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王氏走上前来,拉起沈康的小手,道:“你们兄弟俩都去,都读!高不高中有什么相干,再不济能识字,以后大些了去做学徒,人家也乐意要。”
得...还是做学徒,大概在娘心目中他们不可能高中,但能做个学徒就算下半生有着落了。
沈昌脸色有些绯红,隐约的兴奋抬头看着沈王氏:“娘,我也能去吗?”
“能去!”沈王氏搂了他一把道:“三儿说得对,读书能识理。”
沈成这才点了点头,其实方才不能否认,他没舍得钱,束脩六礼,再加上需要的笔墨纸砚,也不知道他们俩能学的怎么样,若是钱都打了水漂...
但,沈康自出生以来身子就弱,又那么懂事从没提出过一点要求。
他还记得头一回带着沈昌和沈康去县里,那时候他们一个八岁,一个四岁,两个娃娃看着路边小孩吃糖葫芦,舔着嘴巴说不想吃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酸。这种心酸,就像有什么人把他的心抓在手里,反复搓揉一般。
他点了点头道:“好,去,都去,没准咱们沈家能出两个秀才呢。”
“哟!天刚黑就开始做梦啦?”院外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
沈康抬眼一看,是里长夫人,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心。
里长夫人带着两个青衣护院,一摆手,那两个汉子推开院门就进了门。
“谢王氏!你干什么!”沈王氏登时身子一崩,像是老母鸡一般张开手把兄弟俩拦在了身后,挺着胸口道:“有什么冲我来,欺负小孩子,你也算个人了!”
沈成无形的一侧身,当着娘儿三个,道:“还有什么事。”
谢王氏轻哼一声,眼里全是鄙夷,轻蔑的道:“一个病秧子,一个直肚肠,就你们家还一门双秀才?别这么谦虚,一门双状元多好啊!嗤...别说是祖坟冒青烟,就是...”
她一时间没想出什么词,顿了顿,憋红了脸道:“就是把你们家祖坟刨开盖个宝顶,再举上天去也是白日做梦!呸!”
女人尖利的声音让人厌烦,沈康蹙着眉心从沈王氏身后转了出来,冷冰冰的道:“夫人是来让我去跪祠堂的吧。”他转眸看向沈昌道:“二兄,咱们别耽误夫人的时间,赶紧去吧。”
沈昌点点头道:“走,快走,我听着母狗嗷嗷叫倒是没什么,就是身上这股臊味让人咽不下饭。”
不愧是沈王氏之子!
此刻沈康心中只有这一句话,他笑了笑,道:“二兄,别这么说,看小花,都不高兴了。”
小花,沈家的小狗。
众人看去,那小狗果然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满脸的不乐意。
谢王氏满脸通红,嘴唇微微发颤:“你你你...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
沈康笑着道:“怎么?您还扒着我家院墙偷看了?”
“噗...”一旁的两个青衣护院纷纷低笑,一个妇道人家扒着人家院墙偷看,也不脸红?
这孩子说话不带脏字,又骂得人臊得讲不出话,真有意思。
谢王氏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道:“鳖养的病秧子,老娘看你家做甚,呸!”
沈康笑着道:“夫人可别说没看,若是没看,那你方才的话可就是无的放矢,是信口开河,是胡编乱造!不尊妇言,不尊三从四德!您可是里长夫人,这样的丑事传出去,里长的脸面往哪儿放?”他微笑着顿了顿,问:“您究竟看没看?”
“我,我...”谢王氏紧咬牙根,到底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沈成红着脸笑了笑,转头对沈王氏道:“我去陪着老二和三儿,你在家看好门户,可别出去扒人家院墙偷看。”
沈王氏点点头,一脸的柔情蜜意,极尽温柔道:“奴家知道了夫君,您放心吧,那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奴家可不敢做。”
谢王氏憋得脸通红,一口牙咬的咯咯直响,扬着头,指着沈康骂道:“小王八蛋,老娘看你能笑几时!”
沈康微笑着颔首:“好啊,那夫人看吧,可男女七岁不同席,您可别看多了,惹村邻误会。我年纪小,尚未谈论亲事,闹出什么误会可就不美了,对吧?”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憋闷的笑声。两个护院心底暗道,好个狡诈的沈三,三言两语就臊得这泼妇说不出话来。
谢王氏怒气冲冲的瞪着沈康,衣袖一甩。
随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轻蔑的哼笑了一声,转头出了院门。
这声笑不怀好意,也太过明显了。
沈康微微蹙眉,看向青衣护院。目光上下打量,却发现一人靴上似乎染上油光,他走过的地方,印着淡淡的黑色油迹。
一瞬间的功夫,沈康左手叠指捻了捻右边袖口。他眸光清澈,扯扯沈成的衣角,示意他低下身子。
沈成怔了一瞬,蹲下身子,沈康伏在他耳边道:“今夜,里长...你要...然后呢...明白了吗?”
沈成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地上的脚印,越听眉头蹙的越紧,直到最后一脸的惊愕,沈康拍拍他的手臂道:“爹,看你了。”
沈成抿唇道:“我知道了。”
青衣护院道:“沈二,沈三,快走吧,别让我们难做。”
沈王氏咬着牙朝院外碎碎的骂道:“老娼妇!你再猖狂,等我儿高中,让我儿治你死罪。”
沈康暗自翻了个白眼,娘,我还没开始读书。
可他也看得出,一个农户家的孩子读书,对于这些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单单识字,便已是让普通人钦羡。
随即他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咱们别和她一般见识。”
沈王氏愣了愣,点头:“看我儿多聪明,还没读书就会念诗了。”
沈康又拍了拍沈成的手,父子三人随几个护院走出门去。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家家户户渐渐熄灯入眠,一座座低矮的木房篱笆围院,偶有犬吠声自远处传来,颇有宁静气韵。
走在乡间小道上,耳边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寒风吹拂枯枝的声音,即便这寒风刮的人脸发疼,沈康还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沈昌暗自捅捅他的小手,低声问道:“三儿,方才你和爹说什么?他怎么沉着脸像生气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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