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只在乎东林党的官员,而孙承宗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不能将孙承宗看成东林党,只能看成倾向于东林党。
魏忠贤与孙承宗斗法已经有近一年时间了。
在这个期间,孙承宗从来没有找过朱延禧或者其他的东林党大臣,所以东林党大臣索性当做不知道魏忠贤一直在搞孙承宗这事。
因此,这一道圣旨很顺利,内阁没人提出异议,当日就从京城,又用八百里加急发往了辽东。
“到底要不要去吴家和韦家的婚宴?”
“不知道,督师大人也没有明着说过啊。”
“可督师大人不是让我们先不要写本子弹劾韦宝吗?既然不弹劾韦宝,肯定是不想撕破脸,肯定是督师大人觉得斗不过韦宝,既然这样,肯定要参加韦宝的婚事的吧?”
一众蓟辽官员和将领议论纷纷。
而辽东系的将领也差不多,不过,他们大部分人是决定要参与韦宝和吴家大小姐的婚事的,只是碍于祖大寿的态度。
祖大寿虽然没有明确说过让大家冷淡韦家和吴家,却放出过类似的风声。
这些风声主要是祖可法放出来的,祖可法从去年到今年,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可是没有少说韦宝的坏话。
不但说韦宝的坏话,连带吴家也一起说,说什么吴家现在与韦家搞到一起去,以后不会与辽西辽东世家将门一条心了,让大家都防备。
所以,辽东的将领和官员们也对于要不要去韦宝和吴雪霞的婚礼而举棋不定。
所有人此刻都聚集在蓟辽督师府附近观望,大家都在等孙承宗的态度。
孙承宗作为蓟辽老大,又是韦宝的老师,如果孙承宗都不去,其他人就不慌了。
但如果孙承宗要是去了,他们就没有理由不去了,因为连孙承宗都去了的话,他们不去算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韦宝眼里,算那颗葱?
“大人,韦宝早就派人下过请帖了,现在已经到时辰了。”佥事万有孚提醒道。
“朝廷还没有发来旨意吗?算一算时间,今天上午差不多该有旨意到了。”孙承宗烦恼道。
“算时间是差不多,但是魏忠贤得到了消息,肯定要报与陛下知晓,这么大的事情,事关一个正二品的总兵官,魏忠贤绝对不敢私自处理,陛下做出决策,再发到司礼监,司礼监再发到内阁,内阁再发往山海关,迟个一两日也是正常的,或许,陛下就根本不想管这事。如果朝廷和陛下不闻不问,就是交由督师大人自行决断了!这也是有可能的。”万有孚分析道。
孙承宗点了点头,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和礼花的声音,看着白昼的山海关已经像是过年一般热闹,甚至比过年还热闹的多,他就更加心烦了。
当时孙承宗口头对韦宝说过,说要去参加韦宝的婚事,并且还说过要亲自主持。
但是他们这种高官说话,都只是说说罢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推脱掉了,可是毕竟说出口过,心理上还是有疙瘩的,觉得应该照做。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万一陛下的意思是支持他,他就没有必要对韦宝如此委曲求全了。
韦宝再如何得到陛下的宠信,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不过只是一个四品官,与他这个超一品的蓟辽督师仍然不是一个层级的。
若是在韦宝面前太过示弱,以后自己在蓟辽和辽东的威信将大大削弱。
还有,就算韦宝对他说过一些关于蓟辽和辽东整体态势,如何对抗建奴的想法。
但是孙承宗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建奴先放在一边,孙承宗不觉得蓟辽将领和辽东将领能乖乖按照韦宝的想法走。
别说韦宝,就是他自己,甚至是大明朝廷和皇帝,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耐。
世袭制度和边军的一层层架构是数百年间形成的,早已经深入骨髓,可不是几年或者十几年功夫中形成的,怎么可能改变、
所以,孙承宗最终还是决定食言了!“算了,你帮我推了吧!就说老夫突然染了风寒,无法下床!”
孙承宗说罢,重重叹口气,这个借口最简单,也最委婉,比自己直接说不去要好一些,但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万有孚大概料到了孙承宗在最后关头会用这招,并没有太意外。
万有孚本来还想劝两句,提醒一下,想想还是算了,他能想到的事情,督师大人哪一样想不到?多这个嘴没必要,再说韦宝与孙承宗的关系,可比他这个亲信还亲近呢,人家可是弟子与老师的关系,自己在韦宝和孙承宗的关系面前说起来都只是外人罢了。
“你等等。”孙承宗见万有孚转身走出去,忍不住叫住了万有孚。
万有孚急忙停步,回身看向孙承宗:“督师大人?”
