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历的话里,最令孙悟空感概的是,他居然将猴驴结合的身形当成了紫儿的真身,以为实际上她是长成这副模样的,着实叫人扼腕叹息,可见啊,自己这个师妹是有多么招人憎恨,无论何时何地,又身处怎样的困境,人们也会把她往最坏的方面想……
“黄历,你冷静点,紫儿可不是猴驴怪,她变成那个样子,全是叫我害的,我的一根猴毛,至今还插在她的腰上收不回来呢。”孙悟空实言相告。
“大王,此话怎讲?”看样子黄历还不太愿意相信,孙悟空强烈感到,他是真心希望见到了紫儿的本来面目,说不定这些人在背地里勾画的紫儿的形象,比猴驴怪还恶心百倍呢!
孙悟空只叹气不解释了,想用实物作证,便指了指黄历揣着照路的明珠,又转过脑袋给他看。
黄历再不信也不行了,大王那三根猴毛的法宝,果然只剩了两根,还有一根不知去向,想必就是用来将大小姐变成了秃毛灰驴。
“可是,大小姐怎么会变成半头驴子?还有,妖王把咱们全掳到地下来了,却为何偏偏放过了她?”黄历不傻,问的问题都挺在点子上。
孙悟空满心纠结,背着手起身踱步,不再言语。
他能将紫儿的所做所起公诸于世吗?那样毁掉的不仅是紫儿,还有他孙悟空的一世英名。
齐天大圣、美猴王、孙行者,这些美名天下传颂,谁不知晓他孙悟空是义薄云天的盖世大英雄?可因为溺爱师妹而不顾族人反对,明知她正铸成大错也没及时阻止,贸然向普罗大境出兵,导致全军沦陷,这才是真实内幕。要将这场战争失利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现实吗?
黄历算是八面玲珑,又善解人意之人,否则哪能成为猴王的亲信,日日跟随左右?
见孙悟空不答,他便知大王是有难言之隐,既然难以启齿,就不可一味逼问。
他只好也站起身,鞠了一躬道:“大小姐遇到了啥不幸之事,属下不知,但如果需要救援,属下……属下……”
“你怎样?”
“为了猴族的荣耀,属下还是会尽全力搭救的!”
这句话出口,黄历难过地闭上了眼。
孙悟空的眼眶湿润了,能理解作为一位猴兵,表这样的决心有多困难,比要他们歃血盟誓力克顽敌夺取胜利,还要难上千倍万倍。
紫儿如此不得人心,花果山谁都知道要没了她日子就好过了,但人们都是善良的,尽管渴望平静的生活,也没恶毒到想要拿她的命换,当然这里的前提是没人知道她对猴族做过什么。
孙悟空虚扶黄历一把,叹道:“好了好了,我很清楚你,或者说清楚你们,愿意为大小姐出生入死是忠实于我,我代她向你们表示感谢。事在人为,尽管她的处境已岌岌可危,咱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能救回来最好,万一救不回来,你们也不必自责。”
“咦,这是从大王口里出来的话吗?”黄历歪着脑袋奇怪地瞅孙悟空。
花果山哪怕连个扫地的猴子都知道,大小姐是大王的心头肉掌中花,轻易碰不得。大小姐别说发脾气,哪怕是把花果山砸烂一半他也不会对她说半句重话,得到这么个视她为珍宝的师哥,大小姐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德才修来,结果自己不好好珍惜,总是得寸进尺地令大王伤心……
可今天,大王对正身处险境的师妹的口气居然变了,没有急得火烧火燎般想法施救,而是不冷不热的,说起来像是别家的事,他只是尽力而为,能帮就帮。
孙悟空看出黄历的想法,冷冰冰解释:“师妹是重要,可五千将士的命就不重要吗?和平时期无所谓,由得她任性,可到了战时,我又是主帅,自然得为大局着想,一举一动都公正客观。”
“哇呀~大王英明,大王万岁!”
黄历大受感动,为这辈子能遇到如此深明大义的主子骄傲,情不自禁就一头拜下去,舍不得起来。
孙悟空自认是再也受不起猴子猴孙们的如此大礼了,搀起他道:“要拜也等到全军脱险之后吧。现在咱们前途莫测,生死难料,说什么都太早了。”
黄历忙连声道:“是是是,大王言之有理,咱们这就赶紧去看看大小姐,看怎么把她也救下来!”
孙悟空暗自苦笑,心想只怕她是救不下来的吧?因为妖王没打算用囚禁自己的方式也囚禁她,否则她早就没单独留在外面了。
铜镜伫立眼前,发散出黄澄澄的光,亮度足能照亮镜子里的内容。
紫儿哪里也不敢去,只留在原地抱石头,看样子是打算捱到天亮。
孙悟空和黄历挺担心她会一直保持那姿势,直到东方破晓,那样可就遭罪了,两人只怕得困得睡过去。
还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紫儿自己也扛不住,没过多久就扭了扭驴子腰,松开了石头。
山怪们用难以计数的眼睛在半空打得挺欢,谁都再懒得留意地上的猴驴怪。
紫儿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了,便抹着眼睛蹬蹬地,站了起来。
这一下,不止是黄历,连孙悟空都没法用眼睛看了,恨不得赶紧拿块布盖住脸以眼不见为净。
那个用两只驴后退直立起来的东西,居然比山怪还丑十倍百倍,下半截白白的驴肚皮挺着,鼓鼓的像里面还装了头小驴崽子……
“哎~”黄历叹口气。
孙悟空问他:“你叹气做什么?”
黄历道:“得亏是跟着大王您,否则我只怕不打山怪也要先打死她,否则如此怪物祸害人间,哪怕啥都不做也能平白吓死不少人。”
“你……”孙悟空喉头一噎,吞了后面的话。
黄历意识到失言,立即又要赔罪,孙悟空拦住他,更重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想说啥就说啥吧,如果那不是我师妹,只怕我会与你英雄所见略同。”
黄历:……
紫儿在空地上走来走去,不时抬头看看空中。刺亮的目光交锋后爆发更加尖锐的光团,光团一炸即灭,但新的撞击很快又会发生。
紫儿盯着它们,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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