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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目望着跪在地上的杜芳静,声音低沉,“回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责怪和叱骂,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包含着老人对于出嫁女儿归宁的祈盼,也包含着亲生女儿害了亲生儿子,作为生父的那种悲哀和沉痛。
杜芳静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太爷对于儿女,并没有嫡庶之分,因为他面冷,对谁都好似不放在心上,可事实上,他是面冷心热,只不过碍于是个爷们儿,一些煽情的话或者是过分的话,他都不便开口,因此平日里寡言少语。
但若真到了要紧关头,他肯定是第一时间站在家人这边的。
“去看看你四弟吧!”
老太爷指了指内室。
四爷并没有被送回他自己的房间,老太爷担心晚上会出什么事,让四爷歇在他房里。
原本杜芳静是做好了被叱骂一顿挨巴掌甚至是挨鞭子的准备的,可是老太爷的反应冷静得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责怪,反而让她心中越发的愧疚。
慢慢站起身,杜芳静屈膝,“是。”
说完,缓缓走向里间。
杜晓瑜也跟了进去。
四爷之前醒过来,跟杜晓瑜说了那番话耗费太多的精力,之后又沉睡了过去,如今整个人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若不是鼻翼时不时地翕动一下,压根感觉不到他还活着。
“四叔……”
杜晓瑜低唤一声,心痛如割。
大好的年华,他本该如花美眷在侧,儿女成群,却要因为体内的毒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耗尽。
“四弟。”
杜芳静坐下来,双眸已经被眼泪模糊。
“是二姐对不住你,二姐知道错了。”
见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杜芳静转头看向杜晓瑜,问:“他怎么样了?”
杜晓瑜道:“前半夜吐了血,情况不是很好。”
杜芳静面上的血色又退去了一些,颤着嘴皮,“那他……”
杜晓瑜沉痛地说道:“毒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便是倾尽杜家所有能人,也只能勉强捱到过年,至于来年会如何,就完全没有把握了。”
杜芳静祈求地看着她,“我可以去找解药,这样也不行吗?”
杜晓瑜摇头,“若是解药有用,我早就配了。”
四叔中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毒,只不过他长年累月泡在毒罐子里,已经浸透了,就算有解药也无济于事。
杜芳静痛悔不已,“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杜晓瑜大概也明白老太爷为何不责骂杜芳静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四叔中毒还是打骂二姑母一顿,挖的都是他这个生父的心。
更何况,四叔已经这个样子了,就算要了杜芳静的命,他也不会再好起来,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杜芳静去投案自首,把事情真相的起因经过全给交代出来,否则她爹一日被关在牢里,这个家就一日不会安宁。
杜芳静抹了把泪,说道:“我明日就跟你去见官。”
“走吧!”杜晓瑜看了看天色,“已经后半夜了,再耽搁下去,天该亮了。”
杜芳静这才从四爷身上挪开视线,拖着疲累的身子跟在杜晓瑜身后出了门。
老太爷还坐在灯下配药。
杜芳静看了一眼杜晓瑜,悄声问:“你不是说药石无医了吗?”
杜晓瑜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叔的确是药石无医,她知道,大伯父二伯父知道,爷爷更知道。
可爷爷还是打算熬夜给四叔配药,不是真的能配出解药来,而是作为生父,在突然得知儿子中毒已久无法挽救的时候,不得不为他做点什么来掩盖心里的沉痛。
别看爷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只是作为生父,作为祖父,作为一家之主,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主心骨,任何人都可以因为四叔而痛哭流涕,唯独他不能,因为他肩上担着一大家子的重任。
“走吧!”杜晓瑜没向杜芳静解释什么,也没过去劝老太爷,带着杜芳静悄声离开。
屋内,昏黄的烛光下,老太爷的双眼熬得通红,却还是不停歇地查医书配药方,方子扔了一张又一张。
如果说来的时候杜芳静还想着找机会逃跑的话,见过昏睡过去的杜程均以后,她就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因为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把四弟当成儿子看待的。
在江南的时候,除了被迫下药这件事,她还会担心他是否因为天凉而衣裳穿少了,担心他到时辰了会不会饿,担心他今天是冷了还是热了。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心疼。
以前因为赵全的胁迫,她下药成了习惯,时间一久没觉得有什么,等真的见到一直被她当成儿子照顾的四弟毒发昏睡不醒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心痛得厉害。
杀了四弟,跟杀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去救另一个儿子有什么分别?
