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宁心里明白,对王安石笑了笑道:“估计是来调研谷熟县耕牛互助社,谏院对此很有兴趣。”
王安石也没有多问,起身笑道:“那我去安排乡村牙人之事,希望过段时间再给谏官们带来惊喜!”
王安石出门走了,不多时,小吏将一名中年男子带了进来。
范宁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左谏院资格最老的谏臣刘楚,李唯臻升为左谏议大夫后,刘楚也升一级出任左谏司。
范宁起身笑道:“刘谏司,我们好久不见了!”
刘楚上前行礼笑道:“卑职奉命特来配合府君查案!”
“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范宁请刘楚坐下,又让茶童上了茶,两人寒暄几句,范宁这才问道:“我说的那件事立案了?”
刘楚点点头,“李知院已经正式立案了,卑职这次率三名精干谏官前来应天府,请府君指示。”
“你们目前住在哪里?”
“目前住在官驿,但身份已经公开了。”
范宁沉思片刻道:“既然身份公开,那索性就用别的名义,也不引人注意,可以用调研谷熟县耕牛互助社的名义进行掩护,这样你们就能正大光明进驻谷熟县。”
刘楚笑道:“我们也有经验,真正秘密调查反而会遇到很多麻烦,最好的办法是挂羊头卖狗肉,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赶赴谷熟县。”
“也好,我今天先发一个公文去谷熟县,通知县令你们过来调研耕牛互助社,让他准备一下,索性就顺便调研一番耕牛互助社。”
两人又商量片刻细节,刘楚便告辞而去。
就在刘楚刚走没多久,府衙外忽然来了一队士兵,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早有站岗士兵飞奔进去禀报。
范宁心中奇怪,便迎了出来,正好看见马车车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名五十余岁的官员,皮肤白皙,脸型瘦长,下颌尖细,正是京东路安抚使赵谦。
赵谦当然也是文官,他本职官是兵部侍郎,三年前被派往应天府出任京东路安抚使,掌管京东路三万厢军。
就在前天,赵谦回了一趟谷熟县老家,在和兄长赵俭的闲聊中,意外得知范宁前些日子曾经去过他的庄园,而且还不告而别,着实令他感到惊讶,在他仔细追问之下,他才知道自己家丁居然三里外就把范宁拦住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兄长得罪人了。
赵谦很清楚范宁在朝廷中的特殊地位,和普通的官员可不一样,不仅得官家欣赏,更是赵宗实派系中的重要人物,至少能排进前五,甚至连张尧佐对他也是又恨又怕,如果得罪了他,绝对不是好事情。
赵谦狠狠骂了兄长一通,只得亲自上门来赔礼道歉。
“范知府,别来无恙?”
范宁来应天府上任的时间并不长,才一个多月,尚没有见到这位京东路的大帅,上次见到赵谦,还是三年前他任知谏院之时,那时赵谦才刚刚出任京东路安抚使。
范宁呵呵笑着迎了上来,“上任一个多月,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赵使君,是我礼数不周,请赵使君多多原谅。”
“理解!理解!最近我也很忙,早就想置酒给范知府接风洗尘,但一直在外面视察军营,也是这几天才回应天府。”
“我们进去说话,赵使君请!”
“范知府也请!”
两人谦让着进了官房,范宁又让人去把王安石请来,王安石也认识赵谦,但对赵谦的印象相当恶劣,他的性格嫉恶如仇,根本不想见到赵谦,便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府衙了。
赵谦听说王安石不愿见自己,脸色稍稍有点尴尬,但立刻又恢复如常,笑呵呵问范宁道:“怎么样,这个知府现在做得还顺手吧!”
“刚开始有点不顺,现在好多了。”
赵谦叹口气道:“我早就劝过杨渡,以下博上乃取祸之道,他就不信,遇到范知府,他也算撞到铁板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范宁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也不愿意管那些繁琐政务,只要杨渡不要做得过分,我也会和他相安无事,只是他以通判之职行了知府之权,丝毫不留余地,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以牙还牙了。”
“这件事是杨渡愚蠢,没人会指责范知府!”
