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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临时行辕。
史弥远迟迟未回,蒙衍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时,行辕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声响仿佛有许多人正向着这边急速行进,蒙衍还以为又是陆承武、朴散之等人去而复返了,霎时间就皱紧了眉头。
稍顷,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
背对着大门的蒙衍不由得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该说的本王都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哼!”
蒙衍话音方落,身后陡然响起了一把阴沉的声音,“人话我们倒是听得懂,就怕有些都忘记该怎么说人话了!”
“咦!?”
蒙衍闻言惊咦一声,急回头看时不由大吃一惊,吃声道,“皇……皇叔!?”
“原来你还认得皇叔啊?”蒙恪冷嗖嗖地掠了蒙衍一眼,阴声说道,“还以为你打了个大胜仗,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连我这个皇叔都被你踩在脚下了。”
“这……”蒙衍苦笑道,“皇叔这话从哪里说起?”
蒙恪再没有理会蒙衍,而是.回头向身后随行的人员挥了挥手,随行的侍从便纷纷退出了行辕外,大厅里便只剩下了蒙恪、蒙衍叔侄二人。
蒙衍紧张地搓了搓手,忐忑不安.地问道:“皇叔,你怎么到河原来了?”
面对蒙恪,蒙衍不能不紧张,此.时的蒙衍甚至还不知道父皇已经驾崩,更不知道蒙远已经留了遗诏要把皇位传给他了,所以对于蒙恪这个能够直接决定皇位归属的摄政王爷,他是绝不敢轻易开罪的。
话说回来,以蒙恪在光辉帝国的地位,即便蒙衍真.的继了位,对他也得毕恭毕敬的。
“你还好意思问?”
蒙恪冷冷地斜了蒙衍一眼,沉声说道,“一场本该十.拿九稳的西征之战结果让你打成了现在这样,你堂堂一位皇子,现在却被逼着去争抢属下的功劳,我要再不赶来河原,你小子就要把天给戳漏了!”
蒙衍闻言霎时变了脸色,惨然道:“皇叔,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能瞒.得了谁?”蒙恪沉声道,“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能瞒得过谁?”
蒙衍惨然道:“皇叔,衍儿也是被逼无奈,再说衍儿要是沦为帝国的罪人,皇叔你脸上也没光彩不是……”
“行了。”
蒙恪霍然举手道,“现在别说这些废话了,你马上下令,让近卫军团幸存的两万多将士分别集结到河原北、西、南三门的瓮城之内,要快!”
蒙衍一时间有些没明白,愕然问道:“皇叔,你这是……”
“蠢货!蠢!!!”
蒙恪忍不住发火道,“事关帝国的荣誉和长治久安,你以为皇叔会心慈手软吗?你以为皇叔会为了爱惜人才而替孟虎主持公道吗?”。
“明白了。”
蒙衍闻言大喜,兴奋不已地击节道,“侄儿这就去下令,不过皇叔,下手的军队你准备好了吗?这事可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啊?”
“废话。”蒙恪冷然道,“皇叔行事,还用得着你这只菜鸟来教吗?”。
▲▲▲
河原城西,近卫军大营。
十几名军官正聚集在一座帐蓬里发牢骚。
“他娘的,过了河原就是河西峡谷了,为什么偏偏不走了?”
“是啊,回了西部行省好歹有口吃的,有碗喝的,总也好过呆在这里喝西北风吧?”
“要我说啊,准是我们的皇子殿下心里急了,西征大军就剩我们这两万多号人了,回国后怎么向燕王交待?”
“嘘……老七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个啥,我又没瞎说,这不都是事实么?”
军官们正议论纷纷时,帐外陡然响起了一把凄厉的号子声:“集号,紧急集合……”
军令如山,听到紧急集结令,刚刚还在大发牢骚的军官们迅速拎起失器,戴上头盔急匆匆地冲出了帐蓬,然后就像小河汇入大江般汇入了人头攒动的近卫军洪流中,浩浩荡荡地开向了西城门内侧的空地,也是临时辟出来的校场。
漆黑的夜空下,成百上千的近卫军将士乱纷纷地赶到了西城门内侧的空地,却被告知集结的地点被上面临时更改到了瓮城之内,将士们虽然心中不愤,也有些困惑不解,可还是执行了军令,又在乱纷纷的咒骂声中掉头开向瓮城。
西门瓮城。
陆承武就肃立在外城门内,十几枝熊熊燃烧的火把将他的脸庞映得纤毫毕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近卫军开到了瓮城之内,在陆承武面前摆开了整齐的队列,近卫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虽然遭受了重创,可军心还没散。
对于今夜的紧急集结,老实说陆承武也是满头雾水,尤其让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为什么要把集结地点改在北、西、南三门的瓮城之内?而且还要把第五师团的五个联队分开来集结?难道有什么绝密行动吗?