杜芳静想到这里,嗓子里像被堵了铅块,又疼又重,除了落泪,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杜晓瑜心里也不好受,到了海棠居以后就把杜芳静扔给静娘,“姑奶奶今夜宿在这儿,你去给她安排一间厢房。”
静娘没敢多问,快速地把房间收拾好。
杜晓瑜太累了,一着床就睡了过去。
杜芳静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就那么安静地在床榻上坐到天明。
今日要送杜芳静去官府,杜晓瑜虽然没睡够,还是强撑着起了床。
静娘见她双眼乌青,心疼道:“姑娘,要不这事儿要四少爷去办吧,你再睡会儿。”
“不行。”杜晓瑜不放心,“这件事还得我亲自去办才行。”
静娘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规劝,只道:“太太那边,姑娘准备如何说?”
杜晓瑜顿了一下,道:“一会儿出门前我去见见我娘,不管怎么编造谎言,她那边始终都要有个交代才行。”
“那要不要去德荣堂知会老太太一声?”静娘又问。
杜晓瑜想了想,又道:“我借着去铺子的名义,直接把二姑母送去官府吧,老太太昨儿个夜里就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昏过去了,我不想她再昏倒一次,至于老太爷那边,熬了一宿,想来这会儿才刚歇下,我也不便去打扰。那就先斩后奏好了,等把我爹救出来再回家跟他们解释。”
梳洗穿戴整齐,杜晓瑜简单喝了几口粥就去了正院。
昨晚杨氏一直没能等到杜晓瑜,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就睡了过去,打算今日一早亲自去海棠居问问情况。
没想到刚吃完早饭,杜晓瑜就亲自过来了。
“筱筱。”见到女儿,杨氏激动起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又见她眼睑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睡好,顿时心疼起来,“你昨夜没休息好吗?”
杜晓瑜道:“有些失眠,无大碍的。”
杨氏皱皱眉,“是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啊!”杜晓瑜摇头,“只是因着二姑母给娘的那笔钱,我担心来路不正,所以去找她摊牌,耽搁了时间,睡得晚了。”
杨氏更紧张了,“是不是跟你二姑母闹起来了?”
“没有。”杜晓瑜露出一抹安慰的笑,“这一切全是误会,二姑母给娘的那笔钱,的确是为了给十多年前那件事赔罪也顺便给我还没出世的弟弟封的红包,娘就好好收着吧,别辜负了二姑母的一片心意。”
“真的吗?”杨氏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那我去找她说说话。”
杨氏没心机,不懂宅斗,也不喜欢跟人斗,她最希望的就是妯娌和睦,姑嫂亲近,本来昨夜还因为那笔钱愁眉不展,如今听说只是误会,她心中当然高兴了,想着趁机巩固巩固和二姑姐的感情。
杜晓瑜眼神闪了闪,说:“娘,昨夜您受了惊,女儿给您看看脉相吧!”
杨氏应了声好,坐下来。
杜晓瑜给她看了一会儿,脸色凝重地断言道:“娘动了胎气,胎像不稳,不宜出去走动,需要静养。”
“啊?”杨氏惊呼,“这前些日子才刚养好的呢,我已经很小心了,如何又动了胎气?”说来也怪,怎么女儿都说动了胎气了,她却没有哪里觉得不适?
杜晓瑜道:“娘这样的年纪怀上孩子本来就不易,再加上之前险些小产,前三个月又是极为重要的,所以稍微不慎就容易动了胎气,娘若想要宝宝好好的,最好是听女儿的话,好好养着,等过了头三个月,您想怎么出去走都成,我不拦着您。”
杨氏张了张嘴巴,只得打消了去找杜芳静的念头,“那好吧!”
杜晓瑜站起身,“我今日要去铺子里,就不叨扰娘休息了。”
杨氏用捧盒装了一碟精致的小点心给她,“这个是你爱吃的点心,拿着去吧,要是一时忙不急吃饭,也能先垫垫肚子,不至于饿着。”
“嗯。”杜晓瑜接过捧盒,迅速偏开头不去看杨氏,很快出了门。
杜芳静在大门外等她。
见她手上拿着个捧盒,问道:“你娘给的?”
