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北游没兴趣去跟这些烟雨楼弟子发生什么交集,转身又上了楼。
这八位女子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桌而坐,又要了些茶点。要说起齐州女子,比之北地女子,多了几分婉约,比之江南女子,又多了几分大气,换句话来说,既有北地女子的独挡一面,又有江南女子的婉约才俊。
八名女子的为首者便是齐州女子中的佼佼者,容貌漂亮是毋庸置疑,一头青丝以紫檀木簪挽起,身着蓝白色衣裙,腰悬一柄碧绿色长剑,更显英姿飒爽。
女子名叫吴虞,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中年夫妇两人,收回视线,轻声道:“我从师父那里得到消息,近几日会有许多高手来到齐州,都是过江强龙,甚至还有人仙境界的高人,所以大家最近都小心些,以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坐在吴虞身旁的是一名娃娃脸的女子,她也是八女中年纪最小的,不解问道:“师姐,这些高人来齐州做什么?就算要来齐州,不也应该去琅琊府吗?”
吴虞的修为在烟雨楼年轻一辈中已经是最高的,也算是内定好的下任掌门接班人,地位类似于各大宗门的首徒弟子,所以知道许多内幕,缓缓说道:“这次来得多是道门高人,听说是为了追捕某位剑宗大人物,虽说不干我们的事情,但师父的意思是如果能在此事上帮道门一把,结下一桩善缘,对于我们烟雨楼日后是极有好处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剑宗这些年近乎销声匿迹不假,可毕竟是当年的九流之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奈何不得了道门,还动不了我们一个小小的烟雨楼?西门师妹,你怎么看?”
一个做男装打扮的瓜子脸女子,相貌在八人中仅次于吴虞,桃花眸子,嘴角自然勾起,带出一股男子的风流意味,缓缓笑道:“要我看呐,吴师姐的性子和咱们师父换一换刚刚好,师父一把年纪了,性子还是这么跳脱,吴师姐还不到三十岁,却是沉稳地像那些师伯。”
其余师姐妹都是会心一笑,说是师父,其实也不比他们大太多,和吴师姐更是亲如姐妹,正如西门所说的那样,师父性子跳脱,吴虞性情沉稳,两人在一起刚好互补,也正因如此,烟雨楼才能表里如一的其乐融融,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就真像是一大家子。
对于烟雨楼而言,能否与道门结一桩善缘,算不得生死存亡的大事,无非是让自己宗门在“百家”中的位次升一升,可不管怎么升,也还是在“百家”之列,君不见有张召奴坐镇的昆山,也未能升至九流,一个宗门的底蕴,不是出一位地仙就可以的,要经过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沉淀和传承。
但是与剑宗结怨,那可就真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了,正如吴虞所说的那样,剑宗作为曾经的九流之首,仅次于道门、佛门、儒门、玄教四家,即使在剑道之争中惨败,整个宗门支离破碎,即使两任宗主上官仙尘和公孙仲谋先后身死,如今面对其余同属九流之列的八家都已经力不从心,可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还有剑气凌空堂,还有一位同样是地仙境界的宗内元老张雪瑶,对付一个小小的烟雨楼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虞这几天都在思量此事,她出身齐州本地的官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既养成了沉稳的性格,也让她对这些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嗅觉,道门这次的动作就让她有些不安,如果说以往道门动作都是不动如山,许多事情放在台面下悄无声息地解决,大有闲庭信步的意思,那么这次就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甚至有些着急的意味了。
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情能让道门着急?
对于她这个官门贵女来说,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
她低声道:“都说富贵险中求不假,可这滩浑水实在是太深了,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你以为是道门和剑宗?剑宗在几十年前就被道门打趴下了,又能翻出什么大浪,以至于让道门这般迫不及待的出手?说白了,是剑宗背后又有了人,这才让道门不得不出手。”
“剑宗背后是谁?师姐你懂得多,给我们说说呗。”一位身着淡紫色襦裙的女子好奇问道。
不等吴虞说话,复姓西门的男装女子已经是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当今朝廷,儒门、天机阁、暗卫府都在朝廷治下,再多一个剑宗又何妨?”
吴虞瞪了一眼这口无遮拦的师妹,后者却是嘻嘻一笑。
吴虞正了正脸色,本就明艳动人的面容又添几分端庄,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我也就明言了,剑道之争就让他们争去,反正也争了近千年,不差这几年,可是我们烟雨楼万万不能牵扯其中,否则有倾覆之忧。我丑话说在前头,几位师妹这几日都收了心思,莫要沾惹什么是非,否则可别怪我这个做师姐的翻脸不认人,至于师父那边,由我去说。”
几名女子见吴虞如此,包括复姓西门的女子在内,也都纷纷端正了脸色,沉声应是。
吴虞的脸色在灯火下有些阴沉,不同于几位心思单纯的师妹,她有着更深层的思虑。
最近几年来,朝廷对待道门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寻常百姓可能察觉不出来,可对于他们这些朝廷体制之下的人来说却是无比清晰,她清楚记得去年年末,父亲就收到朝廷的一封秘密邸报,严禁齐州四品以上官员在年节时前往道观祭拜。皇帝陛下心思深沉,登基以来就不断地收权,先帝留下的老臣们一日不如一日,虽说她不敢妄自揣摩九天之上的帝王心思,可有些事情却已经是初露眉目了。
不同于这些只当是趣闻来听的不知事女子,远处角落里的中年夫妇可就有些神情凝重了。
道门和朝廷不和的传闻早就在坊间流传,可大多数人都不当回事,毕竟当初道门可是与先帝爷一起打天下的,道门的掌教真人更是先帝爷的至交,而且一家在世内,一家在世外,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么会翻脸呢?
没道理啊。
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相信就不存在的。
你觉得没道理,只是你不明白而已。
要变天了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中年妇人赶忙低头喝了口茶水,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
楼上,徐北游背靠着房门,整个人仿佛死物,将楼下的话语全部听入耳中。
过了许久,他从怀里拿出一方不大的印章,仔细端详。
整个印章只刻有两字,灵宝。
徐北游闭上眼睛,将印章刻字的一面握在手心上,他在离开西北之前,韩瑄曾经专门为他详细讲述过当今的皇帝陛下。
萧玄,大齐皇帝,萧家家主,生于大郑的简文三年,大郑王朝在简文五年而亡,如今是大齐的承平二十一年,中间还有一个黄龙十年和太平二十年,细细算来已经是五十四岁的老人了,说他年轻,也不过是跟秋叶这些老不死的相比罢了。
他出生后,父亲萧煜为他取大名,母亲林银屏则是为他取乳名。
当时萧煜与道门交好,刚好萧玄又是被当时的玉尘大真人亲自接生,于是萧煜认为他与道门有缘,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故而道门又称玄门,所以萧煜为他取名萧玄。
至于小名,取自抱朴子中的“灵宝之方,长生之法”一言,为母者的殷殷期望尽在其中。
萧玄萧灵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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