“你对蓟辽和辽东的将领们和官员们说,就说我是真的病了,他们现在一定在观望老夫的态度,告诉他们,能去吴府和韦家喝喜酒的都尽量去,辽东还是需要团结,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韦宝身为堂堂的监军,又是我的弟子,当得起蓟辽和辽东地面上的所以人去道贺的。”孙承宗道。
万有孚无奈的摇了摇头,“督师大人,说的再好也没用,您自己都不去,估计是没多少人会去了,他们又忌惮韦宝,又憎恨韦宝,就差一个领头的,见督师大人不去,肯定不去了。”
“你把话放出去就是了,你也带着督师府的人多帮着韦宝和吴家张罗张罗,多带人手,礼物也备上,一千两白银加上一副好字画吧。”孙承宗道。
这样说完,不管最后效果怎么样,反正孙承宗感觉寻求到了一点平衡,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也罢,算是舒服了一点。
万有孚点了点头,大踏步出门。
万有孚才刚刚走到督师府大门口,就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来报信。
万有孚认得这人是督师府的亲兵,急忙拦住他问道:“什么事情?是找督师大人的吗?”
“是!”那亲兵点头,跑的太急,喘气不匀,没法正常说话。
“是朝廷来了旨意吗?旨意下到了高第那边?”万有孚又问道。
万有孚猜想,如果是司礼监和内阁传达的陛下的旨意,有可能下到督师府,也有可能先下给高第,都有可能,下给高第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高第是魏忠贤力保上来的人。
那亲兵点头。
万有孚也点头,不打算按照孙承宗的意思办了,领着那亲兵先去见孙承宗!
事情似乎已经起了变化,这个旨意非常重要!
万有孚知道皇帝和朝廷的态度,将决定孙承宗是否亲自出席韦宝的婚礼。
孙承宗看见万有孚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亲兵回来,也立时猜到了是什么事情,这个亲兵就是孙承宗派出去监视高第的。
“得到了什么消息?”孙承宗忍不住站在门口问道。
要是搁在以往,孙承宗是不会这么急的,他总是很顾忌形象,总是一副温文尔雅儒家大师的风范。
亲兵费力道:“具体什么消息暂时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朝廷是向着韦宝的,不利于督师大人!”
“哦?你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你如何判断的出来?”万有孚奇道。
“高第与三个掌军大太监住在天地商号的海商会馆,报信的人进去不久,他们就出来了,而且大声说笑,看上去心情很好,所以我这么觉得。”亲兵答道。
孙承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个结果,本来就在孙承宗的预料之内,尤其消息能这么快传回来,绝对是魏忠贤在当中起了作用。
消息越快传回来,说明越是对韦宝有利,越慢传回来,甚至像万有孚分析的,朝廷干脆对韦宝禁足马世龙这件事置之不理,就对他最有利,说明朝廷想让他全权处置。
“来人,老夫要更衣!”孙承宗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大人要去吴府了吗?”万有孚问道。
“不错,你赶快让人通知所有蓟辽和辽东官员和将领,让所有人都去吴府,今天韦宝的婚事,谁都不准缺席,否则就是不给老夫面子!”孙承宗决绝的道。
孙承宗此时的心情是很糟糕的,说乌云密布都不为过,感觉自己在蓟辽督师这个位置上不会太久了。
孙承宗甚至想到了自己离开之后的结果,他在,他与高第势均力敌,并且他的实力占优,韦宝的位置还不会显得太过重要。
但是只要他一走,高第掌权,整个蓟辽和辽东都是高第说了算的话,情况就不同了,那时候韦宝就会显得至关重要,并且是这一大片区域唯一能制衡高第的人。
孙承宗对于大明朝廷和皇帝还是忠心的,在辽东辛苦了几年,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孙承宗很清楚高第的水平,庸人一个,在他手里,辽东的防御绝对不会发展,甚至会退步,形势不说马上就会恶化,也一定会走下坡路。
所以,孙承宗不想因为这次韦宝的婚事,太过削弱韦宝的威信。
万有孚答应一声,赶紧下去张罗。
其实也不用发话,不用通知,所有人都在蓟辽督师府附近等着呢。
孙承宗换好了一身新衣,穿上了喜庆的一品重臣服饰,这身官服,他去内阁,或者去面圣才用得着穿戴,这是很隆重的表现。
其他人一见孙承宗出来,并且孙承宗步行前往吴府,急忙都从各个角落出来跟上了。
那边吴襄、韦宝还在吴府门口迎客呢。
因为韦宝就是从山海关中的海商会馆,到山海关中的吴府接人,所以直接将花轿放在了吴府门口,已经吹吹打打一会儿了。
高第与三个大太监已经进了吴府。
目前为止,除了高第和三个大太监,并没有来什么撑头点的人物,都是辽西的小吏和商人,各家千户也只是派了人送礼来,并没有亲自到场,都在暗中等着看情况呢。
“可能就只有这么多人了!不等了吧!?”吴襄问韦宝。
韦宝却很有信心,笑道:“再等一炷香吧!朝廷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以山海关这么小的地方,督师大人不可能没有耳目的,他知道朝廷支持我之后,不可能不来!”
