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坐在车里,天气转寒,街道两边的椅子上躺了许多醉鬼。老崔说他们都是不能把足够的家用带回家的男人。他又说了个俄式笑话:到了冬天,莫斯科大街上经常能见到被冻死的醉鬼,而现在的俄罗斯联邦和前苏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以前不允许报道,现在全世界的媒体都在铺天盖地的说这事儿。
他们只是报道,但并不帮忙解决。这就是我们放弃尊严,争取到的面包和民主,真他吗是个笑话。老崔喋喋不休说着,经济不景气,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很大,一切能创造财富的资源都被拿来创造财富了。现在的俄罗斯需要英雄。曾经有人把希望寄托在美国身上,解体十年,已经证明最不希望俄罗斯脱离困境的就是美国人。
李牧野用俄文说道:“你相信现在的总统先生能成为那个英雄吗?”
老崔坚定不移的:“他是个强大的人,一定能战胜那些蛀虫,带领俄罗斯重归荣光。”
李牧野欣赏的看着他,道:“老崔,我觉得你简直是个哲学家。”
老崔骄傲的:“俄罗斯男人都是哲学家,但也都是混蛋,到底是什么,要看喝了多少伏特加。”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提莫夫家到了,李牧野让老崔把车停远些。
“先生,请等一等。”老崔忽然主动叫住李牧野,道:“我知道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很难过自己对此无能为力,不过我想跟您说的是,在我眼中,您是为俄罗斯创造财富增加希望的好朋友,所以,我请您无论如何不要对俄罗斯失去信心,请相信,只要您留在这里真心做事,联邦政府一定会支持您的!”
“但愿如此吧。”李牧野笑了笑,道:“要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人是你就好了,我会省掉很多麻烦。”
老崔自嘲的:“很显然这已经不可能了,除非我有一个做内政部长的父亲。”
李牧野道:“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人生充满局限,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就算是内政部长的儿子也不能幸免。”
老崔看着提莫夫家的大门,道:“那提莫夫先生的烦恼一定比我的大的多。”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人头落地的一刻,而是刀悬脖上落下前的那段煎熬。
提莫夫就在忍受着这种煎熬,他在某人的威胁下,不得不承担巨大风险以出卖情报来换取金钱满足那个人。
原以为那人收了钱,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没料想那人的根底太深,完全不在乎收钱的事情被举报。提莫夫背后搞了一次小动作试探,结果人家非但没有因为有根有据的检举被查办,反而还受到了杜马委员会的嘉奖。
这个事实让提莫夫完全绝望了,对摆脱控制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尽管他现在拥有了天文数字的财富,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李牧野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再无当日初见时的踌躇满志。
“很显然,我的中国兄弟,你在俄罗斯的生活要告一段落了。”
提莫夫端着酒杯,浓烈的酒气喷薄而出,继续说道:“对于你现在的境况,我其实是无能为力的,无论是古尔诺夫,还是联邦高层都不是你能抗衡的,你在操作一个十分危险的游戏,而作为你的盟友,我现在却已经自顾不暇,那些吸血的寡头们都有很灵通的消息渠道,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李牧野道:“所以,我得先帮你摆脱当下的境况。”说着,一把抓住了古尔诺夫的手腕。
“摆脱?”提莫夫摇着头,奋力想要挣脱李牧野的掌握,道:“你帮助我?孩子,你真的确认你了解我的情况吗?”
“卡尔波夫。”李牧野道:“给你带来困惑的那个人叫卡尔波夫,之前你一直没对我说起这个名字,所以我通过别的渠道查到了他,我来见你是要确认一点,如果明天早上的莫斯科的报纸上印刷着此人的讣告,你会不会好过些?”
“你在开玩笑吗?”提莫夫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李牧野从他手里夺走酒杯,除了不可置信外,还带着几分怒意质问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正在对联邦内政安全委员会成员诉说,你要谋杀一个内政部要员,国家杜马成员?可恶的中国小混蛋,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你的兄弟。”李牧野豁出去了,无畏的面对他的目光,道:“我才不在乎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你又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你和卡列琳娜大姐给了我很多帮助,让我赚到了很多钱,现在你们面临困境,而我却要拿着古尔诺夫的钱拔腿就走,这种软蛋才会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软蛋?”提莫夫的目光简直要喷火,怒视着李牧野,道:“你这个只受过几天半专业训练的小菜鸟,你以为一场操纵一场政治谋杀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吗?你了解你的对手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从红色苏联时代到现在,我们这样的老手要经历多少危险才活到今天吗?”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比我更了解你们那一行,但你却宁肯面对绝望也不敢放手一搏!”李牧野面无表情,将手中的酒杯递到提莫夫的面前,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拿走酒杯继续在醉生梦死中等待死神来敲门;或者选择相信我,放下酒杯,立即着手为明早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你有很多的钱,很多人脉,而我除了有很大把握帮你干掉那个人外,什么都做不了。”李牧野不容提莫夫细细思量,步步紧逼道:“如果你现在就怂了,就算明早奇迹出现,你也不会从那个人的死亡中得到什么好处!”
