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工局的两位尚宫领着一帮宫女太监过来清意殿,要给赵语熙量尺寸。
这时候缝制嫁衣已经算晚得了,听说有那讲究的人家,一件嫁衣要缝个三年。
豆羹初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乖乖,大将军上阵打仗的铠甲也不用做三年啊,这三年出一件的嫁衣该是个什么样?”
“什么样不知道,穿上肯定难受。”
在福玉公主出嫁的时候,刘琰就见识过一回了。那衣裳,比铠甲也不差什么了。最外面的那一件是满绣的,金线!等于在身上套了一个重金线的壳子,虽然刘琰不至于做出给衣服称重的事,但她觉得那件衣服上的金线、珠宝再加上面料、里料这些算上,绝不止十斤八斤。
公主们的吉服都是一个规制,顶多是有点细微的小地方不一样。比如大姐福玉公主就特别不喜欢高领子,总说勒得喘不过气,所以她那一款吉服就没选什么元宝领、海棠领。再说了,天那么热,还把脖子紧紧勒着,怕是要出人命啊。
针工局的人也心里有数,毕竟是大暑天儿成亲,能轻省还是轻省些好。
不过到了熙玉公主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位二公主是冬日里成亲,不存在怕热的问题,正相反,还生怕做的不严谨不厚实呢。
“公主请看看这上面的样子。”
针工局的人是有备而来,拿着一本厚厚的大册子,长宽各有二尺,打开之后,里面大约十幅全是不同的喜服式样。除了这个,料子、绣样也都带了不少。
这些布样和绣样让刘琰觉得特别有趣。尤其是绣样,一块块整齐的铺开,就象展开一张张名画。不同的是,名画不会这么金光闪闪。
绣布用料有金银线,有彩线,有珠线,华丽绚目,上头的绣纹称得上一句巧夺天工。
虽然说刘琰自己女红做得根本不怎么样——也就停留在纫个针眼的水平,但是这不代表她分不清楚好赖啊。
一旁针工局的人不失时机的讨好一句:“公主若是喜欢这个,就当帕子留下吧。”
“不要。”这么多金银线,用来擤鼻子的话鼻子会划破皮的!
刘琰转头问:“二姐姐,你看哪个好?”
她都看得眼花了,觉得每个都很好,而且……看起来都差不多。不都是花,还有凤凰吗?
“挑不出来。”赵语熙不是看不出区别,而是选哪个都无所谓:“看着都不错,要不你帮我挑一个。”
“又不是我成亲。”刘琰小声嘀咕。
赵语熙对亲事毫不热衷,这一点,针工局的人,还有清意殿的宫女、尚宫们或多或少都能觉察到。
可是谁都知道熙玉公主身份不同,这门亲事是非成不可的。
倒是刘琰没有想太多,因为大姐姐筹备亲事的时候,也常常显得心不在焉,很多事都象是在赶个过场,匆匆忙忙就应付过去了。
刘琰就算聪明,也还分辨不出两个姐姐心事的区别。
“这个吧,这个不错,当时大姐姐好象也用的这个吧?”
针工局的笑着应:“四公主记性真好,就是这个。这是鸾凤和鸣,百花富贵花样。”
什么花样她是不大懂,不过上面这凤鸟看着挺舒展的。
“二姐你看怎么样?”
“挺好的,那就和大姐一样吧。”
针工局的人连声应:“是是,奴婢这就记下。”
挑中了这个,赵语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转头问刘琰:“琰儿有看上的料子吗?你也做两身新衣裳穿吧。”
“我衣裳多的穿不过来呢。”每季都做几十件,根本穿不过来。再说,那些裙子她也不乐意穿。
可是针工局的人多会见缝插针啊,马上笑呵呵的凑上前来说:“再过一个来月天气也该凉快了,公主可以做两身儿骑装,到时候出去围猎、骑马都好穿的。”
“这倒是……”
赵语熙看她立马被围猎二字勾了魂,忍不住笑。
象刘琰这样的性情,在宫里可不多见,大多人都会隐藏心事,然后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
“二姐,你也做两身儿吧,到时候咱们一块儿骑马去啊。”刘琰指着一块杏黄色的料子:“这个你穿好看。”
“好,那就做一身。”赵语熙也给刘琰挑了一块:“这红的衬你。”
她还记得过年时刘琰穿着一件大红色斗篷,映着小脸儿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嗯,我还要做一身儿白的。”
刘琰没想太多,但赵语熙知道这次额外做衣裳,会一起归入她备嫁的花费,而不是从个人份例里出。既然给刘琰做了,也不能漏下其他两个妹妹。
她是没法子象大姐姐一样面面俱到,但好歹人情世故上不是一窍不通。
分别去请三公主刘芳和五公主刘雨的宫女回来说,三公主正在更衣即刻过来。
“五公主说……她就不必做了。”
宫女说的有点吞吞吐吐,可见刘雨的原话应该没这么简略,也没有这么客气。
实际上,刘雨的原话简直象通连珠炮似的,她这些天委屈大了,攒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逮着个出气的,该说不该说的一骨脑往外泼。
“……挑什么挑?我做衣裳给谁看?这满宫里有谁关心过我的死活?”
还有:“有什么好挑的,不过是别人捡剩下的扔给我两块,打发叫花子呢!真想给我做就该送到麓景轩来让我挑,明知道我现在出不去还叫我过去,这安的什么心?”
这些话真是……连宫女听着都替二公主不值。
这叫什么事儿?二公主是正在备嫁的人,事多的很。人家愿意给妹妹们做衣裳那是人家大方。会做人的这会儿嘴甜一点儿,衣裳不算什么,二公主可能还会让妹妹挑捡些珠宝首饰。
五公主不来便不来,没有白给人好处还要落埋怨的道理。
赵语熙没有对宫女追根究底,反正她也知道刘雨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给她她要抱怨,给了她她也会疑神疑鬼,觉得给自己的是挑剩的,有瑕疵的,不过随便打发她而已。
换成以前,赵语熙总不想得罪人。
可是现在她想通了,或者说,不在乎了。
在公主府时福玉公主大抵是看出她心事重重,开解了她不少话。
别怕得罪人,得罪了又怎样?
是啊,赵语熙固然身份尴尬,但皇上与皇后对她的容忍度是很高的,只要她不谋反,只怕她做什么皇上都能包容。
原来她这个尴尬的身份还有这样的好处?
以前她却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所以她得罪了刘雨,又怎样呢?刘雨是能堵着门当面骂她,还是能去皇上皇后那儿诉苦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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