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熹,青光从薄纸糊的窗户上照过进来,屋子里,昏昏,寂寂。
鹿鸣就面对着窗户而坐,她的身体拢在黑暗里,面庞被光照的白皙,她的眼睛好长时间才眨一下,一动,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海棠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这样的鹿鸣。海棠的第一个念头是阿参得手了。但在海棠朝床看一眼,发现床铺平铺的干净整齐后,她的腿脚软了一下。
“小......小姐!”海棠声音结巴,手扶住身旁的墙,她想问阿参呢,可字卡在咽喉里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而鹿鸣此刻侧转都看向了海棠。
鹿鸣就那么双手交握坐做,侧看海棠,一半的脸拢在昏暗里,一半的脸被光照的惨白,看着海棠,鹿鸣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被光照亮的一面,能看到有眼泪倏然而下。
“小姐!”海棠这时噗通跪了下来,她膝行向前,近到鹿鸣腿旁,手扶上鹿鸣的膝盖,嘤嘤哭泣起来。海棠也只能哭泣,她不知道阿参得没得手,也不知道阿参人到哪里去了。海棠心里是害怕的,但她也仍是在赌,赌万一成功了呢!她现在除了哭,什么话也不能说不能问,多说,多错。
鹿鸣忽的扬起手,一巴掌清脆的打在海棠的脸上。海棠捂着脸,抬头看鹿鸣。便是到这个时候,海棠仍希望事情是成了,小姐是因为失了清白身所以才在怨,在发泄。
只是阿参呢?
“我不想见到她!”鹿鸣略略抬起头,收住眼,长叹一口气候,缓缓沉沉的道。
不想见到谁?我么?海棠脑海里的疑问才起,就感觉眼前一黑,她整个人软软的朝鹿鸣倒去,没了知觉。
下一刻,孟婆提住了海棠的肩膀,让她远离的鹿鸣。
“别杀他们!”鹿鸣目光含泪,看着孟婆,声音是有气无力的,“只是别再让我看到他们,让他们走,走的远远的!远离赤石,远离麦州!”
孟婆没有说话,带着海棠很快的离开了屋子里。
鹿鸣则是背靠在椅子背上,和方才一样,面窗静静而坐,好一会儿,她用双手掩住脸,弯下腰,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鹿鸣好伤心的。那个男子夜半进她鹿鸣的屋子,是想玷污了她的清白,若不是早几天就捏断了蚕宝找了孟婆来,若不是孟婆在黑夜里守着。只怕鹿鸣是躲不了这灾难了。而男子交代,这事情并非是他自己的主意,主意是海棠出的。
海棠想主仆共伺一夫!
听到海棠二字的那瞬间,鹿鸣感觉到心都碎裂了。离开她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死了。海棠,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去。
同时,鹿鸣的哭泣也是因为她的内心在慌乱,在隔了大半年以后的今天,鹿鸣又一次的看到了影像。
这段影像是在男子扑向鹿鸣的那一刻突然出现的。
这段影像很奇怪,它所展现的似乎不是未来,似乎是过去。
在影像里,鹿鸣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披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被反捆双手,在和王管家行拜堂礼。
她看到洞房花烛夜,屋舍突然走火,然后她被人用麻袋套住身子绑走了。
她看到她自己被王管家的结发妻徐氏打了数个耳光子,然后她被卖给了人贩子。她看到了自己在人贩子手里的挣扎,也看到了自己在人贩子手里被吊打的苦楚。
然后,她看到自己被一年轻男子从人贩子手里买走,那男子将她带到一位华贵美貌的少女跟前......
“跪下,见过公主殿下!”那男子扎着一头的小辫子,身体健硕,眼睛大而有神,十分英俊,也之分的有野性。
“文贞哥哥,莫吓唬她!”华贵美貌的少女劝阻名文贞的男子,然后清冷而疏离的问鹿鸣,“你叫什么?”
面窗而坐的鹿鸣哭泣了好半饷后,才深深的吸一口气,手从脸上移开,她仍旧伤心难过,更多却是困扰疑惑。
疑惑一,鹿鸣记得哑伯死的那一次自己也有过印象,那时候她看到数年以后的海棠披着大红嫁衣来跟她跪别,而她鹿鸣背对着海棠,似是在气恼海棠的样子。
如果说,如果说,海棠披大红嫁衣跪别自己是将来的事情,那么昨晚上海棠谋主,现在海棠被自己赶离,将来只怕不会再见。所以,如今的这个事情,又算是,什么?
疑惑二,为什么她会见到自己不一样的一段人生?那段人生里,她被迫和王管事成亲,被徐氏发卖,被买到一个华贵少女身边,那华贵少女还是什么公主殿下。
如果说,如果说,被成亲、被买卖是自己的人生,那自己现在这一段人生,又算是,什么?
孟婆说她有巫皇血脉,她自己能看到别人和自己的影像,被一些事情一激,自己的身体里会莫名其妙出现的应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治病救人的本事。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是自己真的很特别,还是自己,是精怪?
鹿鸣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不解需要旁人来给予开解了。
“殿下在彷徨!”孟婆的声音,幽幽传来。
闻声,鹿鸣抬起脸,她发现孟婆已经回来了。
鹿鸣没有询问海棠被如何处置了,她此刻真的不想提海棠。鹿鸣伸出手去,抓住了孟婆的衣角,紧接着她人站起来,搂住孟婆的脖颈,然后,呜咽的哭出了声音来。
她太需要躲进别人的怀抱里哭一场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困惑害怕,都希望通过一场眼泪来宣泄出来。
孟婆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手缓缓的开始顺着鹿鸣的脊背,就和长辈慈和的关爱自己的晚辈一般。
等哭完,俩人相对坐下,鹿鸣也终是将自己的思虑不解都问了出来。只是鹿鸣没有提影像里的人叫文贞,也没有说那女子被称呼为公主殿下。
“殿下的血脉非常的尊贵,这样的影像出现也是正常的。”孟婆坦然的道,“未来原本有无数可能,是不定数的,海棠就是一个例子,她和殿下的未来关系,改变了。至于殿下您说的您的人生,那也是当初的一种可能。殿下您想一想,若您没有自救,不就是会嫁给那个管事吗?”
“可是......。”鹿鸣不是很满意孟婆的解释,她仍旧是想不通。
“没什么可是的!”孟婆摇头,“很多东西,也许老奴的解释也是不对的,殿下想要理清这些那些的因果,便需要好好的努力上进,等您成为大巫,再回看现在的问题,也许就释然了!”
鹿鸣抿起嘴,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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