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点不断的拍打着玻璃,像一个女子的手在轻轻敲击。蒙蒙水雾笼罩着街道,好像一切都是从一层雾镜中看过去的。天空压抑着铅灰色的云,沉沉的让人感到窒息。只有植物们在雨中放肆地疯长,暗绿色的青藤悄悄蔓延,爬满古宅砖红色的墙壁,好像要把那古老的石料吞没一般。
古宅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仿佛陈腐了多年,带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昏暗的空间里,能听到无数脚步声来来往往,还夹杂着年轻女孩儿哭泣的声音。
一只手。
缓慢地抚摸过古宅的地板,上了年头的木材因潮湿而有些凸起,那冰冷而枯瘦的触感,好像抚摸着一个薄命红颜沉睡了千年的骨骼。阵阵寒意从指尖扎进来,快速地窜遍全身,让这只手的主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啪。”
一阵白光闪过,不是闪电,而是闪光灯。刺眼的白色把那只手闪得像反色的底片,带着诡异而鲜明的黑白,以至于闪光过后,眼前还残留着骇人的光影,久久不能散去。
手的主人下意识地收回了那只手,仿佛生怕自己的手跟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拍进同一张照片。可是闪光灯并没有因此停下,反倒愈演愈烈,冰冷的机械声摩擦着耳膜,让人心神不宁。
一双眼睛。
他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那是一双悲伤而冰冷的眼睛,忧郁的目光正穿过走动的人流,直直凝视着他的背脊。那目光如此遥远,却又如此迫近。好像带着无可抵抗的力量,正不断地把他拉向深渊。他几乎能感觉到深渊黑色的水正在吞没着他,彻骨的寒冷压抑着他脆弱的胸腔,阵阵哀伤的歌声从深渊深处传来,好像要把他带去另一个世界。
救命……
手的主人想要叫,却不知为何叫不出声。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一切都在湮没……湮没……
“你怎么了?之山?”
这时,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右耳畔传来,伴随着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拉了回来。
这里不是地狱,而是人间。
黎陆大口地喘着粗气,愣愣地回过头。他这才发现四周没有深渊,也没有吞没的黑水,只有古宅的书房,一栋上了年岁的昏暗宅邸,一排排巨大的古老书架排满房间的四壁,一股陈腐的味道弥漫在房间之中。而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也无影无踪了,好像藏了起来,藏在某个看不见的暗处伺机而动,等待着它的猎物。
“怎么样,之山?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男中音再次响起,像一个洪钟敲响在耳畔。
之山?线索?
他在说什么?
黎陆一阵剧烈的头痛,他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深黑色的海,一个巨大的铁箱子深埋在万丈海底,所有的记忆好像都被尘封在了那个铁箱子之中,随着没有光暗的潮起潮落慢慢腐化。他挣扎着伸出手,伸出手去够那个铁箱子。而这时,铁箱子冰冷的金属表面映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个男人的脸,头发杂乱,带着琐碎的胡茬,面色暗黄,双目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认得那张脸,他叫路之山,是一个私家侦探,那是他自己的脸。
路之山……
黎陆记得,这是路离和路臣两兄弟父亲的名字。
可现在,那个名字变成了他新的身份。
他叫路之山。
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依附于路离的梦似乎随着路离的死亡而终结了。
可万万没想到,那不是醒来的前奏,短暂的终结,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脑海翻腾,一些崭新的记忆开始涌入脑海,他还想起自己是应警方之约来查一起案子。只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记忆仿佛被什么锁住了,竟是让自己有些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现在,他还只能想起自己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儿,却想不起来这儿之后的很多细节。
而这一切,好像都源于他抚摸那地板的一刻。
想到这儿,他仓皇地站起身,好像尽可能的想躲那地板远一点。可惜无论他怎么逃,他的双脚终究要落在那地板上,像一个诅咒,逃也逃不掉。
“你没事儿吧?”
