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后,赤石城,城内,王富商宅内。
外头食物短缺,虽不是饿殍满野,但也是依旧有人在饿死冻死。
但王富商宅内,却顿顿食有盈余。这些主家人食用后的残羹物,又被仆从丫鬟分食。等轮到最下等的浆洗丫鬟手里,便只有一口咸汤,半只馍了。
银花吃了这么点东西,依旧还是饿,不仅饿,还冷。
还有疼,漂着浮冰的水里每天的浆洗,令她的双手长了冻疮,冻疮溃烂发脓,手肿胀的像馒头。
银花家在城南,受了灾后,父母为了养活家里的孩子,只好将年纪最大的她以一小袋米面的价给贱卖到了这里。银花也愿意留下来,只要能有瓦能遮天,有吃的垫肚。
只要,能活下去。
活下去!银花想到活字,也就想到了死。由死又想到了尤大哥尤富贵。
富贵哥在的时候,总能偷偷给她带一些吃的来,有时候是蜜枣糕,有时候是吃了半只的鸡。银花也好奇的问过东西哪来的,富贵说小东家赏的。
可上次等啊等,银花没等来尤富贵,却是等来一个坏消息:尤富贵偷主家的东西,被杖毙了。
“进厨房偷吃的,吃了大概有三个馒头,一些糕点,还有一些准备喂狗的骨头.....以前厨房也常常丢东西,就道家里有贼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尤富贵......王主家直接放狗去咬,尤富贵到是凶悍,那畜生被打的夹了尾巴逃了......后来好几人压住了他,主家就那么拿起一把铜壶,一下一下的对着他的脑门砸......然后才是一顿夹棍,这才一命呼呜了!”跟银花关系略好的姐妹一边抹眼泪,一边捂着胸口将她打听到的事情经过告诉给银花,“人死了,现在已经被破席子一裹,不知道扔到哪去了。银花,你说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造孽了,所以巫神娘娘才不保佑我们,才让我们生来受苦受难呢?”银花的好姐妹掩着脸,呜呜的、压抑的哭泣起来。
银花也哭泣了起来。
后来几日日子还继续。只是日子更苦了。
主家桌子上的食物依旧丰盈美味,但下人们分到的食物却越来越少了,白米根本是没有的,都是米糠、还加进了不少砂石。主家人却说,比起外面被饿死的,他们这些奴仆有顿饭吃,已经是要感恩戴德的了。
银花依旧每天都饥饿,每天都疼。
直到今天,一名送柴人捂住她嘴将她拉到角落。银花以为自己清白,身子是性命将要有失。
但不是。
送柴人长着和尤富贵一样的脸。他说他是尤富贵的亲弟弟尤长生。
“......这些黑心烂肝的,他们凭什么能吃有喝,我们却要饿死冻死......银花,你可知道,你的父母弟妹,都死了,饿死的,你爹曾来找过你,想要些吃的,你这主家人非但不让他进,还放狗咬了他......银花,你心里恨不恨?想不想报仇?”
恨!
想报仇!
银花拼命的点头!
...................
从县衙出来的鹿鸣就往城南去。
九象跟在身后。
走了一小段路,鹿鸣有些憋不住,停了脚步,转过身。
九象也就停了脚步,眼神带着不解看鹿鸣,为什么不走了,他心里想。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去跟县令大人说那样的话?是去抢劫嗳,是要暴动嗳!”鹿鸣说话的时候,神色激动,也因为激动,脸也就涨红了。她跟曹大人说抢的时候,态度可是平平稳稳理所应当的样子呢。
“哦,那你为什么要去跟曹大人说那样的话呢?”九象心里在笑,面上却很认真的问。
鹿鸣噘了下嘴巴。猛的一转身又大步朝前走,却是不说话。
九象一怔愣,抬步跟上。
好一会儿,才听到走在前头的鹿鸣声音幽幽传来,“这么些日子来,就算我们大家都尽着最大的努力救助灾民,但人力物力都不够,饿死冻死的人也仍是不少。”鹿鸣心里想,是她自己将一些事考虑的太简单了,却没有想到,人心很多时候是那么的,恶。但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鹿鸣只继续说的是,“而眼下,我们有的粮食已经更少了。一旦米粮尽,暴乱是迟早的事情。”
影像里,房屋坍塌,死伤无数;粮食短缺,饿殍满野;
然后就是,民众暴乱。
鹿鸣已经尽力让前面的人数伤亡减少又减少了。她不是不想拯救所有的人,可只凭她一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一人不死不伤。
也正是如此,在她心里,任何一人的死和伤,对她都是折磨和煎熬。因为她知道会发生,但她做不了拯救。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她无法和任何人说起。
接下来,就要面临暴乱了。那时候,大户人家要死人,受灾的人会死的更多,兵丁也会有死伤......一个城里的人,谁都好不了。
那种人人自私只为自己的念头会催促着恶的弥漫。
“我不知道如何避免暴乱!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好的法子。”鹿鸣扭头看九象。九象走上前和鹿鸣并行,也扭头看她。
“然后我就想,既然避免不了暴乱,那我是不是可以掌控住暴乱呢?”鹿鸣的眼睛晶晶亮,眼神里有忐忑、紧张、不安,她吞咽了下口说,压低了声音,“我甚至都想好要怎么发起暴乱了。”
.............
然而暴乱的发起,比鹿鸣预想的还要来的快。
就在当天即将破晓时分,就有灾民掠抢了米粮。
“曹大人,曹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曹儒恭的心腹衙役急匆匆的跑来,滑了一跤的他又连忙爬去,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整理忙的又朝前跑。他急着去禀告曹知县:城东王中恒王富商一家,被暴民抢了。
听闻此事的曹儒恭坐在那一言不发。
暴乱,果然,开始了。他想到的,那鹿姑娘也想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到了。但大概谁都没有想到,现在就有暴乱了吧。
真是......一个机会啊!
“杨大人那呢?知道此事了吗?”曹儒恭将手中杯子朝桌子上一搁,看着心腹,问出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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