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许晖在课堂上总是心神不宁,上课听不进去,自习课上魏亚丽找他聊天也一直心不在焉,天气太闷热,教室外面,铅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有一场大暴雨要来临。
都已经是九月底了,这样的天气在西平很少见,往年这个时节已经是秋风瑟瑟,有些寒意了,怕冷的人都早早把厚实的外套裹在身上,但今天就算是一件很薄的夹克也穿不住,太过反常了。
天气让人烦躁,而一想起躺在医院的薛永军,许晖就没由来的心慌,所以一天下来混混僵僵,没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唯一的印象就是中午被罗小刚拉倒北操场诉苦。
许晖原本不想搭理罗小刚,但一想到这家伙近段时间的确过的难受,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罗小刚白天要扮回以前的自己,还要尽量私下里安慰曹卉,苦不堪言。最麻烦的是曹卉肚子里的小孩不能再拖了,必须人流,否则会出大问题。
现在的曹卉非常的脆弱和敏感,动不动就会大发脾气,罗小刚担心这样下去,曹卉迟早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而崩溃。
好在许晖和刘巍一通瞎折腾,转移了谣言的风向,尤其是许晖,昨天乱搞的民主投票,虽然葬送了整个班级的秋游,但成功的把主要矛盾都转移到了自己脑袋上,这一点罗小刚属于猪脑子,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曹卉是聪明人,一看就明白,所以她委托罗小刚谢谢许晖为她做的一切。
另外一件事,罗小刚想请许晖帮下忙,看看能不能找个熟悉的医院或者熟知的医生,他和曹卉实在识人有限,而也不敢轻易随便乱开口。在罗小刚的心目中,现在的许晖绝对是神人一个,在高三的地位就不用说了,而且在外面交友甚广,那些个凶神恶煞的朋友,哪一个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背景不是一般的复杂,兴许拐弯抹角的就能帮上忙呢?
许晖暗呼要命,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找医生?这特么罗小刚就是作死的节奏,但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只能帮着想办法吧,他记得付建平的姑姑好像是个医生,但不知道是那家医院的,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下午一放学就抽空去问问。
但凡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保守这个秘密的还有一个刘巍,许晖建议再去找他问问,两个人碰运气总比一个人强,但罗小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显然他也不是傻子,早就意识到了刘巍对他的威胁,哪肯去找他,许晖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拍拍屁股先回教室了。
一放学,许晖就去了商业巷,直奔西海酒吧,到里找付建平,一找一个准,无论在不在都能知道下落。但是他却扑了个空,莫说付建平,就连谢三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一个那天晚上见过的大堂经理,其他的熟面孔一个也没见到。
大堂经理虽然很客气,但是一问三不知,许晖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只好又去了别的店铺碰运气,在‘龙争虎斗’演艺吧里正好撞见了周青,俩人好久没见面了,乍一见还挺尴尬,不过现在胡里八涂的变成了一家人,曾经过往的恩恩怨怨自然不能再提。
周青在社会上混当然老于世故,许晖跟赵歌的关系不一般,肯定要客气对待,所以立刻就放低了姿态,主动让烟寒暄,许晖急着去医院,所以两句话后就直奔主题。
“哎呦,那我可不清楚。你是知道的,这一片现在就是谢三和付建平说了算,他俩去哪儿,显然不能跟我说。要不你先里面坐会儿,喝点小酒,我让人去找找?”虽然周青在客气中冒着点酸气儿,但他真不清楚,这次赵歌的行动根本没让周青和太岁知道。
“那就算了,你忙你的,我得去医院,明天再来。”许晖匆忙告辞。
周青也不挽留,但很客气的把许晖送到了大门外,只是望着许晖远去的背影,心头没有来的一阵苦笑。
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六楼,走廊里也显得冷清,病房外的长条椅上就坐了三个人,赵歌居然在这里,另外两个壮小伙却不认识。
许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赵歌打了个招呼,昨天是他的话说的过分了,并非不能放低姿态。
赵歌尽管表情漠然,但也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似乎早没了昨日的火气。
“老九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还算稳定。”
许晖点点头,伸手敲门,然后进了病房,这是一个三人间,薛永军在靠门边的病床,浑身裹的如同粽子,闭着眼睛像是熟睡过去了,许晖默默的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老九没什么反应,但神态上还算比较宁静,又见到另外两床病人正在跟家属窃窃私语,于是不再逗留,又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病房。
走廊里,赵歌还是那样坐着,上半身笔直,后脑勺微微抵着墙壁,双目低垂,好像在闭目养神,身边的俩人一个在走廊里晃悠,一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这个架势,短时间内赵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晖挺奇怪,不过倒可以趁这个机会跟赵歌聊一聊,这回一定注意言辞,兄弟之间因为臭脾气闹的水火不容,似乎过于夸张了。想到这里,许晖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赵歌身边,赵歌只是睁眼看了下许晖,又一声不吭的把眼睛闭上了。
“没看到薛叔和阿姨。”许晖没话找话。
“回去弄饭了。”
“医院的里的伙食不好么?”
