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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袭那气势,那语气言辞,仿佛在审问陆逊一般。
陆逊的眉头暗暗一皱,心中顿时就有些不悦。
他强抑下不悦,淡淡道:“确有此事,不过董将军该不会相信,我陆逊会受那叛贼的煽动吧。”
陆逊虽乃江东大族出身,但纯论军职,他要低董袭数级,故也要尊称一声“董将军”。
董袭表情缓和了几分,却道:“伯言你受主公厚恩,家眷尽在江东,当然不会蠢到步凌统那叛贼的后尘,这一点本将自是深信的。”
董袭此言,分明是在警告威胁陆逊。
陆逊神色微微一变,不禁面露愠色,“董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伯言,你我皆受主公厚恩,自当为主公血战到死,绝不可因小人的挑唆,意志就受到动摇,仅此而已。”
小人的挑唆……
本是愠怒的陆逊,猛然间为董袭这句话提醒,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恍然惊醒的神色。
思绪飞转,陆逊忙道:“董将军,我知道了,那颜良甚是狡猾,他派吕范专程来说降于我,还说了那些话,必是想使离间计,想挑动董将军与我互相猜忌,董将军,咱们可千万不能中了颜良的计策。”
董袭虽乃武将,无甚智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蠢货,陆逊这几句话,很快就点醒了他。
脑子转了几转,董袭脑子终于转过了弯来,不禁骂道:“颜良这狗贼当真是阴险之极,害得本将差点就对伯言你生疑,实在是好险。”
疑心尽解,陆逊也暗松了口气。
他便问道:“如今湖口已失,主公也退向了皖口,你我这六千兵马被围于此,便成了一支孤军,不知董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董袭也没了主意,只得道:“伯言,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
陆逊不假思索道:“主公临撤退之前,既是命我们退往鄱阳郡,我们自当遵从主公之命。”
董袭点了点头,似是赞成陆逊的建议,但很快又愁上眉头。
“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海昏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突围不得,又如何退往鄱阳。”董袭满脸的难色。
这时,陆逊那俊朗的脸庞,却流露出一丝诡异,他冷笑道:“既然颜良在使离间计,想要离间我们,那咱们就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董袭那愁容满面的脸,顿时涌起了一丝希望之色。
……
两天之后,颜军大帐。
颜良端坐在案几之后,目光冷峻的盯着帐前跪伏着那名吴人。
“那董袭怀疑我家主公要谋害他,屡屡相逼,我家主公忍无可忍,已决意归顺将军,还望将军收纳。”
那名吴人,正是陆逊的心腹使者。
本是神情冷峻的颜良,顿时大喜过望,忙是兴奋道:“伯言当真打算归顺本将吗?”
使者忙又道:“主人说他如今身陷将军大军重围之中,又为董袭所猜忌,除了归顺将军之外,再无选择。所以主公决心明日深夜偷开东门,和将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海昏城,以作为归降将军的献礼。”
颜良愈加欣喜,哈哈笑道:“陆伯言果然是识时务之人,甚好,甚好啊,你回去转告伯言,若他果真能开城献降,本将必当重赏于他。将来本将扫灭孙氏,他陆家在江东的利益,本将保证必会得到保护。”
那使者大喜,忙对颜良叩首,谢了又谢,好生的感恩戴德。
颜良遂对那使者加以厚赏,打发他速回海昏回复陆逊,确定明日深夜献城之事。
打发走了使者,颜良兴奋的表情旋即隐去,只轻咳了几声。
这时,隐于后帐的吕范,方才转了出来。
“方才那陆逊心腹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吕范点头道:“范都听得是清清楚楚。”
“陆逊说他要归降本将,还要偷开城门,里应外合,你怎么看?”颜良问道。
“这个嘛……”吕范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海昏被围成水泄不通,外无援兵之望,内又无多少粮草,按理说到了这般地步,守将选择投降,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这投降之人是陆逊的话,却让范感到有些意外。”
“此话怎讲?”颜良一脸兴趣。
