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兆迪喊出一嗓子,樟子松后就响起窸窣声,好像正有猛兽出动,不过片刻后,却走出来一个瘦瘦小小,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那男人穿着破旧的暗灰色格子衬衫,走两步路就摇摇晃晃,看上去疲惫不堪。他的疲惫不仅来自身体的虚弱,还来自心中说不尽的悲愤,因为他正是娜塔莉镇镇长,陈同忠。
“外星人,真的是外星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他们不仅想方设法对付我,还杀害了镇上其他无辜的居民!我不该走,不该扔下一镇子人不管!卫生所那祖孙俩,还有平章夫妇,还有……嗨!为了避开那些禽兽,我怎么就成了个懦夫,只顾自己活命的懦夫……”
陈同忠悲不自胜,一出来就不住自责,懊悔令他脚步虚浮,索性瘫软地伏地痛哭。
瞿兆迪对他的态度,与对鸟人判若两人。见他走来,脸上吊儿郎当的邪气瞬间就换成了正气,正气中还透着说不尽的尊重。
“陈镇长,您别这样,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再说,事情可能没你以为的那样糟呢?”他向前迎上几步,扶起了陈同忠。
“大瞿先生,我得多谢您,要不是您仗义相助,安排了这场和外星人的会面,恐怕我到死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同忠边说,边用脏兮兮的衬衣袖子擦眼泪。
“仗义……”瞿兆迪撇了撇嘴,觉得这词太言过其实。
今夜与鸟人的较量,其实早在他的计划之中,陈同忠的加入不过是个插曲,既然不是专为娜塔莉镇而来,他又哪好意思占这种便宜?娜塔莉镇确实陷入了可怕的危机,危机已导致不少人死亡,可情况却并非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很想对陈同忠说明这一点,话到嘴边时,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同忠靠着大树哭诉,“几十年前,我爷爷幻想有一天,他的孙子会站在白桦林里和外星人对话,今天他所期待的情景终于出现了,却意味着娜塔莉镇的毁灭。无论是他还是我父亲,还有我儿子,这些无辜的逝者怎么能瞑目?狗日的杂种……”
瞿兆迪拍拍他肩头说:“其实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将有外星人侵地球,地球人不是全然不知,只是得尽量避免战争爆发前,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大规模恐慌。我本不该透露这些,说出来只为提醒你,地球人是有准备的,你的家仇以及娜塔莉镇的仇,我们迟早会帮你报,只是现在报仇的时机未到。迟早有一天,会有好消息传来,所以你必须坚强,必须振作。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重新升起的太阳说明生活还在继续,你的太太和孩子,也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陈同忠哽咽地点着头说:“我不知死活地硬闯边境线,差点连中国国境都还没出,就吃了边防兵的枪子儿。就算能碰到海参崴的边,也肯定得给俄罗斯人当间谍抓起来。能在那儿遇到你,真是天意呀,是老天认为我命不该绝!不过可惜呀,卡赫莎这条最为关键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外星人对她,竟然下了那样可怕的毒手......”
瞿兆迪并非与陈同忠在边境线上偶遇,而是专门跑去找他的。他瞿兆迪也算个大忙人,有事没事的往边境上跑个啥劲?
不过这话没法向陈同忠明说,他只得跟着替卡赫莎惋惜。但为避免加重陈同忠的伤感,他劝道:“怎么说,卡赫莎也已经死了有几十年了,咱没必要为逝去的古人难过不是?并且就算她还活着,又有谁能保证你去了俄罗斯,就真能找到一个已年近九旬的老太太?我给你的建议是,多想想那些复活者,虽然他们出卖灵魂换取生存机会的做法不可取,却足能说明生命有多宝贵,有多值得健康人珍惜。”
不知是否是被这番话打动,陈同忠停止了抽泣。
见他冷静了,瞿兆迪紧张的心情便有所放松,从衣兜里掏出只折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陈同忠不解地问。
可能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瞿兆迪回答:“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想请你帮忙转交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你可以先打开看看。”
老实巴交的汉子,听说能看,真就把手伸进信封摸索,然后摸出一只硬邦邦的手表。
“啊!”
果不出瞿兆迪所料,只粗略看了一眼,陈同忠就惊跳起来,“这……这不是那些复活者戴的东西吗?大瞿先生,你怎么也会有……”
瞿兆迪不仅不慌,还露出一脸得意,笑着帮他说完:“我怎么也会有复活者身上的东西。”
陈同忠不再出声,只不安地望着他。
瞿兆迪不忍看他再受惊吓,直说道:“这一路上,你提过好几次带暗红色螺纹的手表,我顺着你的描述就猜出了那两个殡葬员和占领镇子的军人的身份。不过现在你手上拿的与他们戴的可不一样,这是属于我方的军用物资。”
“军用物资?我方?”陈同忠瞪圆了眼,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个词的含义。
瞿兆迪耐心解释:“不管是复活者佩戴的,还是我交给你的,都不是手表。复活者那种叫做核盘,从内核发射的光波可以形成一件隐形光谱防辐射服。这一块就更厉害了,通过内置的微小核芯,也就是表盘正中散发微弱红光的部分,能变出一件神通广大的固态光制服。”
“核……盘!”
陈同忠吓得张大嘴,一时难以合上。瞿兆迪说的其它内容他没听见,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核”字上。
鸟人的话仍余音在耳,如此可怕的字眼,曾离他这种普通百姓多么遥远,什么广岛长崎切尔诺贝利,全都只在电视里看过,但如今娜塔莉镇上空并未腾起翻滚的蘑菇云,镇上居民却被外星人用来制造核武器的原材料,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长夜将过,天已微明,瞿兆迪看看戴在腕上真正的手表,着急地说:“我定了今早的航班回上海,得赶去机场了,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我想拜托你去一趟北京,把东西交给一位名叫沈韵的女孩。详细地址就装在信封里,迟点你可以自己看。东西交给她后,你就可以走了,余下的事,由我亲自向她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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