赵歌又把眼睛闭上了,没搭理许晖。
“黑牛他们呢?”
赵歌还是不说话,许晖一时间没词儿了,于是倔劲儿又上来了,干脆静悄悄坐着不说话,什么时候坐腻歪了什么时候回家,看你能待多久。
于是俩人一声不吭,跟两个秤砣一般,走廊里晃来晃去的那个小伙以前见过许晖,遇到这种状况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于是还是那么晃着,但一双眼睛始终在走廊两头扫来扫去,十分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歌比许晖想象中能熬,依然如老僧坐定,此时薛永军的母亲已经拎着保温桶和食盒回到医院,许晖连忙上去打招呼,“阿姨。”
“哎,来啦。咋不进去?”薛母的气色要比昨天在急诊室时好了许多,尽管面容还很憔悴,但已经有了些许笑容。
“永军好像还在睡。”
“应该醒了,早上的时候疼的受不了,打了一点点麻药,这回早就过劲儿了。”
于是许晖又跟着薛母进了病房,赵歌始终没吭声,薛母也很奇怪的没有招呼他。
薛永军真醒了,只能侧卧着,而且五官都皱巴的嘬到了一起,看上去还是很痛苦,见到许晖后很吃力的眨眨眼睛,好像连说话都困难。
许晖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讲话,他也受过伤、住经过医院,知道这两天是最难熬的,伤口要收口、要张新肉,要结痂,而且还没有麻药,十七处刀伤,神经敏感点的非要疼傻掉不可。
帮着薛母将病床摇起来一点点,又小心翼翼协助薛母用被褥将老九的身体固定,这才看上去好一点,但是薛永军痛苦的样子,许晖在病房里实在待不住,安慰两句后就想离开。
薛母却把许晖拽到了一边,很小声道:“赵家二小子在外边这么一直坐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晖一愣,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下午一来,赵歌已经在这儿了,而且也没见到其他兄弟,不知道他还要做多久,再联想到走廊上的那个小伙子十分警惕的样子,难道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我也不清楚,可能他还是挺担心永军的。”
薛母把嘴一撇,明显的不信,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便不再理会许晖,专心弄她的鸡汤去了。
“明天找时间再来看你。”许晖笑着冲薛永军点点头,推门离开了。走廊里的赵歌就像一尊泥塑,眼看都要六点半了,离着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他必须要问出点什么东西,薛母的话提醒了他,赵歌今天很反常,不止是他,所有的兄弟都挺反常。
“你就这样一直坐着呀?肚子饿了,要不然一起去吃完面条。”许晖假装有意无意,实则想看看赵歌的反应。
“你自己吧。”
“一块儿吧,老九都没事儿了,你也不用这样啊。”见赵歌难得回应一句,许晖自然是不能放过机会。
“我有吃的,你自己去。”
“那我蹭你的。”
赵歌不再作声,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晚上七点,所有在外的兄弟将一起动手,不管结果如何,八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应该很危险,而后半夜会更加危险,他还有别的事儿,只能守到晚上八点,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半下午会不会有点儿收获。
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刘坤,甚至对其大打出手,赵歌是有一定目的的,其实他心早就有了判断,袭击薛永军的人八成不会是刘坤指使的,因为这绝不符合刘坤的性格,从行事手法和风格推测,薛西庆和周怀反而可能性更大。
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他人,但这些并不重要,赵歌将错就错的目就是让对手措手不及,随便你想嫁祸谁,我都给刘坤来个狠的,反正赵歌和刘坤之间迟早会有一架,不如提前打过了再说,另外也让整个解放路的大佬们心里有个数,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其实赵歌的想法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狠辣,如果对手想嫁祸梁斌,那么刘坤就会倒霉,绝对是得不偿失;反过来,如果对手想嫁祸刘坤,那么如你所愿,老子索性就把刘坤弄残了,看你下一步还能做什么?
比拼财力和势力,赵歌绝不是刘坤的对手,但比起手段的狠辣,解放路这些所谓的大佬们也不见得有谁比赵歌更狠,所以出其不意的弄残刘坤,他还是有点信心的,只是这样一架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又会进了局子。
所以,很多事情虚虚实实,谁能说的清楚?
赵歌曾反复梳理过整个报复行动的细节,发现医院是个疏漏,自己更是个漏洞,如果站在薛西庆的角度考虑问题,其实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赵歌,旁人扯来扯去的只是棋子,能把薛永军砍死最好,没砍死也让赵歌方寸大乱,从而出其不意的再出手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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