正说着,茶童进来给他们上茶,赵谦喝了口热茶,目光迅速瞥了一眼范宁,笑道:“前些日子,范知府去了谷熟县?”
范宁呵呵一笑,“去了谷熟县和宁陵县,主要是去调查冬小麦的长势,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将会很不错。”
“相比去年,今年应天府的收成确实不错,去年旱了三个月,愁坏了多少父母官。”
范宁微微一笑,“那是我运气不错!”
赵谦又将话题拉回来,“范知府去谷熟县时,好像去了我的老宅?”
范宁淡淡道:“本来是想去拜访一下,但贵府规矩比较多,我只能遗憾地等下次再去了。”
赵谦心中一紧,果然是把范宁得罪了,他连忙解释道:“我大哥从未入仕,为人也比较内向,不敢和官府打交道,并非对范知府无礼,实在是他无心之过,我已狠狠斥责了兄长的无礼,为表达我的歉意,我打算在宋州酒楼摆酒给范知府赔礼道歉,请知府务必赏光!”
范宁微微一笑,“不是我不给赵使君面子,如果是给我接风洗尘,我一定去,但赔礼道歉,我肯定就不去了,这是多大一点事情,说声抱歉就是了,还用得着赔礼道歉这么隆重吗?”
赵谦大笑,“好!那就接风洗尘,说定了,明天中午宋州酒楼,我恭候范知府光临!”
范宁点点头,“我一定到!”
赵谦起身告辞了,范宁一直将他送出府衙大门,含笑望着他上了马车,赵谦向范宁挥挥手,马车启动,在士兵的护卫下渐渐远去了。
范宁负手望着赵谦马车远去,他至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赵谦并不知道刘楚一行的到来;第二,赵谦并没有意识到他已身处险境。
其实范宁也能理解,赵家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早已习惯了僭越、逃税和养兵,根本就没有把这三个风险当回事,所以赵谦只是担心他兄长得罪自己,而绝没有意识到他家的祠堂修得太高了。
........
次日一早,刘楚一行坐船离开了宋城县,沿着汴河前往谷熟县,开始调研之旅。
范宁则带着几名随从巡视宋城县的茶叶和粮食市场。
在扳倒杨渡之前,整个应天府的粮、茶、酒三大市场都被杨渡和张尧佐全面控制,外人休想分一杯羹,这三大物资的零售价格也比京城贵两到三成,从而引发民怨沸腾。
自从扳倒杨渡后,范宁吊销了杨渡妻弟的酒牌,同时公开拍卖了七张酒牌,应天府的酒价应声而落,粮价和茶价也随即下调,宋城内百姓一片欢腾。
范宁并没有对张尧佐的产业下手,而是放开了粮食市场和茶叶市场,在短短十天内,张家对粮茶的占有率从九成五锐减到四成,虽然占有率依旧很高,但最终失去了垄断地位,也失去了暴利,粮价掉头而下,从一个月前的斗米五十文,跌倒斗米三十五文才稳定下来,这比京城的粮价还要便宜五文钱。
“应天府本来就是粮食重要产地,而京城的粮食全靠外面运来,应天府的粮价居然比京城还贵,那绝对不正常,便宜才是常态。”
说话的是幕僚张博,他陪同范宁前来巡视市场,这也是他分管范围,茶、酒、盐、香药、矾等大宗货物被官府专卖,商人们需要向官府申请经营牌子,最终审批权在范宁手上,范宁只考虑发放几张牌子,但具体的操作放权给幕僚,所以张博对目前的市场很熟悉。
范宁一行骑马来到城外汴河边的粮食码头,这里有十几家粮铺,在一个月前,这里只有张家和顾家的两家粮铺,其中张家占了八成以上,现在陆陆续续开出十二家,市场充分竞争,暴利已经不存在了。
距离码头还有数十步时,一阵争吵声从码头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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