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钟,惠州下辖龙门县的一家小诊所里,刚刚包扎完伤口,麻醉剂还没过去的魏臣趴在床上沉沉睡着。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直勾勾盯着魏臣的右小腿肚子发呆。
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他腿肚子上的疤癞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块伤疤估计有拳头大小,可能是时间比较长的缘故,只剩下几颗牙印似的痕迹。
而杨晨的腿上也有一个类似的伤疤,两人的位置几乎吻合,只不过魏臣的皮肤松松垮垮,感觉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似的。
“嘶..疼。”
沉睡中,魏臣微微挣动一下身体,发出梦呓一般的呢喃,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我禁不住叹了口气,他的长相和杨晨没有丁点相似的地方,我想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叮铃铃..”
这时候魏臣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是武绍斌的号码,我马上接起。
“农林路上的第八卫生院是么?”武绍斌声音无比的沙哑:“我马上到了。”
我轻飘飘的回应一句:“嗯,我在大门口等你。”
原本我是没打算跟武绍斌沟通的,可架不住他老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再加上冷静下来的我,也琢磨着想出口恶气,还必须得仰仗他的力量。
十多分钟后,我在诊所门口见到了武绍斌和蚊子,两人大汗淋漓,武绍斌白衬衫的前胸完全被浸透。
“魏臣没事吧?”蚊子递给我一支烟,关切的询问。
“背上两刀,有一刀差点扎到肾。”我苦笑着回答:“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休克没什么意识了。”
“平安就好,这一路快吓死我和大哥了。”蚊子叹了口气,掏出打火机替我把烟点上,拍了拍我肩膀头道:“钱没了就没了,咱们大不了再想别的法子,也怪我,今天应该跟你们一块的..”
“钱一『毛』没少。”我搓了搓脸蛋子,指向不远处我们那台被砸的满是划痕的破车。
“钱没丢?”蚊子当即惊诧的张大嘴巴。
武绍斌接茬回应一句:“嗯,钱确实是没丢,但张宁手下那个叫胖头鱼的没了,就死在匝道上。”
听到他的话,我瞬间明白过来,他恐怕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慢吞吞的抽了口烟没有吭声。
“阿良,你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武绍斌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他到旁边。
我龇牙笑了笑,索『性』蹲到马路牙子上,玩世不恭的出声:“有啥就搁这儿说呗,我腿疼走不动,蚊子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可避讳他的吗?”
武绍斌的眉梢微微上扬,长舒一口气道:“在匝道上行凶杀人,你知道是多大的事吗?如果再被有心人推波助澜,咱们都得都大霉...”
“拦路抢劫事儿小不?我他妈正当防卫还有错?”我直接“噌”一下站起来,手指武绍斌鼻子反问:“你知道今天晚上我们会被人劫道吧?”
“阿良、阿良,这话可不能『乱』讲,大哥是整件事情的组织者,他要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还让咱们今天行动。”蚊子赶忙冲我使眼『色』,随即又朝武绍斌道:“大哥,你也知道阿良和魏臣的关系,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有点着急,说话难免口无遮拦。”
“着急我理解,但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吧,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谁来收拾!还特么不是我?”武绍斌愤愤的低吼一声:“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把钱给对方,你犟个什么劲儿!”
“我给了,可人家不答应,两袋子钱都要,我是无所谓,关键我兄弟傻『逼』,怕回来跟你没办法交代。”我横着脸道:“你别跟我扯什么烂摊子这那的,你是大哥,你赚的就是这份『操』心钱,我们跟着你,要是连起码的安全保证都没有,老子跟散混有啥区别?”
“阿良,过了啊,别啥话都往出嘚吧嘚。”蚊子推搡我一下,直接勾住我脖颈道:“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先看看魏臣去。”
我半推半就的被蚊子拉走,直到走进诊所,他才松开我,埋怨道:“你也是,急归急,咋能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不是我偏袒大哥哈,你们出事时候他正和市里几个领导在吃饭,老a刚打完电话,他立马开始『操』办,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爱说,其实事情真的没少做。”
我抽了口气转移话题:“张宁是谁呀?惠州的大哥大么?今晚上被我扎死那小子是跟他混的不?”
