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华忌没将真实情形告诉南灵歌,是不想要她心下不安。
南灵歌虽不清楚外界如何,但心下隐隐却知道诸事并不顺利。
她不多问,是因为无能为力,也不想给风华忌再添烦忧。
他有心隐瞒,她便也顺了他的意,只当不知道而已。
只是辛苦了风华忌,还有在外奔波的刀灵、赤淆他们。
南灵歌心内叹息,脸上却是带着笑问道:“在虚幻之境里,我是不是想将它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可以。”
风华忌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心下却是颇为酸涩。
她又忘记了。
她的心思瞒不住他的。
有时并不是他刻意去窥探她的心思,而同瞒天之灵自动将她的心情反馈给了他。
他便知道她的不安、无奈、苦涩……
曾经的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却一再落到无可奈何的境地,想想便觉心酸。
风华忌方一转念,南灵歌便道:“我去与他们告个别罢。”
风华忌道:“你不想带他们进去陪你么?”
多些真正的人气,对她有好处。
南灵歌笑着摇头:“不必,既然我能在其中任意而为,就不必让他们来扰我,我若是想,便变几个听话的人来陪我。”
风华忌胸臆内含着叹息,微微点了点头,目送她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屋子。
南灵歌其实是极聪慧的,应该知道进入虚幻之境是什么意思了。
既是虚幻之境,便不是本人真正的进入其中,而是虚无的精神世界。
甚至也不是魂魄,只是意识。
让她的意识与身体分离,在虚无的世界里游荡。
在此期间,他要想办法解决她体内的麻烦。
便是解决不了,被封印着也不会继续恶化,谁想要控制她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她便不需要别人陪伴。
在虚幻之境中,只要是她能够想像出来的便都会出现。
但愿她不会去想一些可怕的东西。
南灵歌很快便回来了,脸色颇为悻悻,显然告别的不是很愉快。
气鼓鼓的坐下后,第一句便是:“皇家都是些白眼狼。”
“嗯?”
虽然场合不对,便她怄气的样子还是令风华忌有些想笑。
“我说我要出远门,可能需要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会想我的模样,小十二更是一看见我便惨叫连连。”
南灵歌愤愤然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像鬼吗?我讨人厌么?”
好歹她也尽心尽力照顾了小十二一阵子,还给那帮子白眼狼做了一阵子饭,陪着胡闹了一阵子,结果呢……
他们只担心她走了没人帮着做杂活或是出去玩时没保镖……
“莫要生气,人性如此。”
风华忌劝了还不如不劝,南灵歌更郁闷了。
她还是太不了解人性了。
尤其是皇家子女。
她当他们是朋友,他们只当她是过客而已。
等他们回到宫中,她便是个陌生人而已。
郁闷了片刻后,南灵歌道:“我现在便要进去么?”
“去罢,一切有我。”
风华忌也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
不过一切有我四个字已经够了。
那便算是对她的承诺,让她安心待在虚幻之境里,外面的事情他自然会去解决。
“辛苦你了。”
南灵歌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风华忌做事用不着她嘱咐,也用不着她担心。
他若为难的事情,她必束手无策。
他如此安排,也定然是到了不得不如此的地步。
他不多说,她便也不多问,按照风华忌的嘱咐在榻上躺好,闭上了眼睛。
“先前我与你说进入虚幻之境可以随意而为,其实还是有些事情需要顾忌的。”
风华忌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在耳畔滑过。
南灵歌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首先,身在其中,万万不可迷失,要牢牢记得其间是虚幻之境,哪怕感觉无比真实,也千万不可与现实混淆。”
南灵歌轻嗯一声表示知道。
觉得风华忌如此郑重其事完全没有必要。
她明知自己进入了虚幻之境,那个空茫一片的世界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她又怎么会将其当成现实?
她觉得自己的心志还是颇为坚定的,便是想迷失恐怕都难。
她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无法融入自己打造的世界之中,与那个虚幻的世界相互排斥。
不过风华忌既然如此嘱咐了,她便先应着就是。
“其次,不要想太危险的东西。”
风华忌缓缓而道:“莫要以为虚幻之境便当真可以随心所欲,若是身受重伤或是死在其中,你的魂魄也会跟着受损,若你以为自己死去,或许便真的无法醒来。”
南灵歌倒是真没想到还会有如此的危险,闻言不由睁开了眼睛,有些诧异的望了过去。
风华忌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危言耸听。
于是南灵歌便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想危险的事情。”
若真进入其中,她只管想着美事就好。
风华忌接着道:“你一定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思绪,莫要反被牵制着想出本不是你意愿中的东西来。”
“怎么越说越吓人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我进去了。”
听到这里南灵歌有些哭笑不得了。
“其间或许比我说的还要可怕,你要知道,想像出来的东西虽然不是真实存在的,却是不可抹除的。”
对身在其中的她也是真正有危险的。
风华忌面上浮现一丝犹豫,似乎在思量着该不该让她进去了。
南灵歌叹息道:“我在你眼里便如此没用么?”
