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骥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沈耘的意思,就是要让他将厢兵的兵甲和收缴的这些对换。反正只要是数量没有出入,谁还会管质量上的些微差别。
至于厢兵兵器上都作院的烙印,呵呵,反正历年从官中流出来的武器也不在少数,谁知道这是邝家从何处弄来的。甚至还会因此震慑一些人,将查办邝家的阻力减小许多。
沈耘这个主意,绝对是一举数得了。
要押解西山别院抓获的邝家人,难免要与邝家老太爷照面。此时两名士卒态度很是粗暴地将这位六十多岁的老汉押过来,常年养尊处优,此时横生磨难,痛的他直皱眉头。
邝老太爷也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对自家颇为畏惧的年轻知县。
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早知道有现在这么一出,当日就应该让自己三个儿子去见见沈耘。如果当初塞给沈耘一些钱财,想来邝家做的这些事情,他也会如州府某些官员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后悔太晚了。
被押过来的邝老太爷强忍着疼痛,看着沈耘说道:“沈知县,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不想今日你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面色很是镇定,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如果露怯,只怕反而会让沈耘越发轻视。
“将邝老先生松开吧,毕竟这个岁数,遭这种罪,本县心里不忍。”让两个士卒将手松开,沈耘这才含笑说道:“邝老太爷,我对你也是久闻大名了。从上任第一天,本县就听闻了你邝家的大名。不想今日你我才能相见,却是以这种方式。”
邝老太爷自知这回证据确凿,便是自己也无从抵赖,只能沉默。
沈耘冲蒋骥点点头,大军便立刻分成两股。一股往县衙押解赃物,一股随沈耘和蒋骥前往邝家庄。
而此时的邝家庄内,邝氏三兄弟也有些吃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沈耘居然敢直接派兵包围自家庄子。但随即一股子怒火便从内心升腾起来。
“大哥,这沈耘也太狠了吧,他居然敢派兵包围咱们庄子。”邝彪飞的暴脾气下一瞬间就流露出他的想法:“咱们这会儿直接点齐庄丁,杀将出去,将那个毛头小子拿下,到时候再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三弟,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如果那沈耘今日只是带着几个差役过来,杀了也便杀了,到时候将尸首往北边一送,丢下几件夏人的东西,便可以算作是夏人扰边所致。但如今厢兵这么多,咱们固然可以和他们杀个平手,但是却没有胜算,更不能全歼。到时候咱们可就成了谋逆了。”
邝龙腾此时尚不知道西山别院已经被抄了底:“就算他将我等抓进大牢,有爹爹在,到时候找李知州说上两句,还不是将咱们给放了。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再慢慢想办法收拾他。不过看他此时也没有进攻的意思,我看八成是想杀杀咱们的威风。咱们只需要守好庄子便是了。”
邝虎跃和邝彪飞点点头,便各自带着庄丁到其他几个门前查探情况。
当数百兵丁带着邝老太爷来到邝家庄正门的时候,先前还有些纳闷沈耘为何不在的邝龙腾一下子变了脸色。西山别院里头有什么东西,他可是一清二楚,这会儿看到那些兵丁还带着几口大箱子,登时明白这回自家当真难以善了了。
“沈耘,你好狠的手段。”
盯着沈耘,邝龙腾站在庄墙上,冷冷地喊话。
沈耘没有回答,只是朝着蒋骥点点头。会意的蒋骥迅速上前,冲着庄内喊道:“里头的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乃陪戎校尉蒋骥,今日奉都管安化县兵事之命,征讨邝家庄通敌卖国者,尔等若是还有悔罪之心,便自缚出门。如果不然,待我杀将进去,刀兵无眼,莫要平白做了无辜亡魂。”
通敌卖国,这是来时路上沈耘给邝家定下的罪责。谁让邝家老太爷没有将那些来自西夏的书信全部焚烧殆尽呢。
如果没有查抄到这些书信,邝家最多就算是私藏兵械。而且主罪还是来自那二十副锁子甲。毕竟查抄出来的刀与官中制式还有些区别,这样的兵刃最多也就是徒两年,邝家交点钱,甚至还可以免罪。
邝家庄的庄丁们有些惊慌。他们可不像邝氏三兄弟那样沉得住气,此时前门的庄丁纷纷看着邝龙腾,就等着这位替大家做决定。然而,让他们失望了,邝龙腾选择了死守:“沈耘,你也莫要自误。为了陷害我邝家,你居然做出这样的局来。老子就是拼了命,也要杀将出去到府衙鸣冤。”
不得不说,邝龙腾这时候还想着如何找李圭复和耿荣帮忙。
