛没下马车,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开这个口。
丫鬟道:“大少奶奶,要不,奴婢进去请人吧!”
秦枫媛回过神来,又听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你去,要是请不到,我再亲自上门。”
丫鬟心中嘀咕,杜家本来就是专门治病救人的,只要三爷在府上,怎么会请不到呢?
她走到大门边,门房问清楚来意以后,亲自带着她去找三爷。
没想到半路遇到了正在散步的杜晓瑜。
杜晓瑜停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丫鬟,看穿着打扮,不像是杜家的。
她有些疑惑,“这位姑娘看起来面生得很,你是哪家府上的?”
门房介绍道:“这位是五姑娘。”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屈膝,“奴婢是江府的丫鬟,见过五姑娘。”
“江府的?”杜晓瑜想着江亦嘉才从自己这儿出去没多久,莫不是她带来的丫鬟?又问:“是不是你们家姑娘落下什么东西在我这儿了?”
丫鬟听着这话,有些茫然,随后摇头,“奴婢是长房的丫鬟,我们家孙少爷不小心磕到脑袋昏迷不醒,夫人让奴婢来请三爷前去看诊。”
杜晓瑜道:“那不巧,就在一刻钟之前,我爹刚出门了。”见门房疑惑,她又补充,“从偏门走的。”
丫鬟急得“啊”一声,“那怎么办?”
杜晓瑜想了一下,说:“若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出诊。”
丫鬟狐疑地看着杜晓瑜,这位五姑娘,长得倒是清秀水灵,怎么说话这么没谱?
杜晓瑜清晰地捕捉到了丫鬟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愠色。
门房欲解释,杜晓瑜却抬手,“罢了,既然江伯母不喜欢我去给她孙子看诊,那我乖乖待在家里就是了,又何必去讨人嫌。”
丫鬟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忙说:“夫人的确是让奴婢来请杜家人去看诊,可……可奴婢没听说五姑娘会医术啊!”
杜家医术不是传男不传女的吗?这位五姑娘回来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今日若非门房介绍,她都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再说,就算是这大院里的掌上明珠,归根究底,杜晓瑜本质上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她怎么可能懂医术?
杜晓瑜懒得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掰扯,转个身走开了去。
丫鬟没请到人,只好走到大门外。
秦枫媛问她,“人呢?”
丫鬟道:“三爷不在家。”
秦枫媛见她支支吾吾,怒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丫鬟又说:“他们家那位五姑娘倒是自荐去给孙少爷看诊,奴婢一想,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已,哪会懂得什么医术,可别去了给咱们家添乱才是。”
秦枫媛听到这话,突然回想起自己上次回娘家的时候爹亲口说那位杜姑娘精通医术。
她一巴掌甩在丫鬟脸上,叱骂一声,“蠢货!”
不等丫鬟反应,秦枫媛已经快速下了马车,朝着杜家大门走去。
门房对刚才那丫鬟的态度十分不满,便连带着有些不待见这位大少奶奶,态度很是敷衍,“找谁的?”
秦枫媛有求于人,姿态放低了不少,“我是江家大少奶奶,找你们家五姑娘有点事。”
门房道:“五姑娘说了,不得空。”
秦枫媛马上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递过去,“刚才是我那丫鬟没眼色,不会说话,还请您见谅。”
门房收了银子,语气缓和不少,“五姑娘的确是在家里,不过她愿不愿意见大少奶奶,我得进去通报通报。”
“劳烦您了。”秦枫媛客气道。
门房很快去往二门,他进不了内院,只能把情况说给二门上的婆子,婆子再去海棠居传话。
杜晓瑜听罢以后,冷笑一声,“先用丫鬟来探路,不成了才亲自来找我,这位大少奶奶可真是有心。”
婆子问:“五姑娘见不见她?”
