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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十年前荷兰西印度公司入侵巴西的契机,桃源岛(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落入了华美的口袋,成为华美大西洋跳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节点。
从后世眼光来看,桃源岛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停靠港,北部的那座小海湾的自然地理条件注定无法发展成为大型海港。但至少在17世纪,桃源岛依然成为了华美南北跨大西洋航线的重要节点,堪称南大西洋、加勒比海、巴西和西非航线的十字路口。
十年过去,桃源岛的定居人口也才堪堪达到了3000人,华裔比例约占80%。作为华美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一座海外领市级城镇,桃源市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医院、邮局、警局、银行、学校、图书馆、体育场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城隍庙和一座小教堂。大概从没有一座重点建设超过十年的华美城镇,会如桃源市这般袖珍完美。
平均每年能从远东航线分流到桃源市的大明移民不过数十人,而半数以上的市民则来自本土或加勒比州的老国民家庭,此外还有数百号十年间陆续从葡萄牙巴西殖民地迁来的华裔。
二十多年来,经远东航线流落到巴西的华裔已经在当地扎根生养繁衍,眼下总数量约莫超过三万。撇开巴西印第安土,著,他们算是除葡萄牙人以外的第二大族裔。
他们大都分布在累西腓、圣萨尔瓦多等大中型城镇,也成为了华美在巴西最为看重的扶持合作群体。随着葡萄牙巴西殖民地和华美的经济往来越加紧密,不少在巴西成长起来的华裔家庭都成为了华美资本家投资巴西产业的代理人或是商业管理者,部分年轻人还远渡华美的加勒比海外州甚至是本土留学。
葡萄牙巴西殖民当局长期以来就对吃苦耐劳的华裔极为欢迎,加上华美方面的重视,所以巴西殖民地对待华裔移民的态度并不差。但过去几年,部分身家已经鼓鼓的巴西华裔干脆又重新移居到了桃源岛,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落叶归根。
有了华美加勒比舰队的定期巡航。加上野鼬号炮舰也把桃源岛当成了临时的第二母港,桃源岛的周边安全环境从曾经的海盗横行变成了真正的海上乐园。全市只有一支小队规模的国民警备队负责海防要塞,市警局也只有区区20多名警察。
桃源岛面积较小,本岛也不过十多平方公里,本地可开发的自然资源微乎其微,所以地方经济定位在远洋补给和贸易中转物流。
作为华美最小的海外领建制行政单位,桃源岛的战略地位导致其拓殖建设从一开始就是高规格的,享受了国家专项地方建设拨款,加勒比州的华美企业和各国商人都在桃源市建设中获益匪浅。
由于自然环境制约,即使投入大量南非战俘劳役。桃源岛的那座北方小海湾也仅仅只能提供避风锚泊,大中型商船根本无法靠岸,绝大部分进出港的货物只能通过专门的机动驳船转运。不过岛上依然拥有一座每个月能提供五艘远洋蒸汽船舶补给燃煤的小型加煤站、一个大型货栈仓储区和一座大型船员旅馆。
不少往来加勒比海、西非和南美的商品在这里中转,每个月都有超过十艘各国商船在这里补给休整。其舒适的船员旅馆住宿条件甚至可以和华美本土的一些高档旅馆媲美,获得了大量往来加勒比、巴西、非洲和欧洲的荷兰人和葡萄牙商人的青睐,只要不是航期太紧,船长们大都喜欢在桃源岛中停休整。
桃源岛最大的本地农业经济只是岛上居民种植的1500亩菜地和相同面积的热带果园,以及从百慕大海外领引入的特色花斑肉猪饲养业,能够全年为路过的船舶补充新鲜食品。工业则只有若干小型的食品或盐糖加工业。除此之外,基本上95%以上的民生用品都依赖外部输入。
