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时,身材魁梧高壮的李大寿走了进来,躬身行礼,“下官李大寿参见詹事!”
李大寿混得不错,官任从七品太常寺丞,他相貌虽然粗犷,但为人踏实肯干,别人不愿做的事情,他主动去做,在太常寺口碑很好,出任太常寺卿的范宁岳父朱孝云也很关照他,准备提拔他,就在这时,范宁把他调来东宫,出任正七品的左春坊庶子,而苏亮则出任右春坊庶子。
范宁笑眯眯请他坐下,关切地问道:“听说你父亲买房出了事,现在人犯抓到了吗?”
李大寿父亲年初急于在京城买房和儿子团聚,便把经营多年的运输商行卖了,准备在京城城外买一座大宅,由于太轻信牙人,把一万贯钱的交子给了牙人过户,结果牙人拿到钱便从后门跑了,把李大寿的父亲气得病倒。
李大寿叹口气,“人是抓住了,钱也追回来,但父亲的身体却垮了,这是何苦呢?”
范宁点点头,“身体只能慢慢调养,关键是人抓住了,钱也追回来,他心情就舒畅了,以后身体会慢慢恢复。”
“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闲聊片刻,李大寿看了一眼送茶进来的茶童,对范宁道:“替客人通报居然由茶童代劳,我觉得这样不好,假如高阶官员来拜访师兄,是对别人不尊重,师兄应该找一个幕僚,或者调一名官员做詹事府掌书记。”
范宁知道李大寿心细如发,居然发现了这个问题,由茶童来通报确实不妥,对拜访官员不尊重,范宁也是事情太多,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他点点头,“是需要找一个幕僚。”
李大寿笑道:“其实调一名官员做詹事府掌书记更好。”
范宁笑道:“你是不是有人要推荐?”
李大寿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嘉佑四年进士,现在开封府任右厢公干,非常有才华,但家境贫困,一直不得志。”
“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叫做蔡确!”
这个名字好熟悉,范宁略一思索,立刻想起来了,哲宗时的名相,王安石变法的坚定支持者。
开封府右厢公干,这个职务虽然是从八品,但它实权很大,而且是京官,家境贫寒还能转正为京官,他的后台是谁?
范宁已经是从三品高官,他用人都会仔细斟酌考虑,不像李大寿还处于低官思维,只有有才华、人品好就推荐,而范宁必须要考虑这个官员的背景,假如提拔一个张尧佐派系的人当自己机要秘书,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说说他的籍贯和考中进士后的简历!”
“他是泉州人,嘉佑四年进士,后出任邠州司理参军,前年韩绛出任陕西路宣抚使时,发现他很有文才,便把他推荐到开封知府韩维属下为管干右厢公事。”
范宁点点头,原来是得到韩绛的推荐,那他应该是韩绛的人。
沉思片刻,范宁又问道:“他和礼部侍郎蔡准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同族,但他并没有受到蔡准的优待,他完全是靠自己的才学考上进士。”
蔡准便是著名大奸臣蔡京的父亲,北宋中后期,蔡氏一门大放光彩,蔡襄、蔡准、蔡确、蔡京、蔡卞都是进士出身,而蔡准就是蔡京的父亲。
范宁也知道,蔡京之所以上位,主要是他弟弟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使蔡氏兄弟都得到王安石的器重,倒和蔡确没有太大关系。
关键是他是韩绛的人,韩氏家族是北方第一大士族,而蔡氏家族则为南方第一大士族,天子赵祯让韩贽为赵仲针之师,就是希望赵仲针能得到北方第一大士族的支持。
韩绛显然是想加强南北两大士族的关系,才对蔡确另眼相看,自己用蔡确为机要秘书就有点唐突了。
不过蔡确是大才,确实可以用,范宁打算把那个长期请假做生意的东宫官员调走,把蔡确拉过来,刚刚出任太子宾客的韩绛应该会接受自己的人情。
想到这,范宁对李大寿笑道:“蔡确是韩绛的人,做掌书记不太合适,我可以调他为左春坊丞,和你为同僚,至于我这里,还是找个幕僚吧!”