杜晓瑜点点头,上了马车,把捧盒打开来,递了一块点心给杜芳静,“二姑母尝尝吧,我娘亲手做的。”
杜芳静伸手接过,尝了一口,赞道:“三弟妹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二姑母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杜晓瑜干脆把捧盒都递给她。
杜芳静何尝不明白,这是侄女给她的最后一份心意。
因为过了今天,被关入大牢的就得换成她了。
她低着头,嘴里咀嚼着杨氏亲手做的点心,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捧盒上。
杜晓瑜也没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哭一哭也好,至少不会压抑得太难受。
“五丫头,姑母求你件事儿。”杜芳静咽完最后一口点心,抬头看着杜晓瑜。
“你说吧!”
“我知道今日一旦上了公堂,我便再也回不了那个家了,我只求你们,替我找到兴朝,善待他。”
杜晓瑜抿唇片刻,回道:“如果表哥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杜家这边不会为难他的。”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把兴朝接到京城来。”杜芳静哭着道:“他爹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前妻,连亲生儿子都敢杀,兴朝跟在他身边,早晚落不得什么好,我不希望兴朝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他因为他爹的刺激而慢慢变坏。”
杜晓瑜颔首道:“这件事我回去以后会跟爷爷商量。”
“谢谢你了五丫头。”杜芳静面上露出几分感激。
到顺天府的时候,杜晓瑜敲响了衙门外面的鸣冤鼓。
也亏得昨夜神机营出了事,弘顺帝和锦衣卫现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杜家的案子,暗中又有傅凉枭的人一路护送,否则她还真没法全须全尾地把杜芳静带到府衙。
顺天府尹很快就遣人来问明情况,紧跟着升堂审案。
看到杜晓瑜带了证人来,陈府尹恨不得去撞墙。
本来昨夜抓人的是锦衣卫,嫌犯该关入锦衣卫的专属诏狱的,但是后来听说神机营出了事,锦衣卫们要赶着过去,所以不得不暂时把杜程松关到府衙大牢里,而且听上头那意思,这个案子不管怎么审,最终都要把杜三爷给判死刑。
说实话,陈府尹没这么想过,因为他的夫人身子不好,一直都是靠杜三爷开方子调理才慢慢有了起色的,若是杜三爷死了,那他夫人也必死无疑。
可是上头的意思,他不敢忤逆,因为那是皇命,然而活阎王那边也让人暗示了一下,那意思是他要敢胡乱断案冤枉了人,马上就让他脑袋搬家。
一边是皇命,一边是活阎王的威胁。
陈府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这个堂还是要升的。
他正了正脸色,一拍惊堂木,问杜晓瑜,“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杜晓瑜没看陈府尹,而是看向一旁的杜芳静。
杜芳静面色冷静地说道:“回禀大人,民妇是来投案自首的。”
陈府尹眼眸一眯,“投案自首?”
“是。”杜芳静颔首,“回春堂出了有毒丸药那件事,杜三爷是被冤枉的。”
紧跟着,杜芳静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一细说出来。
陈府尹听罢,问她,“那你的相公赵全现如今人在何处?”
“他还在江南。”杜芳静道:“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将他抓捕来审就是了。”
陈府尹急得抓心挠肺,顺天府自然只管京城的案件,江南出的事儿,本来归当地官府审的,但是这件事让圣上知道了,直接出动锦衣卫,那么案子就归了锦衣卫,就算要抓捕人,那也是锦衣卫的事,他真的只是暂时收押一下杜程松,没权利审案也没权利抓人的啊!
想了想,陈府尹还是觉得不能背了这个锅,甩给锦衣卫比较妥当,两边不得罪人,脸色凝重地说道:“既然你是主动来投案自首的,那就暂时关押,待本官向上头秉明了情况再进行审问,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杜晓瑜和杜芳静面面相觑。
杜晓瑜不了解京城这些官府机构,虽然心急却也知道坐在上头的是京城的父母官,不能轻易得罪,只好眼睁睁看着杜芳静被衙差们押下去。
陈府尹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杜晓瑜,道:“姑娘请回吧,此乃大案,等真正开审的时候,外面会贴告示的,到那时你再来。”
杜晓瑜抿了抿唇,“府尹大人,在这期间,你们不会对我爹和我姑母动刑吧?”
陈府尹暗暗抹了把汗,心说那是皇上和楚王都关注的核心人物,谁敢随便对杜程松动刑,他头上的乌纱还想再多戴两年呢!