她一向觉得自己心志足够坚定的。
风华忌微微皱着眉道:“不是你没用,是虚幻之境中诱惑和危险都极大,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短时间尚可,时间长了,便是他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她进入其中要待多久还不一定,短则月余,长便不知要多久。
人若是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哪还能分得清是真是假。
不过现下不让她进入其中便要让她彻底陷入沉睡。
但沉睡时他又怕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唤醒她的意识,侵占她的意识,到时想唤回她便难了。
倒不如提前将她安置到别的地方,将身体和魂魄封印起来,便是别有用心之人再想控制她也没有办法。
于是风华忌又好生嘱咐了一通后,还是决定让她进入有他保护的虚幻之境内。
他能保证不让别人侵入她的世界,只要她坚守本心,不迷失在其中,便万事大吉了。
既是决定了,也准备好了,南灵歌与风华忌对视一眼后便半上眼睛进入了白茫茫的虚幻世界中。
虚幻的世界极空旷,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更没有山川河流。
南灵歌头顶是空寂的白,脚下与四周都是。
白的让人眼晕,让人心慌。
她已是做好了准备的,可一旦真正进入其中,孤寂感便如潮水般由四面八方疯涌而来。
有那么一霎,甚至让她觉得窒息。
南灵歌茫然的站了片刻,先闭上眼睛为自己想像出了一片晴空。
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想像出来的太阳有些刺眼,便又换成了夜晚。
天上一轮明月,繁星布满天空,地面是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月光洒下来,既不阴暗也不觉得刺眼,南灵歌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有了满意的天地,便要造一间屋子。
有了屋子,便等于有了安身之处,至少累了有个休憩之处。
而她想像出来的屋子,竟然与风华忌的屋子一模一样。
同时在屋外还出现了大片的白雾,一张比人还大的白脸在其中飘来荡去,不时对她做着鬼脸。
南谣山上的雾煞阵,南谣山上的阵灵,南谣山上的屋子……
南灵歌睁眼看到了,不由苦笑一声。
原来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还是南谣山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南谣山的。
一直以为在南谣山唯一美好的回忆就是与大师兄相处的时光。
剩下的时间里,她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自由的。
尤其是风华忌的屋子。
原本对她来说,那间屋子就是牢笼。
一间很简洁,很干净,由门由窗望出去都只能看见茫茫白雾,若风华忌不驱散白雾,便连天空是什么模样都看不见的地方。
她原想要自己曾在鬼境居住过的屋子的。
鬼境的水榭,四面通达,临着归池,躺在其中十分惬意,没有一丝憋闷的感觉。
可不知怎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风华忌的屋子。
南灵歌发了会儿子呆,只能摇头苦笑。
罢了罢了,已出现的东西便不能抹去,便认了罢。
可这屋子处处与原屋一样,但又觉得别扭,似乎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缺了什么呢?
南灵歌思量了片刻后,忍不住叹息一声,再次摇了摇头。
既然是风华忌的屋子,缺的自然便是风华忌。
要不要将她‘变’出来呢?
南灵歌纠结了片刻,觉得还是让风华忌出现比较好。
有他在,她便会觉得安心。
很快的,风华忌便出现在那张简单的小几后,垂着眼睑悠然的摆弄着几上的小炉。
嗯,一模一样。
南灵歌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在旁边‘建’了几间屋子。
既然能随心所欲,她自然要找风南白当邻居的。
现实世界里风南白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坐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了。
现在有机会了,自然不能放过。
与大师兄当邻居,想想就让人觉得开心。
于是南灵歌便开开心心的‘变’出了屋子。
风南白在左,单灵在右。
房前一片大湖,湖的对面又出现了几间屋子,分别是赤夸、赤淆、药当心。
南灵歌原本是不太想准备赤淆和药当心的屋子的。
因为赤淆就是个炮仗,随时可能爆炸,药当心又太吵太闹,与这两人当邻居就别想安静了。
不过转念想想,她熟悉的人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与其与陌生人相处,还不如将自己熟悉的人摆在身边。
反正这里也不是真实世界,或许她能将他们的性格改变一下。
于是他便只建屋子,暂时没将屋主人也变出来。
将这一片屋子用高墙圈起来之后,南灵歌的想像力便长了翅膀,扑棱棱向墙外飞去。
于是很快便有了街道、商铺、百姓……
都是她从前印象比较深刻的地方。
比如说挽花客栈,比如说南繁楼,她不停的想,便也不停的有东西出现。
再之后,便有些失控了。
她竟将落清修,赤南歌,薄野藏、老鬼王等人都想像了出来。
等她察觉不对想要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想像出来容易,抹除却似乎不能。
南灵歌拍着脑袋懊悔不已,她该先问问风华忌不想要的东西该怎么消除掉才行。
现在好了,她能看见一个赤南歌拎着刀纠缠着落清修,同时也能看见另一个赤南歌与薄野藏在半空大战。
雷电交加的天空下,风华忌前世那个倒霉和尚正在渡劫……
可怕的是还不止有两个赤南歌。
还有个正在与赤淆打架,有个正在逃跑……
除了赤南歌外,还有好几个南灵歌。
有一个正与风南白在一起,有一个还是未成型的鬼魂,与单灵在生魂林中……
同一片天空下,有的地方晴空万里,有的地方电闪雷鸣,有的地方下雨,有的地方下雪,有的地方是白天,有的地方是黑夜……
原本空茫的虚无之境,没多久便乱成了一团。
南灵歌看的眼花缭乱,心乱如麻,很想将一切抹掉重新再来。
可是已经出现的东西便不能抹去,她便只得狼狈而逃,躲到了风华忌的屋子里。
一进屋她便瘫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阵子才叹息着说道:“你担心的果然没错,我现在什么事都做不好了,就连做个梦也能做成灾难……”
她本是自言自语,没觉得自己想像出来的人会听懂自己的抱怨,没想到……
“不要紧的。”
风华忌淡淡道:“有时做梦才是最真实的抒发,你不必刻意控制着自己,也不必想太多,只要不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尽管去想便是。”
南灵歌惊跳而起,诧异的望着风华忌道:“你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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