“请进来吧!”杜晓瑜即便不喜欢秦枫媛,也要看在江秦两家的面儿上让人面子上过得去。
婆子出去传话,没多会儿就把人给带来了。
见到杜晓瑜的时候,秦枫媛仿佛早忘了当初在秦家的那场不愉快,笑得那叫一个热络,跟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五姑娘,好久不见了。”
杜晓瑜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秦枫媛坐下来。
杜晓瑜开门见山,“大少奶奶找我有事?”
说起这个,秦枫媛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儿子不小心磕到了脑袋,如今昏迷不醒,从外头请了大夫也没用,五姑娘能不能帮个忙?”
杜晓瑜道:“这种事,不是应该去回春堂请大夫吗?你为何要来找我?”
秦枫媛面露急色,“才刚去了回春堂,大爷不在,三爷也不在,二爷一个人忙不过来,管事说二爷今日都没法出诊,原是让我来请三爷的,哪曾想,三爷竟然也不在。”
杜晓瑜问她,“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秦枫媛如实道:“上次在恩国公府,听我爹说的。”
杜晓瑜沉默片刻,“既然他们都忙,那我便去走一趟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的医术并非杜家亲传,是野路子来的,不敢保证一定能医治好孙少爷。”
秦枫媛明显犹豫了一下。
“大少奶奶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秦枫媛眉心蹙了蹙,反悔又能怎么样,外面的大夫又不放心,总不能等到明日再来请三爷吧,她能等,荣荣能等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这里,秦枫媛突然下定了决心,说:“还请五姑娘跟我去一趟吧!”
杜晓瑜站起身,准备好医药箱,然后取了一方面纱戴上,让人去老太太处通秉了一声,然后跟着秦枫媛出门。
马车上,杜晓瑜一言不发,秦枫媛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找话题,“那个,五姑娘,上次在恩国公府的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是第一次见你,当时没弄清楚情况就乱说话,让你见笑了。”
杜晓瑜眉目清冷,说:“想来大少奶奶一向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性子,反正以后咱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往来,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无需原谅你,就这么着吧!”
秦枫媛第一次遇到这种说话一点弯都不转的人,当即让她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尴尬。
杜晓瑜继续看向窗外,没再跟她搭腔。
马车到达江府的时候,刚好江亦臣从外面回来,一眼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那抹倩影,他轻轻顿住脚步。
杜晓瑜似有所感,转过头来,见到江亦臣就在不远处,长身玉立,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卷画轴,看起来像是刚裱好的样子。
秦枫媛也看到了江亦臣,不管何时何地,他身上那种谦谦君子的气质,总会让秦枫媛觉得惊艳。
嫁给江亦珩的第二天,秦枫媛去给公婆敬茶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小叔江亦臣。
以前只听人说他品貌兼备,才高八斗,却一直无缘得见真人,可真正见到的时候,却是在她的新婚。
当时秦枫媛就后悔嫁给江亦珩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与蒋灿那段不耻的过往简直荒谬至极,那蒋灿有什么好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畜生,他连江亦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不管她怎么后悔,江亦臣都钉死了只能是她小叔,而且每次见到她,那态度都相当冷淡。
秦枫媛为此伤透了脑筋。
可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痒,私底下没少撺掇江亦珩帮她。
只可惜,从来没得手过。
快速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欢喜,秦枫媛怕江亦臣直接扭头就走,主动笑着打招呼,“亦臣,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江亦臣点了点头,上前几步。
秦枫媛顿时心跳如擂鼓。
江亦臣的目光却直接略过她,看向戴了面纱的杜晓瑜,轻声问:“这位是……?”
秦枫媛忙介绍,“这是杜家五姑娘,我特地请来给荣荣看诊的。”
江亦臣十分有礼地拱手,“五姑娘。”
杜晓瑜也屈了屈膝,“三公子。”
只是打个招呼,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江亦臣也自然而然地移开了目光,一切的注视都那么的不着痕迹,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既是不想冒进唐突,也是为了维护她的清誉。
杜晓瑜倒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似乎自从江亦臣出现,秦枫媛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轻咳一声,杜晓瑜道:“来之前大少奶奶还跟我说十万火急,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急。”
秦枫媛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江亦臣,又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也不好怎么解释,只勉强笑了笑,说:“走吧!”
