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彦目光一凝,认真地端详起院子里的雪岭来。
这一打量才发现,舒予竟然不是在胡乱堆砌,而是以獾子山为中心,大略将四周的山形地貌给堆叠了出来——獾子寨西南,可不正是獐子坳嘛!
韩彦大为惊喜,上前低声赞道:“舒予妹妹真是好巧思!如此一来,獾子寨方圆数百里,都尽收眼底!”
这可比舆图形象多了,用来教导小望之这样的孩子最是合适不过了。
“这有什么好惊叹的。”舒予浑不在意地笑道,“古有马援聚米成山指点破敌,我这不过是学得皮毛,帮着小望之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罢了。”
寓教于乐嘛,小孩子学得开心,也记得牢固。
趁着这会儿身边没人,舒予低声问道:“书信送出去了吗?……安全吗?”
自打两人敞开心扉确定关系之后,但凡遇到这样的大事,韩彦从不瞒她,她当然知道韩彦给家人的回信里提了小望之的事情。
这事攸关生死,半点泄露不得。
韩彦笑着点点头,道:“我相信白起兄弟。”
顿了顿,又低声叹道:“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法。得尽快想个法子,建立咱们自己的通信队伍才是……”
毕竟今后的信件往来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机密,半点泄露耽搁不得。
“你有主意了吗?”舒予瞅了不远处正玩得不亦乐乎的爷俩儿,低声问道。
韩彦遂把早上自己和白起商量未果的事情说了,末了笑叹道:“毕竟这不是一桩小事,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舒予却不怎么赞同,低声劝道:“白起的东家既然能利用军中的关系,走私贩卖军马牟取暴利,你觉得,这样的人可信吗?倒不如另起炉灶,以图安全。”
韩彦朗然笑道:“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这样的利大于天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使然,肯定会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地完成的!”
这样重大的事情,他决定着手之前怎么可能会不进行调查。辽东军参将王继高那里他暂时虽然查不到什么隐秘的东西,但是白起的东家王耀祖他却是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怕舒予跟着瞎操心,韩彦遂低声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然有了周全的打算。或许在下一封回信送来的时候,解决的法子就出来了呢。”
舒予听韩彦这么说,知道他是准备双管齐下,同时从京城着手解决这件事情,遂也不再多问。
再不济,韩家家大业大的,总能单独派人来往京城和来动之间递消息——虽然那样有些招人眼目,但是也总比忐忑地寄望于他人好。
……
这时节北地经常风雪交迫,路上厚厚的积雪或是泥泞的道路极碍行走,而且商队车马辎重,行进更是缓慢。
韩彦的回信寄至余记余记茶楼的时候,已是隆冬腊月。
余掌柜一看漆封和信封,就知道来信是送给恩公庄贤的,赶紧派人送去了翰林院。
庄贤正在值房里埋首整理文献,接到信件,心中不由地一紧,赶紧借着出恭的由头,出了值房,避开同僚。
信件有两封,信封一模一样,均是空白无一字,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漆封的位置左右有稍许差别。
庄贤定睛一看,就知道其中一封是韩彦写给其父韩迁的。
赶紧追上前来送信的余记茶楼的小伙计,庄贤将韩彦的家信交给他,一再叮嘱道:“立刻送去桂花巷韩府,一定要亲手将信件送到太常寺卿韩大人的手中。”
小伙计恭敬地应了,立刻送信去了。
庄贤看着小伙计一路出来翰林院衙署,这才迈步回转。
人才刚走一步,就听得有人朗声笑着招呼道:“庄师弟!”
庄贤脚下一顿,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信件藏到袖间,回头讶然挑眉笑应道:“谢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户部侍郎谢之仪,身材颀长、面净无须、儒雅风流,如一支秀竹挺立廊下,温润笑道:“有点公事。”
并没有就此多谈,转而笑问道:“眼下衙门也快要封印了,我正说得空了去看望老师呢,庄师弟若是有空,不妨一起去?”
谢之仪和庄贤曾先后拜在国子监祭酒章庭之门下,算得上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行啊!”庄贤爽快应道,笑着上前应酬去了。
……
韩府外书房里,韩迁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论茶心得,激动得浑身直颤抖。
原来幼子不是贪玩不知归家,而是带着长女的血脉,从皇宫一路奔逃去了辽东!
原来他的琬儿在这世上还留存有一线血脉,他有外孙了!
不知道那孩子长得像不像琬儿,性情像不像琬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这真是太好了!
如果知道自己舍命护着的孩子,如今正在其舅父的庇护之下,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活着,琬儿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韩迁紧紧地攥住书信,激动得涕泗横流。
许久,好不容易勉强平复了心绪,韩迁展开被攥得皱巴巴的书信,继续往下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才发现那臭小子竟然自作主张地要成亲了!
韩迁赶紧将信上的内容来来回回地仔细又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那个混世魔王是真的要成亲了!
“这臭小子,该不会是为了保护外甥,就搭上自己的亲事吧!”韩迁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毕竟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流落异乡,生活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而且他们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也是最为便捷的方法,就是幼子找个当地的姑娘成亲,好趁机融入边地的乡民之中,以求稳妥。
“只是委屈了人家姑娘了……”韩迁叹息一声。
不明真相的韩迁,从韩彦来信的只字片语之中,自以为窥得了全部实情,对于那个无意间帮助他儿孙的陌生姑娘,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双喜”临门,原本暮气沉沉的韩迁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如枯木经冬逢春,愈发地坚韧苍劲起来。
孟氏不知道韩彦来信之事,还以为丈夫是见长孙的课业越来越精进,人生又有了新的希望,这才又重新打起精神来的,高兴地落了一场泪,照顾丈夫衣食起居愈发地认真细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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