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空上的星星却是闪烁的分外耀眼明亮。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只巡守的兵丁发出踏踏的脚步声。
虽舟车劳顿,可宣凤鸣却毫无睡意。她今天占卜,卜算的卦象仍是大凶。
而更令她整个人不是太好的,是只要她床上一躺下,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莫名的出现画面。
那是一副血淋淋的画面,画面里的人就是她,而她,死了。鲜血染饱了营帐的毯子。
宣凤鸣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时候死的,上一世的命运不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脑子里都是这样的画面,而且她莫名的后背发凉发紧,身体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
“殿下,外头凉,咱们还是回去吧,宁将军说明天天不亮就拔营的!”悦心看着她们的公主殿下,她伺候殿下年头是久的,所以已经早就察觉到了殿下有心事。这心事是殿下占卜之后才有的。
宣凤鸣拢着手,抬头看着星星,身体发凉,手心已冰冷,可她却并不想回帐篷去。她的思绪扎在那血淋淋的画面里,好久,才移开想别的。她想到了自己还是鹿鸣的那上一世。父母早逝,兄弟亡故,被家奴欺,被贩卖,遇见文贞,遇见公主殿下。然后和公主一起进到南武京都,一起荣华一起落魄,一起经历风雨,一起复仇谋算。
复仇谋算其实不干她鹿鸣的事,那些人对不起的其实只是宣凤鸣公主。而她鹿鸣,只是被卷入......可是,为什么是她?
那一年,恰好文贞买了她,然后送到公主身边,就......那么恰好?
然后却发现谋错了人。
然后,惨死。
再然后,重生。她鹿鸣就成了宣凤鸣殿下,血色婚礼已经发生。那时候的她,瞬间继承了宣凤鸣的全部情绪和记忆,她记得自己是鹿鸣的魂魄,可是骨子里,她又觉得自己是公主殿下。
所以她才既要成就了鹿鸣--她自己。又愿意义无反顾的去京都,替代公主去京都。
是报仇?是!报公主的灭国之仇,也是抱她被无辜杀害之仇!
总觉得都是对的,可是今晚,脑子里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的了!
哪里不对呢?
“末将见过公主!”身后,忽的传来宁修能的声音。
“见过将军!”悦心见礼。
宣凤鸣这才收敛思绪,缓缓转身,她身量高挑,气质华贵,便是如今家园破败,尊贵有降,那举手投足间的风姿,也不曾减。
宣凤鸣的对着宁修能略一点头,不带情绪的唤了声“宁将军!”。
宁修能宁将军,宣凤鸣心里对他是表示可惜的,他人不错,甚至对宣凤鸣和鹿鸣都有过一次恩,尽管那一次的施恩,也不过是宁修能的举手之劳,但恩情,就是恩情。
宣凤鸣打算偿还他!而偿还的法子,是帮他活下去!是的,这位宁将军才华出众,只是,死的太早,也,太凄惨!
便是宁家一门......如果要在京都翻云弄雨,宁家,是个应该拉拢的依靠。
只是,不急,慢慢来,一步一步来,想好了,盘算仔细了,再给仇人致命的打击。
“殿下早些歇吧,明天会很早拔营的!”宁修能疏远也客气的道,说罢,一礼,自去。
宣凤鸣也不曾多看他,视线收回来后,抬头看了看星星,然后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帐篷。
谁也没有留意到,巫婆成仪就在一角落里,注视着宣凤鸣。
....................
而鹿鸣也是在回梅山的路上了。
符牡丹也跟她一起。
是鹿鸣去问符牡丹的,要不要早点跟她回药院。符牡丹是在家住的无趣了,也是心里有那么一些进取的心思,所以才一道来的。加上鹿鸣说,早点去药院,或许还能请了婆婆来给福女的母亲看看病。
如此,符牡丹越发一道来了。符家的车,鹿鸣坐个顺风车。夜起,则找了客栈歇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鹿鸣今天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尤其是傍晚的时候,她还忽的一阵眩晕,若不是牡丹身边的丫鬟手脚快扶了把,鹿鸣怕是就摔了。
“也没有什么不对啊?究竟是怎么样的不舒服!”符牡丹好歹也学了阵子,不算精,但断脉也是敢试试的。她诊了鹿鸣的脉后,瞧不出什么来,心叹自己学艺不精。
鹿鸣摇头,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样,就是心口难受,就是身体发凉,就是一阵一阵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惊恐的感觉。
“先喝了,再躺着,睡着了,许就好了。”牡丹接过丫鬟煎熬好端进来的安神汤,吹了吹,要递给鹿鸣。
“啊---”鹿鸣笑,却是很调皮的将手放进被窝里,在一句“谢牡丹小姐”后,张大了嘴巴。
“你好意思啊!本小姐可从来没有伺候过谁呢!”牡丹眼一瞪,看着气呼呼的,却到底没有将东西给伸手过来的丫鬟,而是亲手拿勺子舀汤,小心喂进了鹿鸣嘴里,只是嘴巴不饶道,“看我不烫死你!”
喝了安神汤,鹿鸣略微感觉好些。符牡丹原想跟鹿鸣睡一起的,但鹿鸣说嫌弃牡丹晚上打呼噜,将牡丹气走了。
牡丹一走,鹿鸣合眼开始睡,但睡的并不深,因为她又入了梦靥。
这个梦靥,鹿鸣差不多都忘记了,第一次梦到差不多是在老阿婆被杀的那时,并是在昏死状态下梦到的。
这个梦靥是一片火海,只不过,上一次梦到,她鹿鸣是缩在角落里,看着一切发生。
她看到火焰舔噬上雕花的窗厩、攀上华彩的梁栋,她也看到了火焰中的一男一女。女子美貌绝伦,穿着华贵,她看着门的方向,昂着头哈哈哈哈大笑,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坠落下来。
男子却是瘫坐在椅子上,那椅子连带着人都已经着起了火焰,隔着火光,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看到他头上的金冠在烈火里灼亮灼亮的。
但这一次,一样的梦境,鹿鸣的视觉却成了那美貌绝伦的女子,而这个时候,鹿鸣也知道美貌绝伦的女子是何人了。
宣凤鸣,北疆的公主殿下,宣凤鸣。
墙角也确实是缩着一个人的,也确实是,鹿鸣。但已然没有生机了,因为一把剑刺在她的胸口........
成为宣凤鸣视觉的鹿鸣,此刻能体会到,她的脑海里唯一的疯狂念头是: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然后,她回头去看那个已经着火的男子。
看男子的那一眼,鹿鸣感觉到后悔,难过,伤心和愧疚等情绪,而鹿鸣这一次,也看清了这男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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