吴襄见韦宝这么有信心,苦笑了一下,暗忖孙承宗为什么非要支持你?为什么不敢不来?就算朝廷和陛下支持你,孙承宗也不一定要支持你啊。
孙承宗他不要面子吗?
皇帝也得给孙承宗面子,孙承宗就算不当这个蓟辽督师,也不见得对你服软!
韦宝看了眼吴襄的表情,大概清楚吴襄的想法。
不过,韦宝却很自信:“爹,你还不信?督师大人心里是有辽东战略全局的,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只是能力一般了点儿,太爱惜名声,但他一定会支持我。”
吴襄听的稀里糊涂的,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孙承宗的能力一般,没有搭理韦宝,总不成我这个老丈人跟你这个女婿对赌吧?
这时候吴三凤领着吴三桂出来了。
“妹夫,爹,咱们该开始了吧?吉时已经到了!”吴三凤道。
吴三桂则傻萌萌的问道:“二哥真的不来了吗?今天是姐姐的大日子啊。”
韦宝早就说过吴三辅这次回不来了,山东刚刚掌握在手里,海防总督衙门被众人觊觎,正是非常时期,韦宝不敢大意,他一离开,吴三辅就将代表他坐镇海防总督衙门,不能都走了。
可吴三桂就偏偏不信,总觉得吴三辅会赶过来。
“大哥,再等等吧。马上开始!”韦宝对吴三凤说完,又对吴三桂道:“三辅大哥要办大事,今天虽然是我和你姐的大日子,但不在乎走这个形式。”
吴三桂懵里懵懂的点了点头,有点遗憾,有点失落,在家里,吴三桂除了吴雪霞,就是与吴三辅的关系最好,因为吴三辅从来不管他,还偶尔给他点银子花。
吴三凤欲言又止,暗忖都这个时辰了,该来就早来了!这个时候不来,还等谁啊?难道孙承宗还能来?
这时候,孙承宗大踏步从街头走过来了,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众蓟辽和辽东的官员和将领,紧跟着孙承宗的都是统兵大将!
吴襄一看这个阵势,有点发慌,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吴三凤也有点发慌,“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而且好像全都来了?”
韦宝倒是很平静,就冲孙承宗一身喜庆的袍服,搞的跟他是新郎官一样,韦宝就知道孙承宗肯定不是带人来闹事的。
“恩师!”韦宝离着老远,就大踏步迎了上去,声音叫一个高亢。
孙承宗憋出一点笑意,但还是显得笑的很尴尬,“小宝,没有耽误时辰吧?”
“没耽误没耽误!”几百米的街道,韦宝啪啪啪的几个大步就离孙承宗不足百米了,虽然没有听清楚孙承宗说的是什么,但是大概是猜到问有没有晚了。
孙承宗保持着尴尬的笑容,到了韦宝近前才道:“本来早就要过来了,早上起来头就晕的厉害,上了年纪,身体愈发的不行了。”
“恩师,您抱病还来参加弟子的婚礼,这叫弟子心里如何能安稳?”韦宝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呵呵,不碍事,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为师要是不到场的话,于心不安,也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呢。”孙承宗笑着说完,砖头对身后端着礼物的袁崇焕道:“崇焕,东西呢?还不赶紧恭贺你师弟大喜?”
“是,恩师。”袁崇焕说罢,从孙承宗侧手出来,对韦宝笑容满面道:“师弟,恭喜你啊!祝你与吴家小姐百年好合,和和美美!”
韦宝呵呵一笑,觉得袁崇焕的演戏天赋比孙承宗强的太多了,难怪以后能忽悠的崇祯团团转,“多谢师兄,诸位大人,将军们,快快有请!”
众人也一起拱手向韦宝贺喜。
礼乐吹奏的更加欢腾。
吴襄、吴三凤也是乐开了花,敢上前与诸人寒暄热络。
吴三桂则跟在韦宝身后,像是个跟屁虫。
比韦宝小两岁的吴三桂,个子与韦宝差不多高,块头却很大,往横里长,虎背熊腰的,已经有战将的模样了。
所有人都很和谐,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勾心斗角,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人很多人今天是不打算来参加韦宝的婚礼的。
“基本上都来齐了,五品以上官员和将领中,只有毛文龙没到!”林文彪在韦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韦宝一怔,本来以为最不可能不到的就是毛文龙,因为韦宝虽然与毛文龙有利益冲突,但是韦宝一直采取退让,并且,付给毛文龙丰厚的租借金州和旅顺口的费用啊!
“小宝,大员基本上都到了,只差一个毛文龙了!这个老东西,真不识抬举!”吴襄也派了人统计宾客情况的,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管他,不等了,毛文龙既然已经到了山海关,而且咱们通知了好几次,礼数已经周到了!”韦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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