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渐渐地东落的阴日,洒在了衙门后院山水之间。
运转不息的机关,让水柱冲天,水珠飞溅。
阴日之光一照,水珠泛起绚烂的七彩光芒。
在微凉阴风之中,松了一口气的城隍狸天蕴,在风中沉思片刻后,开了口,叮嘱那判官:“此事缘由和一切,可不能让我那堂兄狸天应知道。他可是个会大义灭亲,不讲情面的鬼。”。
判官点头一下,嗯了一声。
狸天应虽然是天通城城隍的堂兄,从来都是不但不会偏袒狸天蕴,甚至是会大义灭亲的。
几年前,狸天应不就是大义灭亲,把城防图拱手送给了萧石竹了吗?
所以狸天蕴是绝不敢让自己的这个堂兄,知道他暗地里做的这些事情的。
但奈何狸天应便是这丹水郡的最高军事长官,天通城又在丹水郡之中,是狸天应的驻地和辖区之内,让狸天蕴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以免有什么风声传出,传到了狸天应的耳中去,又是节外生枝。
“那个叫琉云的小女鬼呢?”紧接着,城隍狸天蕴又问到。
“我手下的亲信正在暗中跟着她呢,不过她现在还在那个肃公子身边,也不好现在动手。”一旁的判官微微皱眉着,回到:“暂且耐心的等等吧。”。
他们可以不动萧石竹,也不敢动萧石竹,只因为认定了萧石竹应该是朝廷暗中派出的巡查官员;但是无权无势的琉云是可以动的,而且必须死。
今日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琉云,城隍可不想放过这个小鬼。
对于琉云,城隍也要她消失,从此无影无踪。
如果琉云不死,那城隍怒气难消。
他需要宣泄怒火,琉云则是最好的对象。
“告诉那些豪强子弟,等这个肃公子离开了就动手。”城隍狸天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琉云死,于是对判官冷冷的说到:“做干净了,别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说罢,城隍狸天蕴转身,离开了这后院亭子,朝着草木间的后堂那边缓步而去......
东瀛洲的雨季,暴雨无休无止。
乌云密布的上空,让明媚灿烂的阴日之光在这个季节是那么的少见。
狂风携雨,不断落下,打在度朔山上,却被山顶大桃木的宽广树冠,挡住了不少的雨水。
山中阴暗,潮气弥散。阴风之中鬼雾徐徐升腾,雾蒙蒙的一片。
但凡这样的雾气天,山中驻军就会加强戒备,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在山中的防御工事中,都加派了卫兵。还在草木之间,山坡之上的迷雾中,添加了不少暗哨,藏身在暗中警戒着四周。
在迷雾之中,山里还是弥散着死亡和危险的气息。
瘟疫还在,这里的九幽军每天都有人会不幸被感染。又每天都有生病军士,不幸离世。
就算有药,但瘟疫来势汹汹,治疗速度远远跟不上感染速度。
唯一解决这场天灾,或是人祸灾难的办法就是从病源上,彻底根除瘟疫。
而此地驻军最高军事长官阎罗王,得到了涂功景的情报后,决定不再是苦等玉阙宫的遣派增援的鬼医,已经组织了一支鬼医队伍,准备按涂功景提供的地点,探测瘟疫病源。
一旦确定病源,阎罗王就能根除瘟疫。再等玉阙宫遣派而来的鬼医们,带着丰富的药物长途跋涉,千里迢迢赶来之时,再把染病军士都治疗好,这场灾难就算是过去了。
此时此刻,山顶军府衙门的大院之中架起了一口深腹、柱足粗壮的四方青铜鼎。
熊熊烈焰在大鼎下燃烧,烘烤着青铜鼎。
热气腾腾的鼎中熬煮着鬼药汤剂,山中的几个鬼差正在把一块块遮脸布,放入药汤之中,熬煮许久之后,在捞起来晒干。
经过这些绿油油的药汤汤剂熬煮过后的遮脸布,晒干之后再戴上遮住鬼脸。带着这布的鬼在一段时间内,就算置身于瘟疫之中,也不至于被瘟疫感染。
另一边架起了几个丹炉,又有鬼差把鬼药投入炉中,用烈焰烘烤烧灼丹炉外部,让丹炉内鬼药混合炼制成一枚枚赤红色的丹药。
这些丹药也是能避免鬼疾感染的药物,口含舌下,就能让口含丹药之鬼,在短时间内不被瘟疫侵体。
阎罗王命人做这么多的事,只为了给他集结起来的那支鬼医小队,去探查病源所用。