李大寿明白了范宁的考虑,他不再坚持,便笑道:“如果只是幕僚的话,我上司陈希亮的儿子,才学出众,倒很适合。”
“陈希亮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陈季常!”
范宁无语了,竟然是河东狮的丈夫。
不过柳月娥只是后来戏文中的人物,陈季常的妻子未必有那么厉害,但陈季常号称北宋四大才子,才华出众倒是很有极可能。
范宁便点点头,“这样吧!让他明天下午过来一趟,我见见他。”
.........
李大寿刚刚告辞,茶童又禀报,“韩绛求见!”
范宁真的头大了,一个小屁孩,敢直呼重臣的名字,知道的,是这个茶童无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多么傲娇,连韩绛不放在眼里了,可以直呼其名。
骂这个茶童也没有意义,范宁只得迎了出去,“不知韩公到来,范宁有失远迎。”
韩绛的涵养很好,他听见茶童直呼自己的名字,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微微笑道:“詹事很忙,韩绛冒昧前来,打扰了。”
“哪里!哪里!应该是我去拜访前辈,韩公请进!”
范宁很客气地将韩绛请进官房,韩绛年约五十岁,和王安石同科进士,第三名探花,他父亲是宋真宗时的相国韩亿,他本人曾任庆州知府、成都知府,在进东宫之前任开封知府,人脉、资历都很深厚,赵仲针任命他为太子宾客,无疑进一步将北方第一士族韩家绑在自己身上。
这也是赵仲针贯彻的平衡术,他信任范宁,但又不能完全依赖范宁,引入韩绛也算是两条腿走路,同时也算是对范宁的一种牵制。
韩绛进屋坐下,打量一下房间笑道:“范詹事又忙东宫政务,又要主持神武军,费心耗神,为何不找个幕僚来帮忙?”
范宁可不希望他给自己介绍幕僚,他淡淡笑道:“幕僚是有的,在应天府那边做一下交接,很快就会赶来京城,另外,我还打算调韩公的手下爱将蔡确入詹事府。”
韩绛微微一怔,“范詹事怎么认识他?”
“李大寿向我推荐的,他们私交很好。”
韩绛缓缓点头道:“蔡确是一个人才,他父亲蔡黄裳是典型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被人弹劾丢了县令之职,一家人在陈州就吃不上饭了,全靠妻子给人浆洗衣服度日,也没有族人周济他们,直到蔡确考上进士,娶了一个陈州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一家人才从饥寒交迫中走出来,不容易啊!”
韩绛其实就是在含蓄地告诉范宁,蔡确和泉州蔡家没有什么交情,想通过重用蔡确的方式拉拢泉州蔡家的关系,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范宁当然听懂了韩绛的言外之意,他也着实头痛,这些世家子弟考虑问题的角度就是与众不同,居然想到自己要借力蔡家,不过这也提醒了范宁,为了平衡起见,蔡家也应该进东宫,南方派系也应该有发言权。
范宁微微笑道:“蔡确是韩公的爱将,所以要征求韩公意见啊!如果韩公舍不得放他,那我也只能望才兴叹了。”
“哪里!詹事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是十个名额已经满了,怎么调他?”
“原来左右春坊坊丞李应和张原比较懒散,我打算让吏部调走他们,让蔡确占一个名额。”
“就是上朝时间做生意那个?”
“名声在外啊!”
范宁叹息一声道:“这个人既然醉心于做生意,我打算让他自己辞职,东宫丢不起这个脸,另一个张原也是各种请假,上次说是妻子生孩子,请十天假,后来我才发现,他已经用这个为借口请假十几回了,这个人听说梁王入驻东宫,立刻跑来了,拼命找各种机会接近梁王,这种人只能一脚踢走。”
韩绛眼睛一亮,“既然有两个名额,范詹事能不能让我一个?”
“不知韩公打算推荐谁?”
“我发现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现任商洛县县令,嘉佑二年进士,因族侄考中状元,他不齿在其之下,又回家重考,嘉佑四年考中甲等第五名,到现在还没有转正为京官,这个机会能不能给他?”
范宁眼珠一转,顿时反应过来了,“韩公说的莫非是章惇?”
韩绛大笑,“章惇也是名声在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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