急促的脚步声中,两名近卫军官跑步来到陆承武面前。
“报告将军,第一联队奉命前来集结,应到三千九百八十人,实到三千九百八十人!”
“报告将军,第三联队奉命前来集结,应到四千零七十六人,实到四千零七十六人!”
陆承武嗯了一声,回头对身后的卫队喝道:“熄灭火把,关闭内外城门!”
陆承武一声令下,所有的火把相继熄灭,西门瓮城的内外城门也缓缓合上,霎时间,瓮城内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不过身经百战的近卫将士们仍然显得镇定自若,事实上包括陆承武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声惊天的阴谋正在上演,蒙恪、蒙衍叔侄已经向他们举起了血淋淋的屠刀!
关闭城门之后,陆承武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因为他接到的军令就是把第一、第三联队带到西门瓮城集结,然后就是等待蒙衍殿下的后续军令了,所以现在,他和将士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等蒙衍军令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两个小时!
陆承武等得不耐烦,正要派卫队去询问蒙衍时,阵阵微弱的脚步声还有兵器铠甲的撞击声突然从瓮城四周的城墙上响起,陆承武惊抬头,借着黯淡的星光,霍然看到有隐隐约约的黑影正城头上活动,而且黑影的数量还不少!
“什么人!?”
陆承武心头大惊,急出声喝斥,“城头上什么人?”
陆承武没理由不吃惊,眼下河原城内只有第五师团驻扎,按照蒙衍殿下的军令,第五师团的五个联队已经分别在河原城的北、西、南三门瓮城内集结,城头上这些黑影显然不可能是近卫军的弟兄,那么他们又是什么人?
陆承武的喝问声在瓮城内嘹亮回响,久久不歇,可城头上的那些黑影却毫无反应。
难道是明月帝国军?陆承武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急喝道:“打火把,快打起火把!”
陆承武身边的卫队迅速打起火把,可火把的微光只能照亮瓮城内有限的空间,城头上还是一片漆黑,还是什么也看不到,陆承武心中的不安越发地强烈了,接着喝道:“马上打开城门,第一联队出城,第三联队进城,分头行动!”
“是!”
“是!”
两名联队长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可是很快,远处就传来了这两名联队长气急败坏的声音:“将军,大事不好了,城门被人从外面堵住了,打不开!”
这时候,陆承武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可他仍旧还没有想到会是蒙恪、蒙衍父子动了杀机,还真以为是明月帝国急奇袭河原城了呢,当下抽出战刀,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撞,用肩扛,用脚踹,哪怕是用脑袋撞也要把城门给撞开,快!”
“咻咻咻……”
没等近卫军将士们开始撞门,陆承武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无数锋利的破甲重箭就像无穷无尽的暴雨从瓮城四周的城头上倾泄而下,缺乏橹盾保护和铠甲防护的近卫军将士顿时死伤惨重,在绵绵不息的哀嚎声中一片片地倒在了血泊中。
要说,陆承武的第五师团可是重装步兵师团,可遗憾的是在之前的逃亡途中已经抛弃了所有的辎重,其中就包括笨重的橹盾还有沉重的铠甲,所以现在的第五师团根本上就是一支轻装步兵……
“吹号,快吹号!”
陆承武疯狂地挥舞着战刀,将射往身上的箭矢纷纷格落,然后声嘶力竭地冲身边的卫队将士怒吼道,“马上吹号向殿下示警,请求支援!”
“呜呜呜……”
“呃啊!”
“哎呀!”
号手才刚刚吹响号解,大篷箭矢便像在号角声的指引下向着这边倾泄而下,可怜那几名号角手,一眨眼之间就被数十上百枝重箭射成了刺猬,终于有眼尖的卫队将士借着火光认出从城头射落的箭矢居然是光辉帝国的制式重箭。
“将军,这是帝国的箭矢啊!”眼尖的卫队将士气急败坏地大吼起来,“城头上是我们帝国的军队啊!”
“什么!?”
陆承武大吃一惊,急舞刀喝道,“城头上的弟兄听着,你们是哪个军团的?不要误伤了自己人,我们是近卫军团第五师团的,我们是第五师团的,别误伤了自己人!”
“错不了!”一把阴冷的声音忽然从城头上响起,“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叛军!”
“我们不是叛军!”
陆承武气急败坏地怒吼道,“谁他**的说我们是叛军了?侯老四,老子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是侯老四!侯老四,别他**的仗着你们是禁卫军的就可以胡作非为,今天就算把我们全摞倒了,殿下也绝饶不了你们!”
“殿下!”
城头上的侯老四阴恻恻地回应道,“对不起了陆老五,今天我们是奉了燕王的王命,就算是二殿下亲至,也救不了你们的命了!陆老五,念在你我还算有点交情,你家中老母还有年幼的儿子,我会替你照料,你就放心去吧。”
“不,不……”
侯老四的这席话彻底把陆承武击垮了。
陆承武仆地跪倒在地,高举双手向天,愤怒地咆哮道,“王爷,承武和近卫军不是叛军哪,王爷哪,承武不服,承武不服呀……”
“咻!”