背后的男中音再次传来,如梦初醒,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眼前出现了一张年轻而冷峻的脸。那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他叫吴俊,是当地的警官,也是路之山从学生时代就熟识的兄弟和挚友。
也许是职业的关系,吴俊虽然只比路之山大两岁,却显得老成持重得多。看着他的脸,黎陆好像找到一种久违的熟悉和安全感,他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好像刚落魄地从水潭中爬出来一般。
“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吴俊看着黎陆询问道,目光里带着关切和身为警察天生的警觉。
“哦,不,我没事儿。”黎陆轻拍了拍心口,平复了一下情绪,摇了摇头:“可能是这两天休息的不好吧。”
“没事就好。”吴俊拍了拍路之山的肩膀:“平时别老熬夜,对身体不好。要是发现了什么,就跟我说。”
“嗯。”黎陆点了点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与依附于路离身体的梦境不同,黎陆发现在此时的梦境里,他变得更自由,仿佛和身体的主人融为一体。
他可以用自己的意识控制身体,但脑海中却又时常会反射出属于路之山的记忆和反应。
这种感觉微妙极了……
他记得吴俊是警队的警长,公务较忙。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下属拿着做笔录的本子呈了上来。他伸手向黎陆示意了一下,便走到一边忙别的去了。
留下黎陆自己站在原地,那一瞬,竟隐隐有些怅然若失。他微舒了口气,缓解了一下胸口憋闷的感觉,慢慢环视起四周。这是一栋古老别墅二楼的大书房,足足有七十多平米,屋子里的摆件虽然陈旧却不失大气,显然屋子的主人身份不菲。
屋子靠近北边的位置,摆着一个大大的书桌。书桌上除了书卷和电脑外,还摆着古老的文房四宝。凝视着那书桌,路之山仿佛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寂静的夜晚里秉烛而书,掌卷而读。摇曳的烛光照亮那古老的桌面和老人沧桑的脸,却把书房的大部分空间留在黑暗之中,好像黑色的大海上一个亮着灯塔的孤岛。
只是现在,这里并没有那样的气氛,房间里挤着很多人。淋漓的阴雨在窗外聚起蒙蒙水汽,已经是傍晚时分,屋子里光线格外阴暗。很多穿着警服的人在房间中来来往往,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收集指纹,有的在做现场标记,还有的在整理文案。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好像赶着忙完手头的活儿就下班回家。一双双黑色的警靴把泛旧的地板踩得嘎吱作响。
“这位兄弟,稍等一下。”
黎陆拽住了其中一名走过的警员,那警员看上去很年轻,或许只是个实习生。他好像手头也有活儿在忙,略有不满地看了路之山一眼,不过似乎很快想起路之山是他们警长的朋友,又只好耐心地站稳。
“有事吗?”那警员问。
“不好意思,耽误你一会儿。”黎陆客气地笑了笑:“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案子的案情跟我说一下?”
听了黎陆的问题,那警员眼神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黎陆忽然想起,路之山似乎是今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上午便已经来到了这栋古宅,在这里呆了足足有一天的时间。到了傍晚还问如此基础的问题,也难怪这警员会觉得奇怪。
只是无论如何,黎陆却都想不起这一天具体是在做什么。
虽然觉得奇怪,小警员却也不想多问,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白局长昨晚失踪了,失踪地点就在这栋宅子里,宅子的佣人今天一早报的案,说是白局昨夜在这宅子里凭空消失了,我们就是来查这事儿的,这二楼的书房是今天查的最后一个屋。”
话音没落,他已经侧过身,显然一副要走的姿势,扭着头问:“还有事么?”
黎陆不便多烦扰人家,干笑了两声抱了抱拳:“哦!没事了,多谢!”
小警员没应他,便匆匆走开了。
白局长?
凭空消失?
黎陆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扶着头,绞尽脑汁地想着。
哦!对!
退着退着,那个沉在万丈海底的铁箱子好像突然又打开了,记忆翻江倒海般重新灌进大脑,震得路之山一阵晕眩。他喘着粗气捂了捂鼻子,酸楚的鼻头一阵烧热,竟隐隐流出血来。
“喂。”
黎陆捂着鼻子暗暗咒骂了一声,不过好在,他终于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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