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微微一愣,站了起来,拱手道:“本人便是,敢问阁下是?”
那汉子打量了林云几眼,从怀里取出一封请帖,嘴角溢出一股热情的笑意:“敝人薛万彻,奉太……奉少詹事之命,请林先生一行前往赴宴。”
“赴宴?”林云心中一动,接过了请帖,见贴上写道:“今晚为林先生一行接风洗尘略备薄酌,还望林先生校座。落款则是王珪顿首。”
张无忌低声道:“林大哥,既然那王珪已经邀请咱们了,我觉得咱们须得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林云亦是深以为然,点点头,看来这面子倒也不能不给了,点头答应下来。
那叫薛万彻的汉子大喜,压低声音道:“今儿我听少詹事兄弟俩谈起林兄和诸位大侠,两大人对诸位非常欣赏,说两位是交得过的朋友。我薛万彻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来!诸位请上车。敝人亲自为林兄做御者。“
林云装出受宠若惊的神色,笑道:“这个……就多谢薛兄了。”
薛万彻一把挽着他朝大门走去,笑道:“薛某对林兄慕名久矣,今晚引缨前来,正是前来一睹林兄的风采。林兄以后就是薛某的兄弟朋友,驾个车有什么打紧?林兄在长安有甚么须小弟帮忙的地方,只管说出来,小弟一定会为林兄办到。“
林云暗叫厉害,薛万彻虽然看似粗豪,但笼络人的手段简单热情,若他真是这儿的原住民,给他这么纾尊降贵的巴结奉承,不飘飘然才怪。
王珪做事极为细致,在门口处早已停下了两辆大马车,过了一会儿,黄蓉、白清儿等人也走了出来,商秀珣沿着马车走了几圈,笑道:“这匹马倒是极为不错,怎的?你们少詹事拉车都用这么好的骏马么?”
薛万彻失笑道:“姑娘倒是好眼力,这匹马是颉利可汗送来的三十二匹健马之一,被太子赠与少詹事的,今次迎接诸位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马儿。”
马车离开里坊,加入街上的车马人流,往上林苑缓驰而行,林云这辆车是由薛万彻当御者,载的是林云,黄蓉,张无忌,阿飞四人。
目睹华灯初上下长安的繁华景象,林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了一股正在深入历史、创造历史的古怪感觉。
想到这里,远处忽然驶过来几骑骑士,为首一骑身着黑色劲装,和薛万彻并辔而行,笑道:“这不是薛兄吗?今儿怎的给人当御者来了?”
薛万彻沉声道:“马三宝,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今日薛某领的是少詹事的贵客,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少詹事的贵客?薛兄不是跟王珪不太对付么,马某倒要看看是哪门子的贵客?”马三宝微微笑着,伸手去掀车帘,掀开车帘的同时,猛的惨叫了一声,原来是黄蓉恼他无礼,趁他掀开车帘时,射过来几枚金针,恰好没入了马三宝的掌心。
“好一个贵客……”
马三宝惊怒交加的捧着血淋淋的掌心,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深感势单力孤,旋即一夹马腹,呼啸而去。
张无忌叹了口气道:“也多亏黄姑娘出手,否则等阿飞兄弟出手,这人恐怕已经死了。”
阿飞冷冷的道:“这人的武功不错,不过应当挡不住我一剑。”
林云知道阿飞说的不假,可薛万彻却只当他们在吹牛皮,干笑道:“刚才那人是关中剑派的马三宝,别看长安城这么大,可是有甚么风吹草动,立即传遍全城。关中剑派的人最爱管别人的闲事,包括薛某在内,很多人早看不过眼。马三宝恃着自己的把兄弟段志玄在秦王手下办事,嚣张跋扈,仗势横行。我不是危言耸听,说到底长安是他们地盘,所谓猛虎不及地头虫,诸位必须小心。”
林云微微眯起了眼,方才薛万彻在暗中搅风搅雨,已让他们不知不觉真的卷入长安的斗争内,沉声道:“此处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马三宝再跋扈,又能拿林某怎样?”
此时马车在一幢宅子前停了下来,薛万彻挽着他下了马车,行向正门,笑道:“马三宝行事心狠手辣,毫无下限,可说防不胜防。我薛万彻一身正气,对他的胡作非为一向不满,此事我不会坐视。待我和两大人仔细商量,只要能请太子为诸位出头,保证马三宝吃不完兜着走。“
林云心中雪亮,这薛万彻绕了好大的圈子,说到底便是为了将他们引到太子的阵营来,想来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想必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动周章的笼络己方几人。别看现在一切风轻云淡,那是他们尚未选择阵营的缘故,若是他们选择了阵营,以主神的德性,刚才说不定便不是遇到马三宝,说不定是李世民的玄甲铁骑了。
薛万彻挽着他边行边道:“今儿少詹事还请了秦楼名伎苏瑾过来献艺,大家高高兴兴的欢叙一晚,不醉无归。“
遇上的人,不论是府内人员又或是宾客,无不向薛万彻请安问好,显示薛万彻交游广阔,八面玲珑。
未至内院,便听得丝竹之声传来,有女子在唱着词曲。
“……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
白清儿眨了眨眼睛,笑道:“这首闺怨诗做得不错啊,便连妾身也有点感同身受了。”
黄蓉斜睨了她一眼,讥笑道:“听闻钱城主和白姐姐新婚燕尔,如漆似胶,闺个哪门子的怨?”