即便本地工业十分薄弱,但借助着每年近百艘次的船舶停靠补给、船员休整住宿和贸易仓储物流,桃源岛的人均gdp超过了400美元。迅速成为全国最高,直接将曾经霸占人均gdp排行第一名十五年之久的百慕大海外领一举拉落马下。
……
1646年2月12日,周一。
假如按农历来算,今天还是农历旧年的腊月二十二。这个日子。放在华美本土,多数城镇的户外气温还在零度左右。但在桃源岛,一年四季的气温都稳定在24到29度之间。除了偶尔的大风暴雨,可谓四季温暖湿润,在这里定居的华美国民活得舒坦异常。
一艘挂着华美国兴集团旗帜的远洋商船正停泊在桃源岛东北部海湾里,几乎全透明的海水清晰倒影着船体的每个细节。几条漂亮的海豚在商船不远的海水中跳跃,不少胆子大的水手还半裸着身体跳入海中畅游,风景格外迷人。
转运货物的驳船还在商船边缓慢装卸,一袋袋产自南非总督区的小麦或稻谷被水手们漫不经心地抛向驳船,而另一艘从商船上放下的小船则载着十几名大明衣装的男女向港口慢慢驶去。
面色不好的上岸男女还没等警察围上来,就纷纷跪在地上,向着东方磕头。像是在怀念远去万里的故土,也像是在庆幸自己历经万难终于踏上了陆地。
近年来能分流到桃源岛的新移民是少之又少,多则数十人,少则十来人甚至几人都有过,当地民政官员和警察的工作负担可谓轻之又轻。
如同后世濒临关服的网络游戏,只要遇见有“新人”到来,当地的老市民都每每感到欣喜异常。
望着搭载陌生移民的小船靠岸,几个在海湾附近海滩上玩耍的本地出生小孩更是好奇地大喊大叫跑了过来。
上岛的大明移民一共只有十四人,男女各半,没有老人,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来岁,小的则还在襁褓之中。除了脸色很差之外,成年男女都穿着中途由运输方提供的华美式汉装。因为中途也多次停靠休整过,所以一身上下还算干净。
一番交接公务之后,移民们被警察领着去岛上医院做例行身体检查。当警察将队伍领进一座白色三层建筑的时候,几名荷枪实弹的国民警备队士兵将大门锁了起来。
身后的大门关闭,然后众人被告知一个个进入更里面的小门。望着门口的华美兵丁,移民队伍中年纪最大的、只有头皮一点点短发的男子显得有点不安,仿佛对眼下的落脚地和在场的警察有点警惕。
“姓名?”
“陈焦。”
“年龄?”
“虚岁二十六。”
“以前做什么的?”
“出家人,已还俗,有一把力气,会木器活。”
“籍贯?”
“福州府。”
男子下意识地就回答着一个个问题。
“福州?感觉口音不太像吧……既然这样。警察先生请把他带出去吧。”
正在重新核对移民资料的年轻护士一愣,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一名华裔警察,只见警察走上前,一支手抓向男子的胳膊。
也许打下船开始,男子就一直莫名的紧张,一见华美警察的动作,马上条件发射般就抢先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然后狠狠扭到了一边,接着手掌击中对方后脖。将其打晕过去。
另一名欧裔警察一看大惊,慌忙拔枪,但还没等他把转轮手枪摸出枪套,就被冲来的男子一拳击中腹部。这个牛高马大的警察。居然当场口吐白沫软软倒在地上。
护士的惊叫声传到了大门外,两名国民警备队士兵闯了进来,刚举起步枪,就看见那名暴走男子正一只手掐着护士的咽喉。身体退在角落里。
大概没人会觉得经过层层筛选、已经沦落到移民海外的大明难民中还会有人闹事作死,一场例行公事的移民身份核对居然就变成了一次暴力对抗。
“你们想干什么?!”
男子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比之前嘶哑了很多。口音也和之前截然不同,似乎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别紧张,先生……我们只是核对下身份,好为你填写个人医疗卫生卡……警察先生是准备带你去做身体检查,仅此而已!”
