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予蓦地收住脚步,收紧声音,悄悄地靠了上去。
来人一头鸦青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拿一根五彩丝线缚住,一身桃粉色棉布裙更衬得肩颈秀美。
是个女子。
会是谁呢?
为什么会藏在灌木丛中,偷窥三味书屋?
舒予悄悄上前,一巴掌拍在女子的肩膀上。
在獾子寨,她自信没有女人比她的武力值更高了,对方要动手的话,她还占了个先机呢,肯定不至于落败。
“啊呀——”
一声惊叫,来人蓦地回头,凤眸圆瞪,檀口微张,两只纤细白嫩的手一下捂在心口上,吓得倒仰。
不是獾子寨有名的娇小姐韩霞,又是哪个?
要说韩霞,和舒予还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因为打小纵马打猎且成绩斐然,又因缘巧合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所以以前人多戏谑称呼一句“虎妞”,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做女孩子看待。
哪怕现在众人对她有了改观,也还是极为有限。
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也只有王喜娘一个透露过结亲的意思了。
可韩霞恰恰相反。
有个在寨子里人人信服的父亲,还有个还算出色的哥哥,一个温柔和蔼的母亲,打一出生起就被家里的人捧在手心里,没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委屈。
容貌秀美,说话也柔声细语的,拉个弓都能累得直喊手酸,更别是像大多数姑娘家一样,偶尔进山捉两只兔子了。
可这样貌美如花、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偏偏最得少年郎的喜欢,听说去她家求亲的人,都能把门槛给踏破了。
有些甚至还是秀水河子镇上的青年才俊呢。
哪怕舒予不在意这些,有时候也难免感叹一句,果然不论到什么时候,娇弱惹人怜爱的姑娘,总是吃香一些。
男人嘛,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韩霞?”舒予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眼,不解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韩家可没有来学堂进学的人。
韩霞一见是舒予,因惊吓而泛白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红润,双颊绯红,捏着帕子垂首低喃:“是舒予姐啊,吓死我了!我,我……我这不是也想拜师读书嘛!”
说罢,韩霞蓦地抬起头,一脸坚定道:“对!我就是想拜师读书的!”
“你?拜师读书?”舒予皱眉上下打量韩霞一番,见她虽然脸颊红得跟新擦了胭脂似的,呃,好像还真的擦了胭脂……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韩霞虽然表情有些羞怯,然而目光却很坚定,让舒予想怀疑她说谎都无从怀疑。
“你怎么会想来读书的?”舒予问。
要知道,韩霞虽然称呼她一句“舒予姐”,但其实也不过比她小了几个月而已,如今业已及笄。
寨子里来三味书屋学习的男孩子们,最大也才十四岁,再大一些的,都快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了,谁还会来学堂读书认字?
更何况韩霞已经十六了。
“想来就来了嘛!”韩霞绞着帕子回道。
这个理由颇有些无赖,大约她自己也觉察出来了,忙又补了一句:“还不是白起,去镇子上做了几年学徒,读了几本书,认了几个字,就总爱掉书袋,每次来家里都是‘之乎者也’的……
“我可不想输给他!”
舒予讶异抬眉,不明白韩霞跟白起有什么好较劲的。
两个人一个是獾子寨出类拔萃的杰出少年,一个獾子寨美名远扬的优秀少女,两家又是姻亲,不说相亲相爱,至少也没有什么好竞争不服的啊。
“学堂里收的可都是男学生。”舒予好心提醒一句。
她倒不是觉得有什么“男女大防”要遵守,更不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韩霞突然兴起要进学读书,不免令人费解。
“男学生又怎么了?”韩霞不以为意,挎着舒予的胳膊,笑嘻嘻地揶揄,“你不是还跟着叔伯兄弟们一起去打猎的吗?”
獾子寨虽然男女有别,可不像城里似的讲究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舒予:……
我这么好心跟你解释一句,你就这样甩刀子真的好吗?
这么耿直,还真不像是韩大叔的女儿。
默了默,舒予道:“这学堂不是我开的,你能不能读书,也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你若是真的想进学读书,还是自己去问问韩大哥招不招收女学生吧。”
毕竟人家才是授课教学的夫子,收不收韩霞这个女弟子,当然是韩彦说了算。
“为什么不招收女学生?”韩霞不以为然,追反问道,“韩大,先生,之前不是还教了你吗?”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
可是,那能一样吗?
她那是聘请的私人老师,你这是要入学堂和男孩子们一起读书啊!
完全是两码事。
舒予见跟韩霞说不清楚,干脆扔下一句“你自己去问问看”,就挎着食篮迈步朝学堂走去。
韩霞连忙跟上,犹自小声嘀咕道:“为什么你能跟着韩先生学习,我就不能?”
娇娇的语气不解又不甘。
舒予无奈摇头,也不搭话,径直走到学堂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正在里头训诫小望之的韩彦闻声扭头看了过来,见是舒予,起身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娘做了炙烤肉脯,让我给你们爷俩儿送午饭过来。”舒予说着,将胳膊上的食篮取下,递给迎出来的韩彦。
终于摆脱了冷面严厉呵责的小望之,一见是舒予来了,立刻兴奋地奔了过去。
“娘,呃……”话才一出口,就被韩彦回头瞪了一眼,小望之立刻乖觉地换了称呼,“姑姑,姑姑!”
一面喊着,一面笑嘻嘻地扑了上来,一头扎进舒予的怀里。
爹爹真是太严厉了,这一上午,也不知道斥责了他多少回了!
哪里有姑姑温柔和蔼的!
真是想死他了!
舒予被小望之撞得不禁后退一步,弯腰搂住他,笑呵呵地问道:“小望之想姑姑啦!今天在学堂有没有乖乖的啊?”
小望之听得舒予问,一个劲儿地点头道:“乖!乖!乖乖!”
一旁的韩彦毫不留情地戳穿:“一堂课能从凳子上跳起来四五回,这也叫乖?爹什么时候教你说谎话了?”
小望之小脸儿一白,畏惧又难为情地往舒予怀里拱了拱,没有说话。
舒予轻轻地拍了拍小望之的后背,温柔地笑问道:“那小望之和姑姑说一说,你都哪里乖了?”
小望之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挣开舒予的怀抱,蹬蹬蹬朝自己的座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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