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把组成一道长长的火龙,直扑赵家别院,杭州城的许多老百姓都被惊动了。
此时已是禁夜的时间,官府捉拿盗匪,老百姓们也是轻易不敢出来瞧热闹的,只能是扒着自家的门缝,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投向门外。
一间不大的院落里,几个同租一院的闲汉正在喝酒,顺带着互相之间吹吹牛皮,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既是闲聊,自然也就无可避免地聊到今晚花魁梳拢的话题上来,只见其中一身材瘦小的鼠脸汉子问道:“对了,赌坊那边开盘口,你们都下注了么?”
“下过注了,赔光了------”
另一名闲汉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边上的汉子立即也跟着点头,接话道:“天一擦黑,我就到春风一笑楼外头蹲守过了,那李官人竟然真去了------”
“嘿,我倒是小赚了一笔。”鼠脸汉子满脸得色地炫耀道:“而且啊,我估摸着这李官人今晚还真有可能抱得美人归------”他倒是对李谦颇有信心,这要搁在后世,绝对会是个N------粉。
“然后呢?”其余俩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然后------”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一拍大腿道:“我还押了那一赔百的赌注,总共二两银子,那可是我全部的私房钱!哥几个就等着明儿我请酒吧!”
其余两名汉子一听这话,心里登时就不大乐意了。
那可是一赔百的赌注!
二两银子压上去,真要中了可就是发大财了!二百两银子------如果能省着点花的话,也足够一家几口吃穿用度好几十年的了。
正当此时,外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几人登时都给吓了一跳。
到院门前一瞧,才知道是官府在捉贼拿赃,而且看这架势,少说得有上百号人,这在太平年间可是极为少见的。
“乖乖,怎么这么大动静?莫不是今夜碰上了个狗胆包天的偷儿,行窃到官府头上去了?”
“嘿,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另一人同样是压低了声音,笑道:“今晚差爷们都被调到柳翠巷去了,保不准儿,就有那贼胆包天的主,偷到官府或是大户------”
“啊呀!”
他话还没说完,边上的鼠脸汉子却是忽然惊叫了一声,吓得他们俩人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咋呼啥?咋呼啥呢?”汉子扭头看向对方,小声抱怨道:“闹出动静来,你就不怕那帮差老爷会进来拿人?到时再指咱们个窝藏贼脏的罪名,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边上那人虽没出声,却也同样不满地瞪了那鼠脸汉子一眼。
“夭寿啦------”鼠脸汉子苦着个脸低号道:“赔了,赔定了我!就在方才,我看见衙门里的许捕头了!”
“这有甚可稀奇的?冯捕头犯了事儿,可不就是他顶上的位子么,可这和咱们能有多大关系?”
“跟他一道儿走在前头的,还有李大官人------”
鼠脸汉子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脸如丧考批地拍着大腿道:“他今晚可是在竞价花魁呢!要是真胜出了,又怎可能会出现在这街巷里头?我的银子诶,那可是足足二两的银子呀!回头要是再让我那婆娘知道了,非得一扫帚打死我不可------”
“------”
俩人都清楚这家伙是个‘气管炎’,因此只能是在心里为他默哀三秒钟,然后便是偷着乐了-------让你丫的还想发大财,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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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下的清河坊里,独独赵家别院外灯火通明,手持火把的捕快一个个脚步匆匆、前后相连,迅速将这所宅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是大门,角门还是后门,无一不是重点分布了人手把住。
光瞧这严阵以待的架势,赵家今晚怕是连只苍蝇都崩想再飞出来了。
这也并不奇怪,李谦虽然猜测他今夜不会将子衿姐妹二人藏于府中,却也担心对方会跟他玩一手‘灯下黑’的把戏。因此,仔细的搜查上一遍还是很有必要的。
经过最初的焦躁后,李谦也早已暂时压下了心中的那股子戾气,只面无表情地与许杰站在大门外静候,看上去倒是颇为平静。但许杰看得出来,赵鹏如今已经彻底惹怒了李谦,今夜之事估计也是难以善了了。
老实说,即便是以捉贼拿赃为名,行围府找人之实,这罪责他也是担不起的,若非王知县也默许了此事,他根本就无法调动那么多下属来为李谦效力。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当赵鹏劫持了李谦的丫鬟后,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来,两家的直面冲突已然无可避免,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偌大的杭州城,怕是要变天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赵鹏在一众家丁护院的簇拥下,缓缓踱步而出。他的神色看上去丝毫不显慌乱,表现得异常平静,看来是早就料到李谦会来这么一出了。
“李谦!你什么意思?深夜无故带人围我赵家府邸,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呵呵------”李谦冷笑着眯起了眼,目光森寒地射向他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我今夜就围了你赵家,不但要围,还要进行一遍里里外外的搜查,你能奈我何?”
