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二二、送汝黄泉多事秋(一)
“丢人现眼!”
超等公扬古利愤怒地盯着固山,他灰色的胡须因为气愤而发抖,一双眼睛更是能喷出火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乃是建虏中的宿将,十四岁开始杀人,后来被努尔哈赤看中,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成为“额驸”。他的父亲是最先依附于努尔哈赤的部族首领之一,他也因此成为了努尔哈赤的近卫,与他相比,阿巴泰、阿济格都算是年轻的。
若是不出什么大问题,此次征明,有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战,因此扬古利希望能用明国更多的将士和百姓的血肉,将自己的顶戴染得更红一些。可他所信重的固山,却在明国京师城下,让他丢了面子,眼睁睁看着明国的什么“勤王义师”,将降将巢丕昌击杀后取首绩而还。
杀一个巢丕昌算不得了什么,但原本在他们这些建虏高层的计划中,可是要将巢丕昌“献俘”于“皇帝”面前——就在今年的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已经祭告天地,正式称帝,改国号为大清,还上了个什么“宽温仁圣”皇帝的尊号。若是能献上一名活着的明国总兵,皇太极一定会十分愉悦。
“超等公何必在意这点小事?”
出口相劝的武英郡王阿济各,他今年才只是三十一岁,正值壮年,扬古利每每见到他“英姿勃发”的模样,心里便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当初他胼手胝足,随着太祖努尔哈赤打江山的时候,可没有如今的条件。因此他极欠保养,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臭味,而这位武英郡王阿济各,则长得如同汉人一般英挺。
“幸好不象汉人一样懦弱……”
扬古利心目中的汉人,便是懦弱的别称。
“扬古利,你和我已经用不着靠这样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勇武了。”另一边,饶余贝勒阿巴泰阴阳怪气地说道。
同为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当了皇帝且不说,其余年长诸子大多地位较高,可阿巴泰却只是一个区区贝勒。当建虏诸酋举办酒宴时,战功赫赫又身为努尔哈赤第七子、今年已经是四十七岁的他,竟然要落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之后,同那些还拎不起刀戴不起甲的小屁孩儿们混于一处。即使是今年皇太极称帝之后,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阿济格便成了郡王,而他却只是在“贝勒”之前加了个“饶余”的虚号!
这种待遇,让阿巴泰心中甚为不满,因此也怪话极多。他方才这句话,便是隐隐讽刺阿济各,他们这样的小年轻,才需要靠着一时的勇武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阿济各听得明白听不明白,扬古利弄不清楚,但他却是听得极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明国的总兵,他最大的作用已经用国了,便是活着带回去,也只是给皇兄多带个奴才罢了。”阿济各自顾自地说道:“我大清富有四海,等击败明国之后,还怕少一个奴才吗?”
“哈。”阿巴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要他去给小自己十余岁的这位弟弟低声下气,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阿济各也知道他性子莽撞,或许正是因为莽撞无心机,所以虽然他牢骚话不断,时有违背帝意之举,而皇太极却一直容忍他,对他的处罚,最多也不过是罚些钱物罢了。
“原本我的意思,是用巢丕昌那奴才试探一下,明国的君臣有没有与我殊死一战的勇气。若是有,我们就得当心,不可在北`京城下多做逗留,免得明国援军至后,我们难以脱身。但如今我知道,虽然明国百姓中颇有敢战之人,但紫禁城里的明国皇帝和他的文臣武将们,却都是懦夫。只有两千投降的奴才出现在西直门,他们竟然无人敢出城野战……哈哈,我们可以在北`京周围多逗留一段时间了。”
“还是小心些好,杀巢丕昌的,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因为大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啧啧……吃败仗不要紧,丢了陛下新封的郡王脸面,那才是大事。”
阿巴泰这可就指名道姓了,阿济各再也忍不住,他横了阿巴泰一眼:“那么按着饶余贝勒的意思,当如何行事?”
说到“饶余贝勒”时,他声音特意大了些,阿巴泰脸色一变,起身便要离去,却被扬古利伸手拉住:“都是太祖的儿子,你们争执什么!”
阿济各冷笑,阿巴泰默然。虽然同是努尔哈赤之子,但是他们的地位,却完全不同啊。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下令了。”阿济各又是冷笑了一声,他被皇太极任命为主将,自有临机专断之权,他指着指南面:“饶余贝勒阿巴泰,你带着镶蓝旗与乌真超哈(努尔哈赤时代投靠的辽东汉人)为前锋,向东而去,依着皇帝的旨意,如果遇着坚城就绕开,如果防备不严则攻打!”