“不会的,姑娘放心吧,案子都还没开审,也没判下来,动刑也没用。”
“那就多谢大人开恩了。”杜晓瑜看了一眼杜芳静被带走的方向,很快出了府衙大门。
却意外的遇到了江亦臣。
他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早就看到了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杜晓瑜想着,人家上次堂会的时候帮忙画了一幅画惹得老太太喜笑颜开,自己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
往前走了几步,杜晓瑜疑惑地看着他,“江三公子怎么会在府衙外面?”
江亦臣微蹙眉头,说道:“我今日一早才听说三爷出了事,打算来看看他,结果被衙差们拦住了,说上面有吩咐,禁止任何人探监。”
没想到竟然是来看杜程松的。
杜晓瑜眉目舒展开来,送上一个感激的微笑,“三公子的好意,我替我爹心领了。”
“应该的。”江亦臣轻叹一声,“只是没能见到人,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三爷在里面如何了。”
“府尹大人说,目前还没开始正式审案,不会动刑的。”杜晓瑜道。
“那就好。”江亦臣微微舒了一口气,见她的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心下了然,“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哎,江三公子。”杜晓瑜突然唤住他。
江亦臣脚步微顿,转过身。
杜晓瑜咬咬唇,“那次在大雨里,谢谢你的伞。”
江亦臣怔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难怪他总觉得杜家这位五姑娘眼熟得很,原来正是那日雨中奔跑的小姑娘。
想到她当时的狼狈反应,再看看当下的倔强小模样,江亦臣颇觉有趣,“举手之劳,能帮到姑娘就好。”
杜晓瑜又道:“等我们家的事儿了了,我想请江姑娘来家里坐坐,还望江三公子帮我转告她。”
“这又是为何?”江亦臣不解。
“因为我四哥下聘的那天,江姑娘曾出面帮他解围,我想当面向江姑娘致谢。”
江亦臣颔首,“嗯,我会帮姑娘转达的。”
“多谢三公子了。”杜晓瑜屈膝行礼。
江亦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几个月前她在大雨中奔跑的模样,堂会当日赤足踩在荷塘边上摘荷花的模样,以及一脸严肃训斥弄坏了金嘴兰的那个孩子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总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唇角不觉往上扬了扬。
杜晓瑜那日赤足摘荷花的样子,至今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一缕荷花的幽香。
回去以后,江亦臣去书房研了墨,动手把娇俏少女赤足采荷的场景给画了下来。
那被荷叶半遮半掩的少女,青涩娇嫩得刚刚好,甜美安静,直把满池荷花都比成了背景。
江亦嘉来的时候见着了,惊喜地“咦”一声,“三哥的画很少绘人的,怎么今日这一幅与之前的画风都不一样?”
画中少女的容颜虽然被荷叶遮挡了大半,看不清楚,那娇俏的身影却活灵活现,让人越发的忍不住的想要去窥探荷叶下那张小脸究竟是何模样。
见江亦臣不答,江亦嘉眼眸微闪,“该不会,这画中人是三哥亲眼见着的吧?”
否则要是没见着人,怎么可能画得如此活灵活现?
江亦臣轻咳一声,“只是有感而画,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江亦嘉才不信,“那既然只是随笔,就送给我了啊!”
她说着,作势要把画给收起来带回去。
江亦臣伸手一挡,“你想要的话,改日单独给你画,但这幅不行。”
“为何不行?”江亦嘉追问。
“这幅画我想单独留着。”江亦臣道。
江亦嘉撇撇嘴,好吧,不得不承认三哥平日里就这性子,要想从他嘴里套话,还真是太难太难了。
不过当下,江亦嘉也没有那么高的兴致把画中姑娘给问出来,面色慢慢地沉重下来,“我听说,杜家出事了,这事儿三哥知道吗?”
江亦臣道:“杜三叔被暂时关押在府衙大牢里,我刚去过,守卫很是森严,我打听了一下,衙差们说这件案子不会在府衙审,会转移到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去。”
江亦嘉吓了一跳,“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这么严重?”
江亦臣沉吟道:“不管出什么事,我都相信杜三叔不可能犯案,他可是悬壶济世的大夫,怎么可能牵扯上人命?”
江亦嘉紧抿着唇,她在担心杜晓骏,他如今怕是急得团团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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