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见那孩童满面惊恐之色看向远处,便知是有人来了。水人不愿节外生枝,遂不动声色地隐在了地洞角落的阴影中。
在躲藏身形之时,江月心无意中往头顶上瞥了一眼,正瞅见那孩子背在身后的小手,正对着洞中的自己悄悄挥摆着,竟是在提醒自己赶紧躲起来的意思。
水人不由有些纳闷,这孩子跟自己刚见面,自己又是这龙池村的生面孔,这孩子为何会特意照顾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呢?
江月心虽然心中嘀咕,却也不便多言,只藏起来静观其变。
此时只听一声粗鲁的喝声由远及近:“小清,你这野小子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被唤作小清的这孩童,登时小身板绷紧了,紧张道:“孙……孙叔,我来逮蛐蛐……”
大踏步而来的这个孙叔,虽然和李大一样,都是因长生无望而被打到劳形做劳役的,但是和李大纯粹卖苦力不同,这姓孙的负责的是这龙池村的守卫巡逻,遇到有违村子规矩的事儿,他有权利代为处置。
这人啊,手里有点儿权力就会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更何况是在这种完全与外界封闭的小村子里,那更是能找到说一不二的感觉。这孙叔正是如此,虽说不能窥得长生奥秘有些不痛快,但他整日巡逻,几乎在龙池村横着走,谁也不敢惹他,这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塞翁失马的惬意来。
孙叔瞅见的确是小清这小孩子一个人,不由放慢了脚步,叉了腰喝道:“这是咱村子的禁地,禁地是什么意思,你懂不?禁地就是禁止去的地方!”
小清小身板绷的倍儿直,道:“孙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追着蛐蛐儿来的,光顾着追了,一时没瞅清方向,您老人家放了我吧,千万别告诉主人……”
孙叔慢慢悠悠地往前晃着,道:“哟,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虽说你也算是马上要进长生殿的人才,但是我也有我的职责所在对不对?你这孩子也别难为你孙大爷啊!”
小清见这孙叔越走越近,不由愈发紧张了起来。情急之下,小孩子深深一躬,给那姓孙的作个揖,道:“我知道了,孙叔,我马上就走,不劳您费心了……对了,上次主人来给我们指导,一时高兴就又赏给我们每人一颗宝丹,说是吃了后能提高功力。我觉得我的功法还不到火候,所以还没吃这颗宝丹……要不,我把它送给您吧?”
孙叔来这龙池村本是为了长生,可如今却因为资质的问题给拦在了长生门外,哪怕他巡逻再威风,心底也是不甘的。因此,此时听见小清要赠给自己能提高资质禀赋的宝丹,那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不过他拿大拿惯了,心里再喜欢也不能表露出来,特别是在自己跟前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孙叔咳嗽一声,终于在原地站住了脚,道:“咳,看你这孩子,咱都乡里乡亲的,你客气啥……那什么,你玩够了赶紧回去啊,我下了值就去找你……”
小清见他站住了脚,心下一松,赶忙又是一揖到底,道:“哪里能劳烦孙叔,我这就回去取了宝丹,给您送过去……”
孙叔满面笑容地挥挥手,转身便离去了。
小清这才长长松口气,转过身来,趴到哪地洞被砸开的边儿上,对里头轻唤道:“姐姐,没事儿了,你……咦?”
江月心砸开的洞口颇为开阔,小清往里头看去,那是一览无遗。他一边说着话,就已经将地洞里扫视一圈,发现那里头除了尸体就是尸体,哪里有漂亮姐姐的影子?
小清正纳闷间,忽觉后背被人轻轻一拍。他以为是那孙叔去而复返,身子不由一凛,急忙起身告饶道:“孙叔我……”
小孩的话说了半截便忽然止住了。因为他看见刚才还在地洞中的漂亮姐姐,正站在他的身旁,对他笑眯眯道:“小孩,多谢你了。”
江月心是何等的身手,岂能就在那洞里干等着被人发现?就在刚才小清和孙叔说话的功夫,水人早已化为水形跳出了地洞,就以一颗小水珠的形态,一直沾在小清的肩头上,等到那姓孙的守卫走了之后,江月心这才重新化为人形。
虽然水人并不需要人来帮手,但是那个叫小清的孩子萍水相逢之下,却能诚心诚意地为他打掩护,却也叫江月心很是感动。
在江月心亦是诚心实意的充满谢意的目光注视下,那小清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江月心不由噗嗤一笑,道:“你脸红什么?”
“我……”小清的脸更红了,甚至从耳根后头到脖子都几乎红透了。虽然一看就是极为害羞的模样,可这孩子还是悄悄抬起眼睛,往江月心脸上瞟了一眼,又赶紧垂下眼帘,但似乎又很舍不得似的,又抬眼去看,看一眼,再赶忙移开眼睛。
江月心瞅着有趣,忍不住要逗那孩子几句:“怎么,你喜欢我?”
小清的脸更红了,耳朵尖更是红的要滴出血似的。这孩子害羞到了极点,然而还是垂着头答道:“嗯……我一见姐姐,就觉得好亲近的感觉……”
江月心眯着眼睛笑道:“可我们是头一次见面啊!难道,是我长的像是你的什么亲人?”
小清使劲儿摇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亲人……”
江月心有些意外:“你是孤儿?那你是怎么到这龙池村的?”
话说开了,小清似乎便忘了害羞,只一五一十的向江月心说出了自己的过往:“嗯,我自小便是个孤儿,也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只依稀记得四五岁时被卖给了京城萧大人家,后来便一直在萧大人府中做小厮跟班。后来,萧大人一家搬来了龙池村,我也便跟着来到了此处……”
原来又是一个和李大相似的故事。只不过这位小清比李大“幸运”一些,在初入村服下药丸时,便在心口生出了芽苗,直接就住进了抚顶,立时便从一个卑微的小厮,摇身变成了一个于长生极有天赋的天才。
而带了一家老小迁来龙池村的萧大人一家,却没有一个能进入抚顶的,尤其是萧大人本人,在好不容易进入花顶之后不久,却又染上了风寒,一命呜呼。
江月心听了不由叹口气,问道:“小清,你真的也希望能长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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