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姑姑来的第二日,凤卿在告别了校园生活十四年后,又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
王氏在内院的撷芳斋劈了一个房间,摆上了书桌椅子,置办整齐了笔墨纸砚,专门给她们上课用。
然后谢家的五个姑娘便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路。
其实凤卿挺不好意思的,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结果还要跟一群年轻少女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着上课。
谢蕴绣等人倒是挺兴致勃勃的,对课堂生活十分向往。
凤卿其实能明白她们这种激动的心情,就像她小的时候准备上小学,心情那个激动的呀。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书包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我的笔呢,作业本呢,橡皮擦呢,哦,我的铅笔刀是不是还没放进去,还有我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连环书……
为了早上一醒来就可以马上去学校,连睡觉都不肯脱衣服睡,书包也要一直抱着睡。早上一醒来便吵着她亲爹要开车送她去学校,连牙都不愿意刷。她妈妈为了抓她去刷牙,追着她满房间的跑,两人简直像是一场体力比赛,累得她妈妈喘着气的指着她道:“我跑一千米都没追你累。”
但是……当年凤卿开学的第一天是怎么哭着一定要去学校的,第二天就怎么哭着不要去学校……
呜呜呜,学校的一个女同学阿A坏坏的抢了我的连环书,另一个男同学啊B拔我的头发,把我头发上的蝴蝶结也拿走了,老师表扬了阿C没表扬我,是不是老师不喜欢我?
学校好可怕,我再也不要上学了。嗯,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然,她们现在都不是她当年上小学的年纪,承受能力相对好一些,但几天之后,排斥上学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凤卿用过了早膳之后,又收拾了一下,这才和谢蕴绣一起去了撷芳斋。
史姑姑已经准备好了课程表,贴在了课室的门上,凤卿进门时扫了两眼,便知道她们要学的是什么东西了。
主要还是偏重封建礼教所要求妇女必须具备的德容言功,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家族一般会教导族中女子学的东西……
这个时代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论语啊中庸啊资治通鉴啊史记之类的,统统都不用姑娘们学,你学了人家还要指责你学得太多了,牝鸡司晨。
课程六天为一轮,比如说,她们第一天上午学习的是刺绣、下午学习的是书法;第二天上午学习女子的礼仪;下午学习女四书……前五天上课,第六天休息。
上课的头一天,除了自我介绍一类的之外。史姑姑还说了她上课的规矩——不能随便说话、不能随意走动,要是有话要说或想出去上茅房,要站起来先报告。嗯,跟现代的课堂纪律差不多。
另外史姑姑还说了她的奖惩措施,她的课上,学得最好的可以得到奖品,学得最差的要受到惩罚,受她十戒尺……
她的惩罚受到了大家的异议,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个个科目都不会排在最好。连凤卿都很想吐槽,亲,你这是体罚学生,是违法的。
谢蕴月就忍不住站起来道:“这样不公平,我年纪最小,自然比不过五姐姐六姐姐七姐姐她们……”
于是史姑姑表示,顶撞老师,先受五戒尺!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史姑姑说打是真的打,一点折扣都没有打的。而王氏为怕她们这群学生不听话,还专门派了盛麽麽在这里给她撑腰。史姑姑说要罚她戒尺,盛麽麽上来就笑眯眯的说:“九小姐,您好好听史姑姑的话。”
众人看着谢蕴月跪在地上举着手让史姑姑噼啪噼啪打在小手臂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小手臂也跟着疼了起来——史姑姑大约是考虑到接下来的课都要用到手,所以没有打在手心。
有了开头的这个下马威,史姑姑的课堂开展得十分顺利,都收敛起了千金小姐的架子,再没有人敢跟她呲一呲牙。
但凤卿却有些喊苦。因为第一堂的刺绣课,她学得最差,连最小的谢蕴绣和谢蕴月都不如。
谢蕴月之后,她跟着先挨了十戒尺。
谢蕴湘脸上却很有些幸灾乐祸,看着凤卿挨打整一副小人的嘴脸。
史姑姑悄悄的看在眼里,却并不说话。
刺绣课谢蕴心学得最好,得了史姑姑自己绣的一块帕子。
然后下午的书法课,凤卿写得最好,谢蕴绣写得最差。凤卿写得好,是因为算上前世她练毛笔字练了快三十年,而谢蕴绣写得差则完全亏在年纪上。
她比凤卿等人都小上好几岁,腕力不足,自然不能与姐姐们相比。所以谢蕴绣被挨打的时候,脸上就表现得十分委屈,眼眶里眼泪打着转儿却不敢说出来,十分可怜。
一天下来,五个学生里面三个学生中招,凤卿相信,三天之后,保管全部人都是伤残病号。
晚上凤卿回到拾得院的时候,吕麽麽掀开她的袖子,看着她红得有些肿起来的小手臂,忍不住心疼的红了眼,一边埋怨史姑姑道:“这个史姑姑,哪有这样子教小姐们的,动不动就动尺子。就是小姐学得不好,她好好教就是,要小姐都学好了,还要她这个先生做什么。小姐是千金之躯,打坏了可怎么办。”
史姑姑心里还有一句没说的是,她不过是谢家用银子聘来的,跟那些聘来的管事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因为从宫里出来的,倒是将自己当成个人物儿了。
刘大夫拿了药膏给凤卿上药,凤卿疼得嘶嘶叫,跟着眼泪也有些出来了,心里自然不是不委屈的。
杨姨娘伸过头来望了一眼,吐掉了嘴巴里的瓜子壳,脸上倒是一点不见心疼,反而道:“她年轻,皮实,打两下打不坏。”然后又批评凤卿道:“别一点小伤就娇气得掉眼泪,能有多疼啊。”
吕麽麽十分不满,道:“姨娘心可真宽。”感情她们家小姐不是她生的吧。
杨姨娘拿自己做例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道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上山砍柴被毒蛇咬了,还是自己给自己割口子放毒血,然后又自己走回家,我那时候可是吭都没吭一下。所以她呀,也就是命好,生在富贵人家,自小使奴唤婢,老爷夫人又宠她,所以娇气得不行。她要是跟我一样生在穷苦人家,这点小伤能值什么。”
杨姨娘像是在说一段普通的经历,但凤卿却偏偏听出了几分心酸的味道。
杨姨娘吭都没吭一声,是因为吭了也没用。父母兄嫂都对她不好,她那时就是被毒蛇咬死了,大约也没人心疼她。
比起杨姨娘来,凤卿的确是命好太多。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被团宠着,哪怕磕碰一下都有一堆人围着关心。
然后凤卿就真的不吭了,咬着牙忍着。
刘大夫望了她一眼,手上上药的动作便放缓了下来,一边又道:“我看那位史姑姑还是有分寸的,她的戒尺打得就是让人疼了些,却不会伤到人。今天晚上上了药,明日早上肿大约就消了,手也不会疼。”
这些宫里出来的人打人都是有技术的,怎么样打只会让人疼却不伤筋动骨,怎么样打看着表面没什么却能伤及肺腑,她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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