一枝冰冷的狼牙重箭掠空而至,阴狠地射穿了陆承武的咽喉。
陆承武从喉咙深处闷哼了一声,健硕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然后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他跪倒的方向霍然正是帝都洛京的方向,就在陆承武倒下的刹那,一缕曙光终于划破了无尽的黑暗,可他却永远看不到今天的日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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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天过去,猛虎军团的三万残兵也到了河原郡。
婆罗湾水战之后,萧成栋虽然知道已经没有希望夺回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了,可水师军团却并没有放弃,而是一路尾随追击,孟虎迫于无奈,只得在继续前行了五十里水路后便弃船登岸,走陆路返回河原。
猛虎军团改走陆路,萧成栋的水师军团再无计可施,只能放弃了。
为免夜长梦多,猛虎军团不敢在青州境内多加逗留,在经过三天三夜连续不断的急行军之后,筋疲力尽的三万残兵终于开到了河原郡,距离河原郡治河原城还有百余里,猛虎军团正停下来埋锅造饭准备吃晚餐时,负责打探消息的野蛮人便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燕王蒙恪的大军居然已经赶到河原了。
孟虎找到漆雕子和贾无道两人时,漆雕子正在采摘野菜,贾无道则蹲在两块石头架起的炉灶边,就着缺得只剩一角的瓦罐炖鱼汤,这条才两指宽的鲫鱼还是他刚刚从浅水里费了不少力气才捉到的。
向正在忙活的两人招了招手,孟虎没好气道:“老漆老贾,别忙了。”
漆雕子哦了一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到了孟虎身边,贾无道临走还不忘把嘴巴凑到灶边,鼓着腮帮子吹了两口气,等火烧旺了,才走到孟虎面前,问道:“将军,是不是熊霸天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孟虎点了点头,语气凝重地说道:“告诉你们件事,燕王已经到河原了!另外,他还让熊霸天捎回口信,让我和猛虎军团所有师团长以上将领赶赴河原城参加军事会议,不过具体的议题却没有透露。”
“咦?”贾无道愕然道,“燕王居然也来河原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漆雕子淡然道,“蒙衍的西征主力都被秋雨棠放水淹了,蒙恪在洛京坐不住,跑到青州前线来看看究竟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卑职现在好奇的是,这次蒙恪究竟打算什么收场?难不成还要再次西征?要说这次西征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仗,结果却以惨败收场,不给帝都的民众和贵族元老一个交待,那真是说不过去的。”
“管他怎么向帝都民众和贵族元老交待?”
孟虎哂然道,“那是蒙恪该考虑的事,跟我们猛虎军团没关系,这样,老漆你跟我去一趟河原,所有师团长以上将领列席会议我看就免了,再说出征时的四个师团长现在也就剩下战鹰一个人了,他得留守大营主持大局。”
“那好。”
贾无道点头道,“将军你们尽管放心去,这边有我和战鹰将军会照应,只要秋雨棠的明月大军不来偷袭,就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交待完贾无道,张兴霸已经牵着乌云盖雪和仅有的两匹战马来到了孟虎面前,孟虎也没想太多,当即和漆雕子、张兴霸翻身上马,径直奔着河原城来了,此时此刻的猛虎完全没有想到,蒙恪和二十万帝国大军已经在河原张网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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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原,临时行辕。
蒙恪正与叶浩天商议怎么解决猛虎军团时,行辕外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急抬头看时,只见蒙衍已经带着大队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开了进来,一边还指挥着禁卫军埋伏到行辕大厅两侧的厢房里。
蒙恪的眉头霎时皱紧了,冷然喝问道:“蒙衍,你在干什么?”
“埋伏刀斧手啊。”
蒙衍愣了一下,答道,“待会孟虎一到,只要皇叔一声令下,这百余刀斧手就会蜂拥而上,把孟虎和猛虎军团所有师团长以上的高级将领全部砍成肉泥!”
“幼稚!”
蒙恪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喝道,“你以为仅凭这百余刀斧手就能解决掉孟虎了?也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孟虎能在万军之中斩下明月帝国头号猛将司徒彪的首级,哪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再说了,就算你侥幸解决了孟虎和猛虎军团所有师团长以上高级将领,可西部军团剩下的几万将士呢?如果这群虎狼之师一怒之下带着秋风劲反出帝国,投向明月帝国,后果将不堪设想,你懂不懂啊?”
蒙衍被蒙恪训得满脸通红,神情尴尬却绝不敢有半句分辩。
见蒙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蒙恪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不忍,心忖这次西征虽然最终以惨败收场,却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蒙衍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目空一切了,这对他今后执政大有好处,当下缓和语气说道:“行了,把这些人手都撤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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