然而,让他失望了。厢兵或许对西夏和辽国的骑兵不太擅长,可是对付这些庄丁,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而且还有人数的优势,沈耘想也不想,直接下了命令:“给我攻进庄里,擒拿邝家三兄弟。一应庄丁,如果不反抗,可以看押;但有反抗,生死不论。”
本来一般的死罪沈耘还没有权利说这句话,毕竟死罪还要上禀提点刑狱司和刑部。
但谁让邝家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通敌了呢。沈耘只要说是为了擒拿首恶,这一场争斗非但不会遭受责罚,反而会被褒奖。
干这事厢兵也算是老手了,一个个冲向邝家庄,口中却喊着:“只拿首恶,其余不问;如有反抗,格杀勿论。”那气势,简直就像是群狼要冲向羊群一般。
邝家庄的庄丁们顿时慌了。平素欺软怕硬惯了,见到官兵,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当听到那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的时候,更是慌忙将手中的刀枪棍棒纷纷放下,纷纷跑到了后头。不过短短半刻时间,邝家的大门就被砸开。
邝龙腾还没反应过来,几把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随即双手被狠狠一砸,手中的双刀跌落在地。双手被狠狠地往后一拽,绳索已经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见到沈耘走过来,邝龙腾恨恨地看着沈耘,大有择人而噬的凶狠。不过再凶狠,终究也被束缚住了。这下子他即便是条真龙,照样腾不了云驾不了雾。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几处地方的士卒们也押解着邝虎跃和邝彪飞两人走上前来。身后还有一群人,将放下武器的庄丁驱赶到一处。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要暂时先将邝家庄查抄一遍。西山别院有他们和西夏往来的书信,那么这里肯定也有。
先前完全没有想到沈耘没有任何缓冲直接下狠手的邝氏三兄弟,此时脸色灰败地跟在沈耘身后,看着他将一件又一件值钱的东西交到士卒手里封存,同时以暴力的手段,将自己三人屋中的暗格打开,搜出里头三人私藏的东西。
书信,账册,信物,等等罪证被一样一样全都查抄出来,沈耘此时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将紧要的证据全都拿在自己手里,这才带着蒋骥,走出邝家庄,看着士卒们封了庄子,然后着蒋骥差人严加看守,沈耘这才带着邝家一干主犯从犯,回到县衙。
当邝家庄发出三声烟花巨响的时候,周边不少的百姓纷纷赶过来看热闹。烟花在西北到底还是个稀罕物件,也唯有在元夕的时候豪富之家会燃放一些。大白天的玩这个,吸引力那就更大了。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邝家庄被攻破的全过程。这个画面,比起燃放烟花似乎还要让人激动一些。
黄杨村。
这几天虽然天气晴朗,但是黄杨村百姓的心里头,却是一片阴霾。那知县逼着大家说出了邝家侵占田亩的事情,然后就没了声息。这几天邝家四个庄丁和十多个佃户一直呆在村里,大有监视大家的意思,这让他们有如针芒在背。
村老家中,几个上了岁数的男子正坐在一起长吁短叹。
“这个姓沈的,当真是将咱们给害苦了。”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矮个子,吧嗒抽了一口旱烟,蹙着眉头低声抱怨。这种如同监牢一般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在他身旁,是个面色黝黑的壮年。双手不甘心地在膝盖上抓了抓,便接过话茬:“咱们黄杨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邝家,又是这个知县。唉,再这么下去,咱们还不如去别的地方找生活呢。”
这话引得村老一阵斥责:“伢子说的什么话,背井离乡你就知道日子更苦了。实在不行,咱们就跟邝家告饶,大不了到时候连那三升米也不要了,到时候再去远处开些荒地,自己引点水种些庄稼。我就不信了,邝家连一点活路也不给咱们留。”
就在村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那二十出头的孙子忽然从外头跑进来,喘着粗气冲几人说道:“了不得了,出大事了,邝家人被官府给抓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坐在屋里的几人登时站起来,将这后生围起来,急声问道:“你且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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