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男按断电话,一手将手机扔到桌上,一手抄起保温杯就站上了教室的讲台。
她拎起老师的水壶掂量了一下,于是电脑教室里响起了倒水的声音。
再看那五个处于失语状态的少男少女……
求任子滔,这个不是大领导家孩子,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任子滔满脑子里,反复重播着江男那句:我要认识更多有本事的孩子!
求刘澈,那个江家人眼中大领导家的孩子,他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刘澈就觉得:你说他给找的车,却似乎莫名其妙成了争吵的核心人物之一了,这扯不扯呢,好心办了坏事,多尴尬。
求付俊泽,这个本省一号首长的小孙子,他此刻的想法。
付俊泽:吖?大领导家的?能加分吖?
那拎出他爷爷,现在他才大啊,他还有外公呢?懒得说。
刘柳是率先打破尴尬和沉默的人。
他笑呵呵冲喝水的江男道:“这?我真是第一次听到说自家有钱,说得那么要底气那么神采飞扬,一般人,不都得有也得装没有吗?”
江男有点儿不好意思,谦虚摆手:“和你们比不了,比不了,呵呵。”
“江男,你嘴皮子好厉害啊,真是太、太厉害了,哇塞,叽哩哇啦的,都没有重复的,”王爽拍了拍手上满地可的碎渣。
江男接着谦虚,实话实说道:
“厉害什么呀,我要是真生气,情绪非常激动,那都浑身抖,到时候嘴就跟不上了,语无伦次,就会骂人,跟大家是一样的反应,恨不得把所有脏字集合起来骂出口。
就这种,说动气,还没动什么气,或者干脆跟我没多大关系的,我才能一套一套的。”
江男这话,让任子滔瞬间就想起写大字报的时候,那会儿江男真的就会骂人,骂脏字。所以刚才才真给他震住了,都傻了。
“啊?”王爽听完,瞪大眼疑惑:“你是说,你刚才说话都那样了,没动多大气?”
“还成吧”。
江男又拿起手机,把水杯放一边,边低头拨号边回道:
“主要是生气惦记我爷爷呗,别的还好。
我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我表姐,嗨,十七岁,小丫头。
这次给我姐拍打狠了,让她长记性,免得以后跟我动不动就炸毛,几次下来,她就不敢再扬下巴,备不住她能更有出息呢,等长大了就都好了。”
王爽卡巴卡巴眼睛,想想谁家没有败类亲属,她继续骚扰在打电话的江男:
“可?可是,你这样炮轰他们,不怕你爸难做啊?要是我也这样,我姥姥家我大姨可招人膈应了,我妈该难受了。”
江男头都没抬:
“我就知道,我姑他们四处作的时候,咋不想想我爸?
但凡考虑了,能那么处事?
这么远,扯上我,就这种人,你不把面子撕开了,下次不仅赛脸,而且还容易干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的事儿,又哭又嚎的跟你胡搅蛮缠。
他自己都不要面子,给他们留那玩应没用。
再说该走动走动,有难处能帮忙也照旧会帮忙,我又不是冷血,那是我亲姑,她过不好,我也舒服不到哪去。
但是得让他们明白,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是他爹妈。
不能惯着他们,这回都作我爷爷那去了。
今天不撅她,再让她达成心愿,以后她更得蹬鼻子上脸,就得连个谢都不说,还装作不欠谁的冲我指手画脚,没那么美的事!”
江男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儿烦躁了。
不是因为这些亲戚闹心巴拉的关系,是她老叔家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一串儿忙音、占线。
她又拨给江源达,她爸的手机也占线。
江男有些心神不安地坐在刘柳身边,心想:等会儿再接着打,估计是她爸和老叔或者爷爷在通话。
指了指电脑:“来,六子哥,接着选图。”
而江男哪知道,目前的电话线状态是这样的。
她怼完孙雨和她姑夫后,她姑夫一个大老爷们被气哭了,捂着脸和她姑哭诉:
“窝囊啊,我孙建权窝囊,老丈人瞧不起,大晚上让我滚,小孩伢子也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臭损!”
她姑嘴里的心脏药都哭的吐了出来,一双哆嗦乱颤的手,想要够到丈夫:“她爸,她爸?”
孙雨哭的直抽搭:“爸,妈,我们再也不求她家,再也不!我一定会好好念书孝顺你们!”
“小雨啊,都怪爸爸,爸没能耐,呜……”
江源芳立即心痛难当,心疼丈夫,她觉得丈夫那哭声老惨了,也恨死侄女了:“建权,建权你别哭,我这就给哥打电话,我让他给咱做主!”
晚上十点多,江源芳用那口气撑着,心脏病药都不用吃了,病自己就好了,在江源达刚接起电话后,她就哭天抢地喊道:“哥?哥啊!……”
江源达坐起身,看了眼下铺已经休息的两位老人,他握紧电话:“怎么了?”
然后江源芳就开始诉说江男的种种罪行。
听的江源达抹了把脸,他跳下铺位,拉开车厢门,站在火车链接点那,听他妹妹电话里告状,听他妹妹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翻出来了,听他妹妹指责:“我这个妹妹不就是穷了点儿?轮得着你家孩子瞧不起?”
就是因为这样,江男打电话才是占线状态,而她以为的老叔或者爷爷在和爸爸通话,实际是她姑在告状。
她更不知道的是,大庆那面儿,家里早已经没人了。
只看江源景家,客厅里,饭桌子在地上呢,江源芳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那副样子。
门口还有掉落的手套,这一片狼藉就能够证明,当时这一家人离开是怎样着急的状态。
医院里,江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正在吸氧。
江源景坐在病床边,握着江老爷子的手。
李文慧也不哭哭闹闹了,她搂住江浩,安抚孩子都是小小声的:“别碰爷爷,爷爷一会儿就好了,啊?”
说完,想了想,李文慧走了出去。
所以,满脑子都快要炸了的江源达,刚挂了他妹妹的电话,刚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电量,紧接着又接到他弟妹的电话。
“什么?爹住院了?”
江源达就不明白了,他人都在火车上呢,这一个个惦记他干啥,怎么就能过生日跟办学校扯上关系。
即将要被气晕的江源达,他捏紧手机,就在恨不得捏碎时,抬眼就看到了苏玉芹出来了,还瞟他一眼直接去厕所了。
他来气,他跟了过去。
苏玉芹皱眉:“干嘛?我要上厕所,出去。”
江源达抬腿就将厕所门带上了,自然没看到走廊里,苏老爷子也端着水杯出来了。
他一把拽住苏玉芹的袖子,站在狭窄的火车厕所间里,冷着脸问:“白天你那是什么意思?爹啥样都不问问?”
“问啥?”
“苏玉芹,你别太过分!”江源达又深吸口气,摆手道:“好,我现在不跟你吵,我是通知你,等咱到家就给爹接过来养。”
苏玉芹冷笑:
“江源达,你没毛病吧?你通知谁?愿意养你自己养呗。
你、我现在都不关心死活,你还指望我伺候你爹?
我以前能几十年任劳任怨,给你们老江家做奴才,背你娘看病,给你爹洗洗涮涮,不是我天生贱皮子愿意养老人,是那时候我认为你值,你配。
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讲这个?咱俩都要离婚了,你?”
外面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打断了苏玉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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