白清儿嫣然道:“黄妹妹小孩子家不懂……”
“咳咳……”林云见他们的车开得停不下来了,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示意旁边有人。
此时,迎在门口的王仲拱了拱手,含笑道:“白姑娘说的没错,这首词曲是前朝学士薛道衡的《昔昔盐》,却是极为缠绵悱恻的闺怨诗。”
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跟着王仲走进内室。
和外面相比,楼内灯烛辉煌,上下相照,显得十分奢华,当中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里点了几只上好的龙诞香,四周挂着薄薄的帘子,十分凉爽。
里面列席者除王家两兄弟外,尚有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
王珪见林云等人进来,急忙站起,拱了拱手道:“林先生可算是来了,请,快请坐。”
待林云等人落座,王珪才指着身旁主座的人为林云介绍:“这位是当世大儒、太子洗马魏征魏大人。”
林云惊讶的哦了一声,这人林云在前世的历史中听说过,李建成手下的头号马仔,李建成败亡后投靠李世民,可算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拱拱手:“原来是魏大人,久仰久仰。”
魏征亦是不动声色的坐着拱拱手:“久仰久仰。”
魏征这时候年纪已有些大了,应该是五十出头的样子,胡须头发皆是黑白参差,但精神很好,气势迫人。从样貌谈吐上看来,这人是真正的大儒。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魏征想必是读过不少的书,又经历过真正的磨砺,才能培养起这种压迫感。
俏婢们送上隹肴美酒,王珪把席上各人逐一介绍后,微笑道:“昨日多亏了林先生一行仗义出手,才得以击退大江盟盟主齐放,否则王某定难以将夜明珠带进京城,王某先敬诸位一杯。“
林云摇摇头,从容答道:“在下等人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当不起王兄如此大礼。”
王仲钦佩道:“林先生果然是大侠风范,施恩而不望报,真是难得。”
王珪举起杯跟林云碰了一记,问道:“林先生今趟到关中来,是否准备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还是仅为了参加皇上的寿宴,看看热闹?“
林云笑答道:“我还没有什么谋定的想法,只是遵从先师的指示,四处游历以增广见闻。“
魏征微笑道:“看林先生气度沉凝,又刀不离身,显然身怀绝学,不知先生的武技是传自何人?“
林云微微沉吟,忽然想起了他们之前提到的隐湖小筑,含笑道:“我等都是来自一个隐世门派,为追求破碎虚空之道才踏足尘世,至于是何门派,请恕林某无法直言。”
哦……王珪和魏征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难怪眼前这人武功如此了得,尤其是那小女孩,竟隐约能和魏柔分庭抗礼,原来亦是隐世门派的弟子。至于什么是破碎虚空……不明觉厉就对了。
魏征点了点头,道:“倒是魏某孟浪了,无怪听王詹事所言,林小兄只一个照面,便惊走了大江盟盟主齐放。”
旋又含笑道:“长安多名胜,林小兄到过什么地方游玩?”
“名胜?长安有什么值得一游的地方呢?”林云讶然问道。
薛万彻道:“小王大人是席上最有资格回答林兄问题的人,他如今在鸿胪寺做官,一任外宾来长安,都是由他安排的。”
王仲摇头道:“薛将军又来耍我,长安值得去的地方因人而异,若是喜爱吃食,可去附近的回坊,若是喜爱风景,可去龙首原踏青,对我而言,在家中看看书便是最为满足的事情了。“
薛万彻失笑道:“想不到王兄弟这么容易满足。我的情况有些不同,除去要吃饱喝足外,还要去秦楼或者是芳华阁找些其他的满足。“
他的话语带双关,显然是口角生春的交际老手,便连林云和白清儿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去这两个老司机外,张无忌为人厚道腼腆,有些不好意思笑;黄蓉、阿飞都有些懵懂,一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笑了一阵,魏征含笑道:“林小兄若是不介意的话,过几日得空了魏某当亲自作陪,跟林兄弟四处游玩,长安一地多的是可供游赏的园林,例如昌明坊的令寺园,升平坊的药园,体祥坊的奉明园。不过若论名气和规模,则无出于乐游原和曲江池,前者是城内高地,位于升平坊和新昌坊间,登高望远,别有一番开拓自由的境况。但论景观,曲江池仍是长安之最,它位于城东南隅,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南北长而东西短,两岸弯曲,苑殿连绵,楼阁起伏,花卉周环,绿荫围绕,加上沿江设置的笑蓉园和杏园,以及沿岸小巧雅致的曲江亭子,使人几疑是置身天上而不是人间。”
没想到这魏老道除去是个极其厉害的儒修之外,在吃喝玩乐方面还这么有造诣。
林云点点头,笑道:“那便多有叨扰了。”
接下来宾客尽欢,众人听一听歌,聊一聊风月,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深夜,林云见天色已晚,这便起身告辞,魏征含笑道:“既然如此,便不留诸位了。薛将军你去送一送林兄弟。是了,明日在上林苑有一场马球赛,太子想在上林苑见见各位,不知诸位是否有空?”
林云心道这才是戏肉,讶然道:“打马球?”
魏征颔首道:“打马球起源于吐蕃,西传波斯后再传至北方,比赛者跑马争夺以木料挖空涂红漆绘花纹的马球,以弯曲的球棍击进对方木板墙下开出一尺见方的孔洞为胜。竞赛进行的场外有人击鼓奏乐助威,非常刺激热闹,不但讲究击球的技巧,还要有娴熟的骑术,缺一不可。当下皇上和秦王虽说身份高贵,却也都精通此道。“
林云和众人对视一眼,见他们均无异议,当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林某一行明日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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