被挟持的护士已经吓晕过去了,现场一位年轻欧裔医生也吓得连连摆手。
男子一愣,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里吓晕的护士。下一秒后,就被冲来的国民警备队士兵一枪托砸倒在地。
……
桃源市警察局,短发男子反手被拷在椅背上,面前一位青年华裔警察正皱着眉头在审问。
“陈焦,男,二十五岁,上船前登记为福州人,还俗的和尚,做过木匠。不过这个身份肯定是假的,你身手那么好,应该是经过很多年的军事训练,倒是隐藏很深啊。”
华裔警察把移民资料丢到一边,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们欢迎任何一位从明朝来的移民,也理解大家的困难和过去,但不希望产生任何信任危机,更不希望有人带着其他目的上岛——即便是经过了好几次筛选。”
年轻的华裔警察是第一批次到达百慕大双湾市的明朝难民生下的第二代,几年前才全家移居桃源岛,这些年也没少见过离家万里后有些失态的明朝难民。
男子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看着地面,但听到对面华美警察的话并没有把情绪放松下来。
正说着,门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华裔老人走了进来。
“李伯,听口音应该是你老乡,你们先谈谈。”警察说完,就退出了房间。
“小哥也是大明松江人?哎,二十多年了……老头子我祖籍大明松江府嘉定县,现任桃源市民政局副局长。这可是难得碰见一个地道的松江故人啊!呵呵……”虽然对方还被拷在椅子上,但老人还是很热情地坐到了对面。
“老人家,嘉定好惨……”好几个月过去,今天终于听见了地道的乡音,男子眼圈一红。
“此话怎讲,莫非又是水患?哎,那些年天灾不断,老头子我一家当年就是走投无路才出的海……现在日子安稳了。但人也老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去看看。”
大概是听多了、见多了这些旧事传闻,老人也跟着在感叹。
“并非水患……清兵南下,陷松江,行剃发令,嘉定、太仓各地军民举事,然清兵势强,松江军民死伤枕籍……”男子终于呜呜哭出了身,全身都在颤抖,“我本名王会武。嘉定县城门巡检伍长,随沈犹龙、陈子龙等大人起兵……之后,被猪油蒙了心,与张把总半道而降,助清兵攻破府城,害沈犹龙大人、陈子龙大人于非难……事后良心不安,逃出清营,又恐有人追究叛降之事,故剪辫去发、改名换姓一路流落到福州……”
松江等地的抗清举事可以说大幅延缓了满清的南侵步伐。投靠满清的前明朝总兵李成栋是大杀出手,直接死在满清镇压之下的明朝松江各地军民至少十万以上,尤其是嘉定县,更是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三次连续大屠杀。
随着包括扬州大屠杀、嘉兴大屠杀、江阴大屠杀等等内容一一展开。坐在王会武对面的老人的脸都白了。
“这儿……这些可都当真,为何国中报纸对此等天大的事只有些只言片语。只知兵祸连连,明廷遭难,不曾想如此惨绝人寰……”
老人哆嗦着嘴。眼泪盈眶,仿佛看到了家乡城里城外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尸山血海。
“事不过半年,亲眼所见。亲手所为……”王会武垂下头,已经泣不成声了。
“畜生啊!畜生啊!这还是人嘛!”
不知道是骂眼前的王会武,还是骂清兵,只见老人霍然起身,高声连连,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偏倒在地。
门外被惊动的警察推门而入,只看见老人胸前满是鲜血。
……
……
天灾人祸,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悲惨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
对于华美本土的新老国民而言,外部世界的饥荒、死亡和战乱传闻已经习以为常,反而是他们坚定自己运气更好的理由,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大的能量能引起更深的内心触动。
基于国内舆论稳定的考虑,以及现阶段的重心在处理欧洲事务上,所以华美官方并不愿意过早和过深地宣扬远东的巨大风潮。
虽然有一些传闻通过贸易航线和移民到达本土,但官方和主要媒体并没有直接进行原貌解读。就算不得不公开报道一些内容,其描述也十分模糊,真实内容大打折扣,听起来并不会比一场旱情涝灾更严重。
过去一年里江浙一带的大明流落难民,也不在华美移民部的优先考虑范围了。绝大部分江浙难民都被分给了颜家的大员岛和吕宋,一部分则去了淡马锡的兰芳。
只有少部分江浙籍的沿海地区难民经过层层筛选之后,才被运进印度洋-大西洋航线,几乎全部被安排在了南非总督区和印度洋总督区,但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
在一个普通福州百姓都未必真正清楚几个月前杭州发生过什么事的世界里,华美这种做派倒也不失一种信息隔绝模式。对华美国内的华裔国民来说,如今发生在大明的惨事,充其量大概也只是和十多年前山东或辽东的遭遇差不多吧?
在所有当事人都不明就里的当下,桃源市民政局副局长被来自故土的噩耗气吐血住院的消息,悄然间从医院传了出去,然后好死不活地被一艘加勒比联合船运公司的船员听到了。更巧合的是,船上刚好有一位正苦于近年报纸销量下滑的《观察家》报社的记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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