“张宁啊..”蚊子迟疑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的表情:“他是个机八,准确的说机八都不算,这个狗东西的真实身份是家报社的主编。”
“报社主编?”我懵圈了一下子:“主编圈养马仔干抢劫?这特么不是天方夜谭嘛。”
“确实,既搞笑又讽刺。”蚊子点点脑袋道:“咱们是干啥的,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
“嗯呐,帮客户把脏钱变干净呗。”我含蓄的回应。
“对,咱们的买卖见不得光,也特别怕被曝光。”蚊子又递给我一支烟,招呼我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慢慢打开话匣子:“而这个张宁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知咱们的事情,而且还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现实生活永远比故事更荒诞,更为的离奇。
一个本该握着摄像机、笔杆子的“文化人”却成为一座城市黑白两道都哆嗦的存在,这样的故事情节,估计连修真小说都不敢那么编。
但这样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今晚上劫道那帮小牲口的幕后老板张宁,公开身份就是一家报社的主编,张宁的手中保存大量武绍斌团伙早期干“买卖”时候的勾当。
这个家伙也是个聪明人,明白不能一口吃成胖子的道理,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管武绍斌要点封口费。
武绍斌又不敢得罪,所以每次都会老老实实上缴,时间久了,两帮人就把这玩意儿变成了生意,一个明目张胆的要,另一个无可奈何的给。
直到今晚上我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弟出现,算是彻底打破两家的和谐。
“你看着吧,明天张宁指定得给咱们上眼『药』。”蚊子咳嗽两声道:“咱们反正名声已经臭了,也不在乎再被泼脏水,可关键上面人接受不了,最简单的说,王春杰就不会答应,唉...这次得赔笔大的出去。”
“一个狗篮子都算不上的玩意儿,整点交通事故让他与世长辞很难吗?”我烦躁的出声:“实在不行,把丫挺的具体信息给我,我来办。”
“兄弟啊,你能想到的,我们想不到嘛。”蚊子疲惫的摆手:“我刚刚说了,张宁手里不光攥着咱们的照片,还有很多惠州有头有脸的大咖资料,前几年有个干土方的大哥被他勒索急了,找人要办他,结果当天晚上那位大哥背后的关系就被喊到省j委谈话,连夜批捕。”
“『操』,真特么是个滚刀肉。”我握着拳头臭骂。
蚊子接茬道:“可不呗,他就是癞蛤蟆扑脚面,不咬人恶心人,好在胃口也不是特别大,一个月打点一回就拉倒。”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泛起,武绍斌脸『色』不好的出现在我和蚊子面前,冲我低声道:“我刚和张宁谈好条件,赔偿问题你不用管了,但是张宁要求你必须出面给他道歉,他这几年作威作福惯了,有点飘飘然,你就当是为了公司,忍一忍吧。”
“什么他妈忍一忍,狗日的要抢咱,你掉头赔钱就算了,还让我给他道歉?扯鸡『毛』犊子呢。”我气哄哄的拒绝:“谁特么爱去谁去,我不去,大不了我不干了。”
“兄弟,话不是那么说的,你就说你入伙以来,大家对你薄不?”蚊子拍了拍我大腿,拧着眉头道:“既然是一个团伙,有事就得一起扛,不然别说你在咱们家混不下去,去别的地方也白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然,我也就是单纯过过嘴瘾,肯定不会就此离开,承诺第九处的事情还没做完,我算是暂时签了卖身契。
武绍斌掏出手机,叹了一口气道:“能选择,我也不乐意让你道歉,可你自己看看...”
我顺着他手机屏幕望去:某市政要深夜会客灰『色』大佬,究竟有何目的,底下还有几张拍的很模糊的照片,其中有个人正是武绍斌。
“这是张宁刚刚发给我的新闻草稿,几张照片是我和咱们惠州大拿王春杰有次聚会时候的合影,他故意把王春杰的样子模糊,就是在警告我,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绝对会公开。”武绍斌抿嘴解释:“我也是没办法了兄弟。”
盯着手机屏幕打量几秒钟后,我心有不甘的应声:“行吧,明天我陪你去道歉。”
“不是明天,是过会儿。”武绍斌喘息一口道:“张宁要求咱们两个小时之内去他指定的地方,安全问题你放心,哥哥就算是死,也肯定不带让你受丁点伤害。”
我脸上肌肉抽搐两下,挺无奈的开口:“你看着安排吧。”
几分钟后,趁着武绍斌和蚊子商量的空当,我绕进病房里,想着用他手机跟刘博生联系一下,第九处安排我接近武绍斌,就是因为苦于找不到惠州大拿王春杰的罪证,而这个张宁的出现让我一下子看到迅速完成任务的可能。
见到魏臣还处于麻醉中,我拿起他的手机,迅速给刘博生的号码编辑一条信息,然后又叮嘱一句,千万不要给我回电话或者信息。
“笃笃笃...”
信息刚发出去,病房门就被叩响,蚊子朝我招手示意:“你和大哥先去处理事情,魏臣交给我照顾,他要是掉一根头发,你都可以唯我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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