杜晓瑜动作利落地转身。
江亦臣目送着她走远,想到自己手上的这幅画,心头有些悸动,站了片刻,他也跟着进了门。
杜晓瑜跟着秦枫媛来到长房院子的时候,听到之前请来的老大夫正在给夫人徐氏汇报病情,听起来,似乎是有些脑震荡。
秦枫媛打开帘子走进去,直接对那老大夫道:“这儿用不着你了,跟着下人去结诊金吧!”
老大夫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皱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江亦嘉见到跟在秦枫媛身后的是杜晓瑜,有些意外,忙上前来问候,“五姑娘?”
杜晓瑜冲她淡淡一笑,“是我。”
徐氏看了杜晓瑜一眼,“这位是?”
江亦嘉介绍道:“娘,这便是我常跟你说起的五姑娘晓瑜了。”
徐氏恍然,“原来是五姑娘,坐,快请坐。”
杜晓瑜道:“我是来给孙少爷看诊的,现在能进去吗?”
徐氏有些愕然,“看诊?”
秦枫媛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焦躁地说道:“夫人,先让她进去吧,否则一会儿耽搁了。”
徐氏见秦枫媛都不反对,便也没说什么。
杜晓瑜来到里间,江荣躺在床上,小家伙昏睡不醒。
杜晓瑜坐下来,给他探了探鼻息,又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听了听心跳,这才看向秦枫媛,“孙少爷是怎么磕到的?”
秦枫媛遮遮掩掩地说:“孩子顽皮,不小心。”
一旁满脸急色的江亦珩指着她,“媳妇儿,你说谎,明明是你打了荣荣。”
秦枫媛瞪他,低声警告,“你别乱说话!”
杜晓瑜将手搭上江荣的脉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亦珩。
说实话,江家基因还是不错的,江亦珩虽然比不上江亦臣那样的赏心悦目,却也是眉眼分明,面庞俊逸,若非脑子有点问题,也算得上美男子了。
江亦珩固执地瞪回来,“明明就是媳妇儿你打了荣荣,娘说了,不可以撒谎的!”
秦枫媛气得捏拳,若非婆婆在外面坐着,她指定把江亦珩给轰出去。
外间安静,因此里间的声音直接就传了出去。
桂氏看向徐氏,眼底浮现几分幸灾乐祸,“娘,大哥可从来不会说谎,您该不会觉得,他是在污蔑大嫂吧?”
徐氏脸色青黑,抿着唇没说话。
一直以来,因着秦枫媛出身高贵,他们家对她是诸多礼让,再三包容,有时候她做得出格了些,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孩子再有什么错,也才巴掌大点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拳头非要往孩子身上招呼?
想到这里,徐氏对桂氏道:“你安排一下,让人去国公府通报一声,就说他们家的外孙子重伤了。”
她收拾不了秦枫媛,还怕没人收拾得了吗?恩国公夫人宁氏,那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她要是来了,能饶过秦枫媛就见鬼了。
桂氏一想到有好戏看,心里美滋滋的,马上去安排。
里间,杜晓瑜已经收了手。
秦枫媛问她,“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有些脑损伤,他年纪还小,不太适合针灸,我给他推拿一下。”
秦枫媛又问:“不能马上醒过来吗?”
杜晓瑜道:“他磕得有些严重,昏睡是正常反应,其实刚才那个老大夫看得就挺仔细的了。”
秦枫媛没搭腔。
江亦嘉趁机小声说,“我娘不相信外面的大夫,所以才会特地让人上你们家请的。”
杜晓瑜恍然大悟,难怪,她刚才还奇怪为什么江家都请大夫了还非要让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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