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建平看了看表,十一点一刻,“孔经理,订货会上时间紧张,连请你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今天中午正好有机会,请你找家饭店,咱们出去吃饭,”
“不行不行,一来中午没有时间,另外,这几天胃不舒服。”
一句“胃不舒服”,老孔封门了,人家不给面子,周建平只好作罢,“哦,打扰孔经理中午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那以后再说吧。”
就快到下班时间了,老孔不配合,周建平只得退出办公室,他站起身来要往外走,把随身带来的一只不大不小的精美箱子放在办公桌旁,“孔经理,这是我们那里的一种土特产----手工织锦,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这是干什么?你快拿走!”
看得出来,老孔并不稀罕这样的物品。
“孔经理,你看我都带来了,你就留下吧。”周建平以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
老孔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了周建平的请求。道了再见,周建平转身出门,往楼下走去。
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一次令人尴尬的拜访,但周建平不这么认为,当年在附属公司当销售经理时,去红星肉联厂见对方的采购员,在门卫蹲了好几天才见到要找的人,这是第一次来访,起码进了门,见了人,在他看来,这次拜访虽然并不成功,却也不是多么沮丧。
周建平在街道边的小饭馆随便糊弄了一口午饭,他回到住宿的小旅馆,躺在床上想午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周建平分析,这是一个省会城市的食品批发公司,老孔虽然是部门经理,但也有一定的行政级别,但凡具有一定行政级别的人,都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再用对待光明商场杨经理那种方法,显然不起作用,这种人对于小恩小惠弃之以鼻,根本看不上眼。
孔经理稳如泰山,不为所动的姿态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手握着省会城市食品批发公司的糕点糖果采购权,这个市场是整个华兴市场的三四倍,周建平认为,即使这块骨头再难啃,也值得下力气把它啃下来。但是,跟这种具有一定行政级别的干部打交道,周建平还没有任何经验。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床,连夜坐车返回华兴市。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周建平来到华兴轻工机械厂计划科,在一间门上挂着副科长牌子的办公室门外,他伸手敲了几下,“请进!”
周建平推门进去,“兴伟,你这机关办公室跟原来那个基层办公室就是不一样啊!”
“建平,今天这么有空,你厂里没有事吗?”马兴伟起身相迎。
“好长时间不见,我来看看你。”说着,周建平从包里取出一只精美的小纸盒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前几天我去南方参加全国食品订货会,看见这种自动剃须刀,我看你的胡子浓密,长得快,这东西用起来方便,我觉得很适合你用,就买了一只带回来。欧洲生产的,售货员说很好用。”
“建平,你想的真是周到。不瞒你说,这胡子确实给我带来不少烦恼,现在用刀片刮,很费事,每天早上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就得十分八分钟。”
“兴伟,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看究竟好用不好用。”
马兴伟打开盒子,取出圆形剃须刀,在开关上按了一下,只听得呲的一声,他把剃须面挨近自己的下巴,剃须刀发出哗哗的声音,“嗯,的确好用,而且很安全。”
“现在你们厂里情况怎么样?”周建平问。
“暂时还可以,看这形式,也是竞争越来越剧烈呀!你厂里现在理顺了吗?”马兴伟道。
“我那种企业,几年前就形成竞争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竞争,现在厂里已经理顺,生产处于满负荷状态,人手不够我还从老家招来了一批临时工。”
“是吗?建平就是有办法,放在其他人身上,人手不够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生产上已经基本不用我操心了,现在我把主要精力放在销售上。”
“在管理经营企业方面,你总是做得很到位,知道不同阶段的工作重点在哪里,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马兴伟道。
“兴伟,我今天找你还想跟你探讨一件事。”
“哟,什么事?”
“跟具有一定行政级别的人打交道,你觉得该怎么做比较妥当?”
马兴伟的父亲是华兴轻工机械厂厂长,这是家省属国营企业,周建平觉得马兴伟的父亲也有一定的行政级别,受家庭熏陶,他在这方面肯定比自己了解的多。
“建平,怎么突然对这方面感兴趣?”