“是。”阿巴泰低声应道。
“超等公额驸扬古利,你两白旗……”
他一一分布,大帐中的诸将畏于皇太极,不得不一一应承。号令完毕之后,阿巴泰与扬古利一起走出大帐,两人都是一脸郁闷。
他们其实都没有把在京师城下出现的那支明人小部队放在眼中,不足两百骑,就算再英勇又能如何?
与此同时,京城之南的一片树林子里,俞国振将田伯光等人聚在一处,只在外围放了游骑巡视,免得被建虏追来杀个措手不及。
“咱们得商议一番,只有不足两百骑,靠着咱们不可能击败建虏的十万大军。”对于自己在战场中的作用,俞国振也是极为明白,并没有因为西城外的小胜而得意猖狂:“西直门外之战,大伙也都心中有数,那些叛军,比起高迎祥的流寇要难对付得多!”
西直门外之战,俞国振的战略目标就是打出志气来,鼓舞京师城中军民的士气,坚定他们守城的决心,同时也算是完成对崇祯的承诺。另一个目标则是试探一下即将要交手的建虏实力如何,为以后真正的交战起一个参考作用。战术目标则是杀伤敌军,最好能击灭敌军的首领。
虽然战略目标战术目标都实现了,但仍然有许多东西要总结。及时总结一战中的经验教训,以为下一战做准备,这也是虎卫的一项优良传统。这种传统,使得虎卫当中无论是军官还是小兵,只要打过几仗,便都对战斗中该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意外有所认识。
“小官人说的是,若是高迎祥的流寇,被我们穿插分割之后,立刻会失去指挥陷入混乱,咱们要做的就只是追着屁股后面砍就是。可这伙叛军,虽然失去指挥,却依然能各自为战,他们比起流寇也更精于作战,武艺都算熟练……”
俞国振提出要求之后,当先发言的是田伯光。他此时有些心有余悸,不仅仅因为巢丕昌的垂死挣扎险些给他拼得鱼死网破,也是因为俞国振竟然被从马上击落。这还是历次出战中,俞国振第一次被人击落马下!
众人七嘴八舌,将敌人的特点分析了一番。很快便有人提出,这些经验的实际参考意义不大,因为他们此次面对的只是投靠建虏的叛军,而不是真正的女真军士。
有性子急些的便提议,却寻真正的女真军士战上一场,这建议立刻召到一片反对之声。俞国振也不赞成为了试探便与真女真进行正面较量,那样会将试探变成力拼,绝非明智之举。
商议了好一会儿,渐渐理出了一条脉络:建奴此次入关,目的就是抢掠,不停地在大明的躯体上割肉抽血。因此,建奴必然会分兵抄掠,他们不会始终会兵一处。
“咱们如今最大的劣势,便是人手不足,若咱们有十万人,建奴就是再厉害,咱们也能正面与之交战便将其击败。”说到后来,一名虎卫道:“但咱们也有优势,第一便是上下齐心。小官人方才说了,建奴以叛军为前哨,其目的不过是试探京师中的天子与朝中大臣是否敢于应战,但这其中,叛军要冒大险。这便可以看出,建奴与叛党军之间,并非铁板一块,若是能寻着他们之间的缝隙,咱们或许可以利用。第二便是咱们为本土作战,有曹太监的手令,咱们可以调度京师左近官兵的物资人马,更有锦衣卫的眼线。建虏虽然也有投靠的汉奸国贼相助,但论及地利与对军情的掌握,比咱们还是有所欠缺。第三今日我特意看了,建奴当中火器配备虽是不少,却都是与朝廷火器相当,比不过咱们的虎卫乙型火枪,其威力在十丈之外,根本无法洞穿咱们的嵌片甲。第三建奴以抄掠为目标,他们劫到的财物、人口牲畜,反倒成了他们的累赘,方才锦衣卫之人便说了,他们……”
俞国振听他一一说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个细柳别院第三期的家卫,姓霍,单名一个彦字,如今是一个队正。职位虽然不算高,但他颇有大局观,也是俞国振一直观察的对象。
不过他的战术执行能力稍弱一些,这是他的弱点,俞国振现在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在身边建立一支参谋团,象霍彦这样的人放入其中,以弥补自己一人智短的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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