“你------”
赵鹏发现,自己还真不能拿对方怎样,但此刻正式对阵,他可不愿当众输了气势,于是便冷哼一声道:“那你大可试试!”
李谦不再理他,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许杰,头轻轻一点。
许杰立即会意,一挥手道:“给我搜!”
“李谦!”赵鹏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说搜就要搜,忙高声喝道:“你可知依我大明律例,无故夜闯民宅会有何等后果?”
“这你可就说错了,许捕头今夜调动人手,可不是无故私闯民宅。”
说着李谦再次瞥了眼许杰,对方立即会意,往前一站,高喊道:“都给我听好了!李师爷亲眼看见,那行窃官府的小贼就是躲到了这所宅子里,一会儿搜查时,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着些------听明白了吗?”
“明白!”周围众下属轰然应诺。
赵鹏傻眼儿了,这个李谦------也太无赖了吧?
“好好好------”他气急而笑,目光直盯着李谦道:“好你个李谦,行事如此不择手段,今夜便是让你如愿搜上一搜,又能如何?”
话落,赵鹏立即退开了身子,还把一众护院家丁也一并挥散到了两边,大开空门摆出一副‘欢迎搜查’的架势。
“我赵鹏行事光明磊落,既然你们说是搜查窃贼,赵某人也只好配合着些了,只不过------”说着他嘴角勾出一抹戏谑,“这后宅里住的可全是女眷,你们若是惊扰了她们倒还不打紧,怕就怕------明日会有人吃上官司!”
这话就是红果果的威胁了,赵鹏也确实不打算让人搜查宅邸,毕竟这事要传了出去,他们赵家的脸面该往哪搁?
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你们不是能耐么?我放你进去搜查可以,但到时要是我的侍妾丫鬟们上衙门里去上告,说是钱塘恶吏趁乱揩油,甚至是奸污良家妇人,你李谦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些人,可全是你的下属!
李谦“哦”了一声,继而笑道:“无妨无妨!许捕头,告诉他那窃贼是个什么来历。”
许杰亦是笑着点头,接着便扬声道:“经过我们多日的追踪查证,发现此人的窃贼身份只是一层掩护,他很有可能便是邪教中人!”
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鹏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心说屁的邪教教徒,分明就是你们在那空口白话的胡乱指认。
“李谦,你卑鄙无耻!”
“呵呵,谢谢夸奖!”
李谦笑容倏然一收,冷眼望向他道:“不过比起某人的禽兽行径来,我这倒是过家家的把戏了------成了,废话无须多说,放许捕头的人进去搜查吧!如此也好证明你赵家的清白不是?毕竟,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何须勾结邪教中人,反叛朝廷呢?赵公子,你说是吧?”
“且慢!”
赵鹏重新堵上了大门,神情一时也显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这事他心里还真就没谱儿,毕竟勾结邪教这样的谋逆大罪,闹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哪里会是掉脑袋这么简单?
当然,这种罪名想要坐实也不容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李谦真还留有后手,那么赵家的麻烦可就大了。朝廷对待谋逆之人,未必需要多方查证、严加审问后才定罪,这种事情只要沾上了边儿,向来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
而很不巧,赵鹏知道了些他不该知道的东西,赵家确实和邪教有些‘勾结’------一旦被查出来,他也不敢保证会是怎样的后果。
姜还是老的辣,若是此时在场的是赵员外,可就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了。
还勾结邪教、企图造反,你当你是锦衣卫啊?这种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县衙来下定论么?
但小赵毕竟不是老赵,他只是个纯粹的二世祖,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关节所在。因此,认怂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他知道的是,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自家老子此刻一定也得知了消息,而今晚和老头子待在一块儿的人,又是陶臬台。
只要自己拖上那么一小会儿,想必臬台大人就能赶到了。
“李谦,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谈什么?”
“谈谈你家丫鬟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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