“哦,在全国食品订货会上,我认识了外省一个省会城市的食品批发公司副经理,我们在订货会上有过接触,还建立了联系,但昨天我去找他进一步落实业务时,他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我相当冷淡,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帮我分析一下。”周建平道。
“这种人应该有一定的行政级别,但不会太高,估计就是个科级,最多副处之类的角色,正是这样的级别,最怕被别人瞧不起,他们很喜欢在生人面前摆架子。”
“你认为跟他们打交道应该怎么做呢?”
“尊重,不,光尊重还不够,因为这些人都有虚荣心,最好对他们表现出一种敬仰之情。另外,自己也不能表现的过于谦卑,如果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太低,他们反过来会瞧不起你。”
华兴轻工机械厂隶属于省机械工业厅,马兴伟的父亲论行政级别,应该是正处至副厅级干部,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马兴伟对官场上的这一套,比一般人了解的透彻。
“兴伟,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具体说说,我该怎样跟这位孔经理打交道?”
“这个人对你非常重要吗?”
“他管着那个省会城市食品批发公司的糕点糖果采购,我要是能跟他建立起真正的关系,人家那里的市场相当于咱们华兴市的三四倍,你说重要不重要?”周建平道。
“嗯,是很重要。”马兴伟停了下来,过了好一阵才问道:“你还想去找他吗?”
“我很想跟他建立关系,可是在没有找到接近他的办法之前,只怕是去了也没用啊!”周建平一筹莫展的样子。
“这样吧,我给你两瓶酒,下回再去时你带给他,我估计那人会感兴趣。”
“两瓶酒----,两瓶什么酒?这酒很贵吗?”
“茅台,这酒也不是多贵,但属于特供商品,市面上买不到。别看他是省城食品批发公司的采购经理,就他那个行政级别,他不够特供资格。”马兴伟道。
“茅台?”周建平显然没听说过这种酒,但马兴伟这么一说,他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很好的酒,“兴伟,你怎么有这样的好东西?”周建平很好奇。
“我哪来这样的好东西呀!是老爷子的,我从他家跟你拿两瓶。”
“伯父家的?兴伟,我看还是算了吧,一次又一次的,我没少麻烦伯父,几年过去了,至今也没正式感谢过他,为了我的事再拿走他的心爱之物,我实在过意不去。”
“什么心爱之物呀?他有高血压,自己从来不喝酒,这些酒早晚也得被我喝了。再说,他那里又不止两瓶,据我所知,好像有一箱多,而且他还把手里的供应票送给别人。”
“你怎么跟伯父说呢?”
“很好说,我就说要请重要的客人吃饭,他啥也不会问。虽然我没考上大学,让他有点失望,但从小到大我比较听话,没给他惹出什么大麻烦,他对我还算满意,我们爷儿两关系不错,他对我比较信任。”马兴伟道。
“这让我很不安,兴伟,我该怎样感谢你和伯父对我的帮助?我得把钱给你。”
“建平,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俩不是最好的同学吗?换做其他人,我当然不会管,但你不一样。给什么钱呀?这酒市面上没有卖的,特供价才十来块钱一瓶,我要你二十块钱干什么?”
“好吧,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过我心里有数。”
“兄弟之间净说这些多没意思,你拿去用就行了,只要对你有帮助,比啥都强。”
......
隔了两天,周建平带着马兴伟给他的两瓶茅台酒,又去M市找孔经理,门卫已经跟他认识,没加阻拦就让他进了食品批发公司的大门。来到位于二楼的孔经理办公室门外,周建平举手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见周建平推门进屋,老孔屁股都没挪一挪,随便问了一句。
“孔经理,你的胃病好些了吗?”周建平没有理会老孔的问话,而是关心起他的健康状况。
“好多了,你还记得我的胃病?”老孔觉得周建平是个细心的人。
“记得,前两天你当我说起过嘛。”
“这两天你是去了别处,还是回单位了?”
“我上二叔家串了个门,他是我们省机械工业厅的一名干部。对了,看见他家有这个东西,我就拿了两瓶,听他们说不错,我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孔经理,你看怎么样?”周建平把一只袋子放到老孔面前。
老孔本想推辞,好奇心驱使他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白色瓷瓶,“哟,八零年茅台,这酒不错。你二叔是机械厅的什么干部?”
“谁知道是处长还是副厅,我没详细打听。”周建平早有体会,在社会上行走,句句实话只能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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