提莫夫抓住了酒杯,紧紧攥着,眼中的怒火在消退,取而代之的锐利和战意。
啪的一声,酒杯竟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出来,他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你有多大把握让卡尔波夫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粗声粗气的问道。
李牧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道:“在得到准确消息前,我今晚哪也不去了,咱们一起赌上一把,你做该做的事情,如果我的计划失败了,就陪你们一起承担后果!”
提莫夫看着李牧野,道:“我必须承认之前小看了你,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渠道,抛开个人感情的因素,我们的确需要通过你的渠道来做完成一些交易,这样的交往是一个对你我双方都相对安全的距离。”
“俄罗斯需要财富和一个国际社会上的接替者来保证自身在战略层面的安全,而中国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资格,你们只需要一点点促进来缩短跟西方的差距。”他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并不准备让你知道任何细节。”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很显然,陈小姐和我们都犯了个错误,你不只是一个孩子。”
李牧野道:“你们没有错,事实上我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孩,只是比大多数同龄人多了几分阅历罢了。”
提莫夫也坐了下来,深沉的:“老弟,请相信我,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游戏,你虽然有足够聪明的头脑参与进来,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圈里人,就目前为止,你还可以算是个局外人,如果今晚奇迹真的发生,我也希望你能立即拿上钱离开莫斯科,远离这个圈子,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每一毛钱的背后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李牧野道:“我可以接受你的忠告离开那个圈子,但并不打算离开莫斯科,我已经完成了自己作为一个渠道的使命,换句话说,我先帮助过你们了,接下来是该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陈小姐坐上了局长宝座,今晚之后,你也会更上一层楼,我呢?你们以为古尔诺夫的一亿美金就能让我满足?”
“你是来寻找姐姐的。”提莫夫叹了口气。
李牧野道:“虽然没有找到亲姐姐,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提莫夫皱眉道:“你以为只凭这几句话就可以让我相信你是真把卡列琳娜当做了姐姐?”
李牧野话锋一转道:“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清楚,你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提莫夫苦笑了一下,道:“作为一个牺牲品,我其实不应该表现的太聪明,但是这件事已经非常明显了,陈小姐真正的交易对象并不是我,跟你一样,我不是对弈者,只是一颗即将被丢弃的棋子罢了。”
李牧野道:“那天晚上你迫于压力委托我做你的代理人兜售情报,后来出了一点意外,我的一位兄长及时出现把我救了,当时他曾经劝我远离你和这个圈子,那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你的境况。”
提莫夫道:“陈小姐实在是太聪明了,她先利用卡列琳娜把我拉下水,又用你这个毫不相关的外行来搭建这个渠道,当我不可自拔时再利用卡尔波夫给我施压,一步步完成全部交易,我一直奇怪卡尔波夫在被举报后,内务部甚至都没有启动调查程序,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来自更高层过的授意,当他得到国家杜马的勋章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局中扮演的角色。”
他摇头苦笑,摊手道:“虽然知道是这样,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李牧野道:“看来就是这样了,所以,无论这场交易的背后在战略层面上有多么光辉伟岸,在俄罗斯人而言,这都是出卖国家权益的行为,必须一只替罪羊来承担一切后果,不是卡尔波夫,就是你。”微微一顿,道:“而我当然不希望是你。”
提莫夫眼睛亮了起来,忽然站起身,径直走到李牧野面前,伸出大手紧紧握住了李牧野的手,动情道:“我全明白了,我的中国兄弟,我现在绝对相信你是冒了巨大风险留下来要跟我共患难的!”
李牧野道:“中国有句老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提莫夫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们是一家人。”
李牧野没说话,眼望窗外,夜幕正降临,心中其实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笃定,阿辉哥,兄弟的身家性命全压在你身上了,你会让我失望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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