吕范便道:“江东有程陆顾张四大族,陆家又是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族,这陆伯言虽然年轻,但却是陆家的家主,以他这般身份,若是公然背叛孙氏,那对陆家在江东的地位,所造成了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吕范虽是被逼无奈才降了颜良,但事实已成定局,便不敢对颜良稍有保留,将自己所知只能如实而言。
其实关于江东世族的情况,关于陆逊的身份地位,颜良身为穿越者,又岂会不清楚。
他之所以明知故问,只不过是要试探一下吕范,是否还“心在曹营心在汉”,今时听闻他这番话,颜良便确信,这个吕范还算是个识时务的人。
听得吕范这番话,颜良脸上所有的好奇都消释,取而代之的是自信的笑容,仿佛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如此看来,本将命你去使的那出离间之计,看来是奏效了。”
离间计……
吕范神色一怔,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茫然了片刻,猛然间惊醒。
“主公前日命我去说降陆逊,还叫我一字不差的说那些话,难道竟是故意离间董袭和陆逊不成?”吕范惊问道。
颜良笑而不语,这般表情,自是默认了吕范的猜测。
陆逊才华绝艳,有王佐之才,更兼身为江东四大世族的陆家家主,此等大才,颜良自是欣赏已久,早有收为己用之心。
至于那董袭,历史上对孙氏却是忠心耿耿,宁死也不肯背叛,降伏此人的机率几乎为零,况且董袭不过一纯武将,并无过人之能,颜良自对其没有多大兴趣。
颜良却又知道,陆逊极有智谋,自己徒使离间之计,又岂能轻易的令其中计。
而陆逊被颜良识破计谋,为了逃出困境,多半就会将计就计。
颜良等的就是他的将计就计。
现下吕范的这一番对陆逊的评价,则更加映证了颜良的判断。
此时的吕范,对颜良的用意恍然大悟后,不禁面露惊叹之色,惊于颜良的布局如此之深,早在先前逼降他时,就已经在布局着破城之策。
原先的吕范,自觉被颜良戏耍,心中还存有不服之念,而今亲眼见识了颜良的智计后,他方是心悦臣服,便想被如此谋略过人之主所算计,一点都不丢人。
“主公之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范心服口服也。”吕范感慨之下,不禁拱手赞叹。
颜良早已习惯了那些敬叹的赞语,面对吕范的叹服,也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此时颜良的心中,已在盘算着明日破敌之计。
为了迷惑陆逊,以“响应”他的献城之计,当天,颜良便对他的围营做了重新布署。
当天,颜良便将南营的部分兵马,悉数调往了东门一线,而为了让城上的吴人看到他的兵马调动,颜良特意将对楼这等巨大的攻城器械,缓缓的运往东营。
颜军的围营逼城下寨,距离海昏城不过一两里地,颜军的这些兵力调动,自然都暴露在了吴人的视线之中。
城头上,董袭和陆逊并肩而立,远望着颜营方向。
视野之中,眼见一辆辆的对楼和霹雳车,徐徐的驶入颜营,他二人非但没有惧色,眸中的讽意却愈重。
“颜良正向东门一线聚集兵马,伯言,看来你的这条计策,果然是奏效了。”董袭笑道。
陆逊那年轻的脸上,亦浮现出些许得意。
凝望颜营片刻,陆逊淡淡道:“颜良将兵马聚集于东门,等着今夜我跟他里应外合,南门的敌军必遭削弱,你我这六千兵马,必可一举破围而出。”
董袭重重点头,冷笑道:“正是如此,今夜我们就好好杀一杀那颜良的威风。”
计议已定,董袭便开始暗暗向南门聚集兵马,却在东门广树旗帜,以示加强防范。
而陆逊则在天黑之前,再次派了使者出城,与颜良确认里应外合之计,而颜良的答复则很明确,今夜他将尽起大军来攻东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斜阳西沉,不觉已是月上梢头。
月黑风高,三更已到。
董袭与陆逊先后策马来到南门,在那里,已经聚集了他们所有的六千兵马,而海昏城的其余三门,均已是人去楼空。
董袭横刀而立,环顾众军,高声道:“众位江东的健儿们,那颜良想要把我们围死在海昏城,今夜,本将就带你们杀出重围,让颜良那狗贼知道,咱们江东儿郎个个都是汉子,不是任人宰割的孬种!”
“杀出重围——”
“杀出重围——”
本是士气低落的吴军士卒,热血也沸腾了起来,生的希望激起了他们血战的雄心。
士气已振,董袭与陆逊对视一眼,陆逊满脸自信,轻轻的点了点头。
董袭遂是喝道:“打开城门,放下吊桥,随本将杀将出去——”
城门轰然而开,董袭当先跃马而出,六千吴军趁夜出城,向着静寂的黑暗中杀奔而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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