如果涂功景提供的情报无误,那么病源之地毕竟是瘟病弥散,布满各个角落。阎罗王要保证他派出的每一个人,最好都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回来,这才在积极的做足各种准备。
忙活了了许久后,鬼差们才熄灭了火,停下了炼丹和熬煮药剂。
有的鬼差把汤药熬煮和炼丹后的残渣收集起来,带出衙门,在山中各地屋舍死角上挖个坑,填埋入土。
这些残渣虽然已经没有太多的药效,但多少还有点用,这样做可以杜绝一部分瘟疫在土壤中弥散。
待到完全消失了药效,药渣也不会污染土地,倒是任由它们埋在地下,渐渐的被土地腐蚀吸收也无妨。
一起就绪之后,阎罗王唤来了自己的一队亲兵,要他们和早已在衙门里等候许久的鬼医们,一起口含弹药,带上了药剂里煮了许久的蒙面步。
阎罗王要求他们保护鬼医们的安全,一定要护送鬼医抵达那查看病源,需要取样的地点,再把他们安安全全的送回来。
一切就绪之后,这队鬼兵和已经背起了药箱的鬼医们,告别了阎罗王,在对方满怀期许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军府衙门,朝着山下而去。
山风呼啸,吹不散山中薄雾。
雨滴接连落地,让山中道路也慢慢潮湿泥泞起来。
这队鬼医和鬼兵组成的一行鬼,默不作声的在雾中穿梭前行,沿着山中道路,朝着山下大步而去。
走了许久,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脚处。
带头的那个鬼医带着其他鬼们,转了个弯,走到了南麓山脚下一处炮台后,那浮现在山脚处岩壁上的石洞前。
这里是一处看似平平无奇山洞,洞口也就半丈左右宽,高也不过七八尺而已,黑漆漆的洞口内,一丈开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非就是个寻常的山中洞窟而已,却在洞门外把守着三个小旗的九幽国鬼兵。
只因为这洞中有流水,地下河从洞内地下穿过后注入了洞中大大小小的天然水池之中,因此自从九幽国占领此地之前,这个山洞就一直是度朔山南麓山脚的水源。
驻扎在附近的军士,多会到此来取水。
因此,此地洞口向来把守森严,以免别有用心的歹人悄然入内。
要是谁在洞中投点毒药,附近军士不查之下来取水饮下,那麻烦就大了。
就算投入水中的不是毒液,而是巴豆等泻药,那也是任谁喝了这样的水也受不了的。
所以从北阴朝到九幽国,度朔山虽然已经易主,但阎罗王还是再次安排了重兵把守。
那一行从山上下来的鬼们,还未靠近洞口,就被把守在外面的卫兵们拦下询问。
为首的鬼医说明了缘由,又给卫兵看了阎罗王的手令,看守此地的鬼兵才让开了路,让他们进入洞内。
这山洞深邃漆黑,一行鬼把准备好了的蜈蚣珠拿了出来照明路径,顺着曲折的山洞向着深处而去。
同时把炼制的丹药取出,都各自放了一粒丹药入口,含在了舌头下。
一路走来,洞中四溢的寒意如影随形。身边哗啦啦的流水声,从岩壁下连起来的竹管之中传来,带起轻微的回音。
那些竹管之中,流淌着洞窟深处水池之中,用水车带起来的清水。一直顺着竹管流进了山洞之外,距离洞口几丈之地,用石砖砌起来的水池之中。
这进入了洞中的一行鬼,在蜈蚣珠幽光下沿着洞穴向着深处走去,走了半晌后,终于来了到了尽头。
这尽头是一座藏在山腹之中的宽广洞穴,数百丈宽,高约十丈宽阔的空间,让一行鬼们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幽深的暗河从这里的地下悄然流过,地上遍布各式各样的石笋和石柱,以及形态各异的石帷。
在这个洞中正中处,有天然形成的乳白色岩石围起来的几圈大小不一的水田,纵横交错在石柱石笋之间。地下河的河水,正从池底的地下缓缓涌出。流水潺潺,建造在水池边上的水车缓缓旋转,把源源不绝的池水一点点的送进了水车下架起连接在一起的竹筒之中,令其徐徐流向洞外。
这里已是山洞的尽头,再往前便已无了去路。唯一通向洞外的,除了来路,便是那些水池之中,地步大大小小的泉眼。
那些泉眼大的也不过一个成年人魂的中指那么粗,小的比针眼也大不了多少,密闭在每一个水田池底。
说是水田,其中也没有种植什么粮食,倒是也没有光秃秃的,池中生长出不少已经石化了的石灵芝,或是紫色,或是紫红。
石化之时已经成型,定在在水田之中千百年了,立于水中千百年之久,也一直是纹丝不动。
地下暗河的水流,正是从这些泉眼之中缓缓涌出的。
按照涂功景提供给阎罗王的情报消息来看,他们涂山氏投下生病诸鬼死尸身上切下的腐肉,和疟疾鬼的死尸,乃是瘟疫的源头;但这些尸体腐肉,尽数都是在上流投入河中的。
这阴曹地府的河流又是自东向西流淌,所以多数腐肉都会顺着河流和水流,最终来到东瀛洲以东地区,河流下游地带。绝大部分会进入这就在度朔山的山腹下的地下暗河之中,污染了水源,再继而感染了山中驻军。
所以鬼医们来此,就是为了从水源之中取样细查,是否是病源就在水中。
军士们也帮不上忙,一进入这个洞窟就分散到了四周,担任起了警戒和护卫的作用。
而鬼医们也是各司其责,二话不说先把各自背着的药箱放下后,从中取出了丝绢菱罗缝制的手套。
这些手套也是用鬼药药剂烹煮过多时之物,药力已经沁入了手套之中。
鬼医们带上手套,双手哪怕是直接接触瘟疫病源,也不至于被瘟疫感染。
只是和鬼医们脸上的遮脸布一样,药效只有一段时间,并不可能永久有效,鬼医们必须抓紧时间。
于是他们不再耽搁,赶忙从药箱之中出去一支支特制的瓷瓶。
这种瓷瓶长不过一寸左右,细长小口,装不得多少东西。但是原本白净的瓶身上,却遍布着一道道奇奇怪怪,形如飞龙的赤红符篆。
数十个细小的符篆连在一起,犹如飞龙环在瓶身之上。
就连瓶塞之上,亦是如此,有无数符篆环绕。遍布每一个角落。
这是阴曹地府里鬼医们千年来研究而出的独特符篆,用于封印鬼疾病毒,使其困于符篆遍布的容器之中,不能外泄。
一般都是阴曹地府之中,各地鬼医们用于研究鬼疾治疗的解药时所用。
而身处于这个洞窟之中的鬼医们,正打算用这些特殊的瓷瓶,来从洞中的天然水田里取水。
取水就是为了取样,然后从中检验。若是水中真有瘟疫,那么涂功景的情报看来就是准确无误的了。
接下来就是以神鬼术中的鬼医奇术,净化水源,从病源上杜绝瘟疫传播。
其中几个鬼医手持瓷瓶走向了洞中水田,开始取水,剩下的三个鬼医就地蹲下,从身边的药箱之中,取出一卷红丝线捆住了的帛书。
他们打开绳结,取了红丝线,把卷起来的帛书展开,铺在了身前地上。
借着蜈蚣珠的柔光,可以看到帛书上墨篆符文,环绕在帛书正中处,八卦阴阳鱼符文四周。
这三个鬼医环在帛书旁,齐齐双手捏出一个法诀,低声念咒。
声声回响,底底传来,在洞窟之中悠悠回荡。
帛书之上,八卦和阴阳鱼四周环绕的符篆随着这一声声的低吟念咒声,渐渐的亮了起来,泛起一道道血色光芒。
诡异,又耀眼至极,仿佛血光一般。
其他取水的鬼医们,把大多数已经盛满了清水的瓷瓶,用布满符篆的瓶塞盖好。起一个鬼医,已经手持瓷瓶走向了泛起红光的帛书这边。
围在帛书旁的鬼医们还在继续用低声细语念咒,手持瓷瓶的鬼医,已经在他们身边蹲下身来。
这个鬼医紧盯着帛书上血光之间,那八卦和阴阳鱼,深吸一口气,把手也伸了出去后,把手中瓷瓶微微一倾。
倾斜的瓶口中,清水倾泻流下。不偏不离的落在了帛书上,正中处的八卦和阴阳鱼图纹之中。
水滴落在了绢帛上的图纹中,立马就迅速渗透进入了绢帛之中。那绢帛之上,迟迟没有变色的八卦和阴阳鱼图纹忽然就有青光从中乍现而出。
青芒耀眼,一时间尽然令四周血光红芒,显得暗淡。
三个鬼医依旧双手捏着法诀,轻声吟唱出如百虫千足爬行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咒语。
而青光之中,被水浸湿了的绢帛上忽地有火花点点迸射而起,连连弹射,飞溅四方。
紧接着,在绢帛四周的几个鬼医齐齐皱眉起来,眼中惊讶乍现之时,只听得砰的一声从绢帛上正中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道道青烟和一团凭空生气的烈焰。
那几个鬼医顿时注视着火焰,眼角肌肉相继抽搐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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